一共八个大肉饼,母女俩吃的肚子滚圆也只吃了五个,剩下的三个虽然吃不下了,但姜玉兰也没打算把它们留给那黑心肝的母子俩,而是找了个铝皮饭盒装了起来,留着晚上继续吃。
她这边刚吃饱喝足把馅饼收起来,另一头,周建仁和田秀芳就带着一个女人走到了家门口。
空气中浓郁的香味让女人吸着鼻子问道:“这谁家做肉吃呢?真香!”
田秀芳也被那香味儿馋的咽了口口水,四处看了看也不知道香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的,见女人一脸渴望,她想了想回道:“是挺香的,春香你要是想吃,等会儿我拿票去摊子上买二两肉,让玉兰做了给你尝尝。”
名叫春香的女人一听,立马高兴地抱住了田秀芳的胳膊,撒起了娇:“秀芳姨,你真好。”
周建仁看四下没人,神情猥琐的伸手在女人屁股上摸了一下,说道:“都是一家人,我妈不对你好对谁好?”
春香对周建仁这句话十分满意,想了想又撇着嘴往屋里示意了一下,故意说道:“建仁哥,你小点儿声,要是让玉兰姐听到了可怎么办?”
听到她提起姜玉兰,母子俩的神情里都露出一抹鄙夷。
“她听见了又怎么了?吃我们周家的喝我们周家的,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一天跟个哑巴似的闷不吭声的,没一点儿意思,当着她的面我也敢说,你怕她干什么?”
三个人嘻嘻哈哈的推开了院门,结果一进屋,田秀芳就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她又吸了吸鼻子说道:“我怎么闻着,这香味是从咱们家里散出来的?”
她越闻越不对劲,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往里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声喊起来:“杀千刀的姜玉兰,你在家里干什么了!”
只见厨房里上了锁的斗柜也被撬开了,里面放着的白面袋子大敞着,明显被用下去了好多。
厨房里到处都是使用过的痕迹,肉香味浓的人直咽口水。
很显然,在他们不在家的这一段时间里,姜玉兰撬开了斗柜用了家里的白面做饭吃了!
田秀芳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张春香赶紧上前去将人一把扶,三人正气势汹汹的想要进屋去找姜玉兰算账,结果姜玉兰却先一步从屋里出来了。
周建仁一看见她,立马黑着脸瞪着眼睛问道:“你动厨房里的白面了?”
姜玉兰点点头:“对啊,这大中午的,饿了总得让人吃饭吧。”
田秀芳已经回过了神,听了姜玉兰这话立马指天骂地的喊叫起来:“谁给你胆子让你动斗柜里的白面的!那是你吃的东西吗?”
姜玉兰笑起来,嘴角梨涡又深又漂亮,眼神里却透露出一股冷意。
“您这话说的,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怎么就你们能吃,我不能吃吗?还是说,你们跟我不是一个物种啊。”
田秀芳一听,鼻子都要气歪了,这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他们不是人啊!
但同时,她也在心里疑惑,姜玉兰这小蹄子到底是咋了?怎么就一会儿功夫没见,这人跟变了个样儿似的。
“哦,对了,光白面吃着没胃口,我还去割了一斤肉呢,做了几个肉馅饼,还真挺好吃的。”
姜玉兰权当没看到田秀芳脸上的疑惑,一脸满足的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继续说道。
田秀芳正愣神着呢,一听也顾不上了。
“你个小贱人哪儿来的钱?”
姜玉兰笑着朝屋里示意了一下:“你那床底下放着的红布包里不就有吗,我大概看了看,里面零零散散也不少钱票呢。”
一听姜玉兰动了她藏在褥子里的钱,田秀芳顿时红了眼,撸起袖子就要往姜玉兰身上扑,嘴里也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小贱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偷家里的钱!建仁,快报公安,把这小贱人抓起来!”
周建仁顾不上看他老娘发疯,先一步进屋去盘点家里的存款去了。
眼看田秀芳就要扑到姜玉兰面前,周家外面却来了几个听到田秀芳大叫后过来看热闹的人。
姜玉兰眼珠子转的飞快,见状不动声色的往旁边一让,让田秀芳扑了个空,然后装出一脸惊恐的样子往人群中躲去。
她眼眶又红又湿,泪珠子在眼里直打转,那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田秀芳又无事生非要找她麻烦了。
来看热闹的人当即就看不过去了,一个年长的大娘伸手将姜玉兰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挡着,然后十分不赞同的看着田秀芳说道:“秀芳,有什么事儿你说就行了,咋还跟小辈儿动手呢?”
田秀芳站定脚步,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你咋不问问她干啥了!下不出个公蛋的小贱蹄子,吃家里的白面就算了,竟然还敢偷家里的钱!”
看热闹的人听了,却一点儿也不相信田秀芳的话。
建仁媳妇儿偷钱?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谁不知道周家一天天压迫人家压迫的跟杨白劳似的,让站着不敢坐着,指东不敢往西的,连买点儿东西田秀芳不点头她都不敢去,她怎么可能偷田秀芳的钱?
要说跟前谁偷钱都有可能,偏偏姜玉兰,她们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
“田大娘,你没搞错吧?你家建仁媳妇儿多听你的话,大家长眼睛可是都看得见的,她怎么可能有胆子偷你的钱?”人群后面有人起哄说道。
还有啥叫下不出公蛋的鸡啊,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
“可不是嘛,这方圆百里的媳妇儿加起来,都找不到一个像玉兰这么听话的,田大娘,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啊?”
邻居们看着姜玉兰瑟缩害怕的样子,越想越觉得田秀芳肯定是在胡说,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摆明了谁也不相信田秀芳的话。
田秀芳见谁也不相信她的话,气得老脸通红,但对面人多势众,饶是泼辣如她,也不敢跟这么多人对着骂,最后只得凶狠地看向姜玉兰,骂道:“小贱人,你别躲在人后面,你站出来自己说,你是不是拿家里的钱了?”
大家都朝姜玉兰看来,护着姜玉兰的钱大娘也温柔的说道:“别怕,我们都在呢,你有什么说什么就行。”
姜玉兰见时候差不多了,于是立刻酝酿好了情绪,让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一颗接一颗的掉了下来。
“大娘,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拿家里的钱,可是妞妞太饿了,家里的东西都锁在斗柜里,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他们又都不在家,我见妞妞饿得哭,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拿了家里的钱买东西吃的,我没多拿,就只拿了一块二毛钱,我知道错了,下次哪怕是饿着,我也不会再拿家里的钱了。”
姜玉兰边说边掉泪珠子,那模样简直别提多惹人怜了。
钱大娘原本听姜玉兰真的拿了家里的钱,还有些惊讶,听到后面又全都变成了怒火。
“什么?他们把米面都锁在斗柜里了?”
就算是再不喜欢这儿媳妇,也不能这么作践人吧?平时不让买其他东西就算了,连米面都锁在斗柜里,这是打算把娘俩饿死在家里吗?
玉兰平时多听话懂事的一个姑娘啊,如果不是没办法了,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拿钱这种事儿?
况且她可是周建仁的媳妇儿啊,花家里一块二毛钱都要被田秀芳作践成这个样子,这像话吗!
姜玉兰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大家说的群情激奋起来,重点都放在田秀芳锁柜子上面,也不关心姜玉兰拿钱的事儿了。
偏偏这时周建仁还刚好拿着红布包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说:“妈,我数了一下,一共丢了一块二毛钱和一斤肉票……”
他话音落下才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立马意识到不对劲,赶紧闭上了嘴。
但这会儿他闭嘴也晚了,该听见的大家已经全都听见了,在确定田秀芳真的是在为了一块二毛钱故意刁难姜玉兰之后,围观群众更忍不住了。
姜玉兰嫁到周家好几年了,田秀芳平日里对她怎么样,大家其实心里都是清楚的,只不过她为人泼辣,大家都不爱跟她打交道,再加上姜玉兰自己是个怯懦性子,就算是在家里受了天大的欺负,出去了跟谁也不多说半句,大家就算是心疼她,也实在是不好管。
可今天就不一样了,既然她们开了门撞见了,姜玉兰又主动开口说了自己的委屈,那肯定就不能让田秀芳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糟践人,这事儿她们还非管不可了。
钱大娘气愤地转头朝田秀芳看去:“田秀芳,妞妞可是你的亲孙女,你就算是再不喜欢,也不至于要把人饿死吧?”
“老远就听见你喊得呜呼喧天,又是报公安又是抓人的,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呢,搞了半天,就是因为玉兰花了你一块二毛钱?还是为了给妞妞买吃的?她可是你们周家的媳妇儿,嫁进来几年了,连一块二毛钱都没有,你还好意思报公安?”
“幸亏今天玉兰机灵,要不然妞妞真出了什么事,你们就是蓄意谋害,我看把你们先抓进去还差不多!”
一时间众人都围着田秀芳和周建仁指责个不停,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田秀芳的脸色眼瞅着越来越难看,已经由红转青,又开始发白了。
张春香见势不对,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解释:“钱大娘,你误会了,我们怎么可能不让妞妞吃东西呢,那斗柜里放的是白面,其他粮食可都放在外面的呀。”
明明是姜玉兰放着别的不吃,故意撬柜门吃白面,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她们锁柜子不让她们吃饭了呢,再说这重点不是姜玉兰偷家里的钱吗?怎么被姜玉兰三言两语的就说成她们不对了。
大家没来的时候,姜玉兰可不是这个嘴脸,怎么这会儿演起戏来,比她还厉害呢?
张春香最先觉得不对劲,但已经晚了,大家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并且还从中发现了其他值得被攻击的点,骂道:“就问你们锁柜门了没有?玉兰和妞妞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她成天在家里当牛做马的伺候你们,凭啥不让她吃白面?说来说去,你们还不是虐待人家,做人得讲良心吧?你们这么糟践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姜玉兰躲在人群后,见张春香也被大家顶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
而田秀芳呢,从来都是她指着别人鼻子骂,哪儿见过这种被别人骂的抬不起头的阵仗,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热血上头,忍不住豁开脸皮骂道。
“对,我就是没良心怎么了?一块二毛钱怎么了?不是钱吗?你们要是看不上一块二毛钱,怎么不拿出来给我花点儿啊?可把你们能耐坏了。”
“我告诉你们,你们再叽叽歪歪个没完,我不光锁斗柜,我还要让建仁跟她离婚,把她们娘俩都赶回村里去!”
“结婚这么些年了,我们周家供她吃供她喝,结果她连个带把儿的都生不出来,分明是想让我们老周家绝后,这样的儿媳妇,我田秀芳不敢要,既然你们这么爱给她打抱不平,谁想要谁接回家去呗?”
“要是接不了,就给我把嘴闭上,一天天的以为自己是什么活菩萨呢,大牙都给人笑掉了。”
田秀芳这么一撒泼,在场的人果然都闭上了嘴,她们帮玉兰说话,目的就是为了让田秀芳收敛一点儿,以后对玉兰和妞妞好一点儿,可谁能想到田秀芳这人竟然这么不要脸,不但一点儿都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竟然还破罐子破摔的说想要把玉兰和妞妞赶出去。
什么叫谁想要谁接回家去?玉兰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一看自己捏住了大家的脉门,田秀芳脸上终于忍不住得意起来。
真当她田秀芳是泥捏的啊?
这些人不是帮姜玉兰那小蹄子说话吗?怎么一说这个,就谁也不敢开腔了?有本事就真把姜玉兰这小蹄子接走啊?反正她就是不要脸了,看这些人能把她怎么样?
当初要不是她做主让建仁把人娶回来,只怕姜玉兰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犄角旮旯里窝着呢,结婚这么几年,吃他们周家的喝他们周家的,结果就生了个丫头片子,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她只让她在家里干点儿活,没赶她们娘俩走已经算她大发慈悲了。
谁知道这小蹄子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竟然还蹬鼻子上脸的开始偷家里的钱了?还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故意引得邻里乡亲的来骂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真离了他们家建仁,她就是个没人要的破鞋而已,连在城里待着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滚回乡下去,竟然还敢联合大家给她打抱不平?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闹了半天,还不是被她几句话给制住了,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天呢?
田秀芳越想越觉得痛快,仰着脸趾高气昂的朝姜玉兰看去,觉得姜玉兰这会儿肯定被她的话吓坏了。
但实际上,姜玉兰不但没有害怕,反倒是迎着田秀芳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害怕?她演了半天才总算是逼着田秀芳把离婚这两个字说出来,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