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老房子着火
脸颊贴在他紧实的小腹处,男人略显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头发、脸庞与下颌,最后搁在她瘦而薄的肩膀上。
深重的气息自头顶传来,搅乱人的思绪,顾缃小心地呼吸着,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老教授推拿完毕,让顾缃走两步试试。
顾缃感觉自己可以健步如飞,对老教授夸赞不停。老教授还送了她一支医馆自制的中药膏,说是普通扭伤擦一擦,三分钟就能渗透肌理,活血化瘀,药效极好。
离开理疗馆后,顾缃好奇地问:“老教授为什么叫你小公子啊?”
贺轻尘开着车,回道:“小时候经常跟着家里的老人找他推拿,当时年纪小,他就这么叫我,一直没变过。”
“这个称呼还怪可爱的。”
他笑,看了眼稚气尚存的人:“饿了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顾缃点头说好,心中却想,以老教授毒辣的眼光与阅历,一定会猜想他们是什么关系,但他肯定猜不对。
如果有一天,老教授遇到了贺轻尘的家人,会不会聊起今天的事,聊起她呢?
抑或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免聊一些尴尬的话题。
多半是后者吧。
她的脚是真的没事,但贺轻尘不相信似的,周一不让她去挤地铁,开车接送她上下班,晚饭后问她去不去朋友开的酒吧坐坐。
去他朋友的场子,她也无所谓。只是,顾缃坐在车上,捋了捋其中的逻辑:“所以,你怕我在地铁上被挤得脚再次受伤,才来接送我上下班,现在却不怕我在光线暗淡的酒吧里崴脚?”
他说:“怎么能一样,酒吧里有我陪在你身边照顾着。”
顾缃继续捋她奇怪的逻辑:“那可不可以认为,你不愿意陪我挤地铁?”
男人啧了一声,有点气:“我十八岁没考驾照前坐的地铁还少么?你对坐地铁还有执念了?成,明天就陪你去挤地铁,专挑高峰期,鞋子掉了脚被踩了都不许哭。”
顾缃摇头:“那还是不要了。”
他冷笑:“怕了?”
顾缃淡定地回道:“总觉得你要是去挤地铁,就不帅了。”
男人噎住,不知是该为她夸他帅而高兴,还是为她特别的思维而无语。身侧的这个人,听话时乖得像只猫,气人的时候也很有一套。
月下酒吧里光色迷离,客人不算多,老板也不在厅面,顾缃跟着贺轻尘直奔吧台。
他让顾缃坐着,自己进了吧台里,调酒师小哥看见他,自动让出一定空位。
顾缃坐在转椅上,看着抬手挽袖的贺轻尘,暗叹为什么这个男人折个袖子也这么优雅,问他:“你要调酒吗?”
“想喝什么?”他扬眉。
顾缃刁钻地说:“不如你调一杯适合我气质的酒,让我尝尝?”
头顶的灯光照在她白净的脸庞,这一瞬,贺轻尘觉得她脸颊应该上点儿浅浅的红晕色,点头:“这容易。”
他有条不紊往雪克壶里加冰块,基酒选的威士忌,倒了低于三分之一盎司,再加果酒、石榴汁……
顾缃支着下颌,看他摇雪克壶的姿势是这么帅气迷人,直直看着,丝毫不掩饰自己欣赏或花痴的眼神。偏偏这个男人也毫无避忌,带着笑意回看过来,一边摇酒一般问:“装饰想加樱桃还是橙子片?”
顾缃抿唇:“你看着来。”
“橙子片比较好,要不然颜色不搭。”
“好呀。”
旁边也坐着两个女生,不住地打量贺轻尘,顾缃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只觉得帅的人就应该让大家都看到。同时有一点淡淡的虚荣心涌起,因为这个帅的男人在为她调酒。
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调好,倒进鸡尾酒杯,挂上橙子片,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丝滑。
顾缃不由问:“酒名呢?”
贺轻尘:“窈窕淑女,限定出售。”
好不好喝不重要,重要的是贺轻尘这一刻迷死人不偿命,顾缃正要品尝,冷不丁一声男人的清咳从身侧传来。
看过去,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件黑色T恤,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手臂上纹了一只小小的蝴蝶,头发涂了过量的发蜡,油亮欲滴。
贺轻尘睨了他一眼:“土匪别乱咳嗽。”
这个绰号叫土匪的男子名叫丁斐,在酒吧投了一点点股份,他一秒笑嘻嘻,亲切叫着:“尘哥,给美女调酒喝啊?”
贺轻尘扫了他一眼,淡声:“这你嫂子。”
土匪的脸不由抽了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叫了声:“哟,嫂子好。”
顾缃尴尬极了,连忙说:“不是嫂子,你叫我顾缃就好。”
土匪哪敢啊,又见尘哥没有反驳,他弄不清楚状况,只好油嘴滑舌说:“我还是叫你顾大美女吧。”
“那什么,你们慢慢喝。”
他一溜烟跑上了楼,在包厢里找到了老板周冶。
“冶哥、冶哥。”
周冶正在包厢跟几个熟人喝酒,手指夹着根烟,指点江山般聊着国际油价、国外冲突……见他慌乱的神色,眉头皱了皱:“慌什么,天塌了?”
土匪小哥慌乱点头:“差不多。”
他凑近周冶的耳边,说道:“尘哥带了个美女来酒吧,在给她调酒喝。”
周冶夹着的那根烟倏地一抖,飘落一截烟灰。
他的脸也转了色,对包厢里的人说:“你们先喝,我去去就来。”
“真的假的,不会是什么亲戚吧?”走出包厢,周冶叼着烟,表示质疑。
“当然不是亲戚,他都让我叫嫂子了。”
嫂子……周冶的脸更沉了。
土匪继续道:“那姑娘还挺漂亮的,你们上次不是说尘哥最近好像在走桃花运吗?可能就是她。”
“嗯,行了,你去忙吧,我下楼看看。”
顾缃喝了那杯酒味儿非常淡的“窈窕淑女”,让贺轻尘再调一杯,还说:“这次要换一个清新风格的。”
他调了一杯“清纯佳人”,弄了片薄荷叶漂浮着,浅绿色的酒水搭配深绿的薄荷叶,看上去十分清爽。
调的酒度数非常非常低,大量的冰水冲淡了酒精浓度,甜的果汁加进来,更是缓和了对喉咙的刺激感,很合她的口味。
但顾缃不满地问他:“你怎么不给自己调啊?”
“我得开车送你回家。”
“可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贺轻尘眉眼温柔地道:“下回等你不用早起上班,我再陪你慢慢喝。”
顾缃这才满意点头:“那你下回再给我调新的好喝的酒。”
他扯起笑:“你这是喝上瘾了?”
“我是考验你的技术。”
刚下楼的周冶见此情状,惊得目瞪口呆。
草,什么情况……
他走过去,佯装自然地打招呼:“诶呦,带朋友来了啊?”
顾缃注视着这个穿件花衬衫,领口撇开俩扣子,精心捯饬过的头发根根竖起的男人,他的风格虽然也挺浮夸,但气质比之前的土匪要好上许多。
贺轻尘漫声告诉顾缃:“你不是有个发小张步么,这是我发小周冶。”
周冶:“你好你好,欢迎美女大驾光临。”
顾缃神情微顿,礼貌地回应:“你好,我叫顾缃。”
“顾缃……哎好名字,好听又好记,哪个缃?”
顾缃不由想,他们朋友圈里的人,是不是都挺会夸人的?正要解释自己的名字,贺轻尘使了个眼色给周冶,又像是要打断顾缃的回应,不耐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过来凑热闹。”
周冶懒懒散散地倚靠吧台:“楼上那些人都忒烦人,一个个不靠谱,我下楼清静清静。”
又笑着问顾缃:“他调的酒好喝不?”
顾缃:“挺好喝的。”
“美女果然有特殊待遇,我们可都没机会尝他调的酒。”
贺轻尘:“给你烈酒加冰,还不够?”
“啧啧,你看看,当着美女的面儿,他也这么埋汰人,你可得好好替我们管管他。”
顾缃觉得他虽然油嘴滑舌的,但没恶意,不过贺轻尘受不了,把他赶走了。片刻后见时间不早,他说先送你回家,明早再接你去上班。
顾缃很乖地服从安排。
等贺轻尘把车开回酒吧,包厢里的那拨人都散了。收拾干净后,服务员端了干净的杯子和酒水过来。
灯光略显暗淡,贺轻尘闲散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周冶走进来,问询:“什么情况啊?之前铭子他妈妈在机场和飞机上看到的人,真的是你们?”
贺轻尘睁开双眼:“原来是他妈妈,我说有点儿眼熟,但不记得在哪儿见过面了。”
“不是,这是重点吗?”周冶按捺不住道,“重点是,啥情况啊?”
贺轻尘神色淡定地给自己倒了半杯矿泉水。
“不是吧!看样子你动真格啊?”周冶想起了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去乌克兰,留下来就是为了她!”
贺轻尘瞟一眼周冶,放下杯子没有说话,不置可否的态度,也就相当于默认。
周冶腾地站了起来:“卧槽,那你家人那边怎么交代?”
看他着急上火的模样,贺轻尘突然发笑:“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不是,我上回听我家老妈子说,已经在给你物色合适对象了!”
贺轻尘脸一沉:“你管他们呢,你要是觉得合适,自己兜了去。”
周冶:“哥们儿,不说气话,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我能收放自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呢,这么些年守身如玉,就想找个自己喜欢的。”
“我们私下里琢磨着以你的眼光是找不到的,最后接受家里安排也挺好,但怎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儿找到呢?”
贺轻尘唇角很淡地笑:“这个节骨眼儿,不是刚刚好么?”
“完了,你这老房子着火,大有燎原之势,完了完了,你真的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