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发小质问
酒吧的灯光迷离且荡漾，顾缃的腰肢上搭着贺轻尘的手，他放得极轻，手掌绵软，隔着一层薄薄的长裙料子，像是一块丝绒轻轻覆在她腰间。
顾缃很讨厌男人碰自己，但是这一瞬，她没有反应，也许是卡座里大家震惊不堪的脸容，足以令她消化许久，顾不得自己被搂了腰。
唐雨琪按捺不住问：“你是说，你俩结婚了？”
贺轻尘淡笑：“确切地说，领了证，还没办婚礼，法律意义上是已婚状态。”
唐雨琪还是受不了：“可是刚刚顾缃你怎么不说啊？！我以为你还是单身！”
顾缃为难极了，她哪里知道贺轻尘今晚会出现呢？她打算一直捂着这个秘密，就算他俩去扯离婚证，恢复单身，她也不会轻易告诉人……
她一直以为，贺轻尘出于种种顾虑，不会公开的。但仔细回想，领证那天，贺轻尘并没有说不公开，只说做名义上的夫妻，应对家人。
卡座上的薛媚如，惊讶得五官失控，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刚才建立起来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
有个男生招呼贺轻尘坐，贺轻尘婉拒：“下次有空再请大家喝酒，这会儿有话想跟顾缃说。”
看了眼一脸茫然的顾缃，贺轻尘笑笑：“走吧。”
这种场面并不适合久留，否则他们肯定会追问细节，薛媚如掘地三尺，也能把真相挖出来。因此顾缃也想赶紧溜，她点点头，跟唐雨琪等人道别，跟在贺轻尘身后，离开酒吧。
他们二人一离开，卡座上的人面面相觑，唐雨琪吓得酒都醒了，软软地瘫坐下去：“什么情况啊，他俩怎么就领证了！还领了一年多？”
有人说：“你都不清楚，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薛媚如仍然不相信，说道：“贺轻尘家里怎么可能会同意顾缃啊？她家境这么糟糕，工作也拿不出手。”
唐雨琪瞅她，不服地说：“顾缃这么漂亮，哪里配不上了？”
薛媚如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漂亮有用吗？贺轻尘家境很不一般，怎么也得挑个门当户对的吧。”
“那你不也追过他。”
薛媚如噎住，气愤道：“学生时代追着玩儿而已，谈婚论嫁是两回事……他们婚礼都没办，估计就是家里不同意……”
“贺轻尘很忙啊，来不及办呗。”
有个同学见她俩简直要吵起来，转移话题：“所以你们老说他家境不一般，到底是怎么不一般？”
一个男生说：“我只知道他妈妈家族很厉害，他外婆以前是富家大小姐出身，做过领导的翻译，至于贺家有没有能人，资产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实在太低调了。”
……
顾缃跟在贺轻尘身后，走出酒吧，前方就是他停着的车。男人转身，顾缃回看过去，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贺轻尘很平静地笑了笑：“我是下午回来的，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些工作，直接过来见你。”
顾缃垂垂眸，问道：“那你吃了饭没？”
“吃过了，你要吃点儿吗？”
顾缃摇头：“不用。”
她有些困惑，想跟他说一些事，但他出现得太突然，她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更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
“你这次回来大概待多久？”
“休一个月假，但我打算辞职了。”他说，“一直待在国外也不是办法。”
“你的工作，可以随便辞职的吗？”
他看着她笑，眼眸像星子闪烁：“当然可以辞职，我只是个碎催，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哦。”顾缃脸上发讪，“我不是很懂这些，我的工作环境很简单。”
他的工作听上去是那么高大上，接触的都是些能上新闻的大佬，不是她这种教小朋友跳舞的人能企及的。
他却轻轻呵了一声：“简单多好，我伺候的可都是千年老狐狸，个个成了精，我也伺候累了。”
静默须臾，他问：“程姐的花店没开了？”
“生意不好做，半年前就没开了，店面转让出去了。”顾缃说，“程姐介绍了一份商贸公司前台的工作给我，朝九晚六，还挺轻松的，周末可以教小朋友跳舞。”
“还在兼职做舞蹈老师？”
顾缃点头：“嗯，最近在排练舞蹈。”
两个人的语气、言语、身体距离，无一不显示，他俩真的不熟。
不想再继续站在这儿尴尬，顾缃抬头对他说：“你先送我回公寓吧。”
“行，上车。”
坐在车上，他又问：“还住张步的公寓？”
“是的。”
“下次一起把张步约出来见个面怎么样，我有几年没见过他了。”
想到张步还不知道他俩领证的事，知道了也不知道会如何反应，顾缃不禁犯难，但是今晚一公开，估计张步也很快就知道了。
唉，事情好像更复杂难办了。
“怎么了？不方便？”他的目光扫过来。
“不是。”顾缃犹疑不已，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的想法，思索再三，回望向他，“你明天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饭。”
顺便再说些事。
他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猜想，点着下巴：“有啊，早茶、午饭，还是晚餐？我都有空。”
“晚餐怎么样？我教小朋友跳完舞，六点下班。”
“行啊，到时我去接你。”他回答得十分干脆，令顾缃心生不忍，当时约定的时间是两年，还有十个月，一下子就过去了，倘若提前结束这段婚姻，反而显得她是个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人。
但不管怎样，一起吃顿饭，了解一下各自想法，也有必要。
顾缃轻微吁出一口气。
贺轻尘开着车，没有多言，把顾缃送到临街的某栋公寓楼下，静静看着她走进公寓大门，飘逸优雅长裙的裙摆下，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腕儿。
男人修长挺直的身子倚着车门，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点燃，淡白色烟雾飘散在这个闷热的夏夜。
有两个女孩恰好经过，看着这个英姿清发的男人，细长手指掸烟灰的姿势也这么迷人，不由互相低低叫着“那人好帅”，再走进公寓。
男人轻声呵，帅有什么用，她都不回头看他一眼。
她好像，从来没有回头看他。
回到公寓，顾缃像从前一样，洗澡、护肤，打算早点儿睡。
躺下去，看了看手机，没什么动静。
顾缃觉得不大对劲。以当下的网络时代传播速度，张步应该知道了吧，也可能他没空看消息。他们家的公司发展得挺不错，这位发小近年越发忙碌。
当年他俩各自的父亲几乎同时白手起家，结果却截然不同，一个锦上刺绣，一个白骨生灰，不得不令人感叹命运这种玄妙的东西。
迷糊着睡了过去，早上七点多，被电话吵醒。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张步”，顾缃深吸一口气。
“顾缃，”张步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没有休息好，“赶紧起床，我找你有事。”
“哦，好。”
“我在公寓旁边的粤式茶楼等你。”
“好。”
她只有乖乖说好的份儿。
然而刚洗完脸，电话又响了起来，贺轻尘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起床了吗？等下一起吃个早餐。”
今早这么多人请吃早餐，就不是什么好事，她回道：“张步刚约我。”
“行，我问问他。”
电话一挂断，顾缃就仿佛闻到了硝烟味儿。
走进装修古香古色的粤式茶楼，茶水飘香中，喝早茶的人济济一堂，服务员推着叠满蒸笼的点心车去送餐。
张步坐在餐桌边，脸色很难看，顾缃走过去，小心翼翼叫了声：“张步，等很久了？”
餐桌上放着三套碗具，服务员拿了一个水盅和一壶开水过来，顾缃自知有愧，主动洗餐具。粤式特色餐厅，都会提供开水洗餐具服务，餐前仪式感十足。
张步看向她，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昨晚没睡着，半夜三点，连夜从津市开车回来。”
顾缃：“……”
“你说我为什么没睡着？”他压了一股子火。
顾缃抿紧唇，不敢看他，刚要说话，身后响起一个悠然的声音：“你们起得够早啊，我来晚了。”
“张步，”他仿佛明知故问，“你脸色不大好，没睡好？”
张步睨了他一眼，像是懒得跟他开口，只对顾缃发话：
“为什么瞒着我？”
“怎么一言不合就扯证了？”
贺轻尘坐下来，散漫道：“合才婚，不合应该不婚。”
“行，你牛逼，我不跟搞外交的咬文嚼字。”
“但是顾缃，你怎么扯证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对象还是他，他是我哥们儿！”
他语气明显带着怨怼，而顾缃无言以对。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这么重大的事，也不值得你跟我说一声吗？”张步继续质问。
顾缃：“抱歉。”
“我不接受。”他负气般说。
“张总不接受什么呢？”贺轻尘笑，“道歉？还是扯证？”
“都不接受。”
贺轻尘漫声：“提醒你一下，我俩的婚姻关系是真实有效的，具备法律效应。”
张步丝毫没有退让，看着这个志得意满的男人，反问：“就算我接受，你们贺家呢？”
男人依旧淡定，轻收下颌，给他倒了杯普洱。
红褐色茶水注入白瓷茶杯中，贺轻尘的声音一贯平稳：“我能扯证，他们都要烧高香了，怎么会有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