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颍虽然不喜骊贵君今日插手东宫之事,但有件事却还是被他说到心坎里了。历经梦中一世,如今的她再不是少不经事的临川王世女,她曾站上权力的巅峰,心知只有手握更多权力,才能保护她想保护之人,如若还是依附于太女,任何事情便都只能旁敲侧击,实在不利于行事。如今她确实应该遇事自己做主,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萧颍行事向来雷厉风行。
第二日用完午膳,萧颍便向覃琛告了个假,说是要出宫回王府一趟。临川王在京中亦有御赐的府邸,只是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回。萧颍幼时进京,其实也可以住在王府之中,只是覃琛怜她幼小,又想与之相伴,所以这些年才一直住在东宫里。将来东宫迎娶了太女正君,萧颍自然也是要搬走的。
不对。萧颍脑子里似有一道灵光闪过,突然间想到一个从未细加思索的问题。阿姊今夏里已经及冠了,这正君人选也是早早定下的,为何到如今都未行大礼呢?
前世母亲身故后,她急忙赶回临川,忙于收拢权力,便忽略了太女的动向,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直到覃琛过世,东宫里仍旧没有迎立太女正君。皇家最重开枝散叶,阿姊贵为太女,缘何年过二十二仍未娶夫?
反常之事必有妖,萧颍心中惶惶然,这其中必定大有蹊跷。还有那个怀有身孕的侍人,传言中的遗孤……太多疑点了,阿姊竟有如此多事瞒着她,究竟是不信任她,还是只是将她当作小孩子?萧颍希望是后者,也只能接受是后者。
“少主,我们到了!”听闻要回王府,长兴一路上都十分高兴,只是见萧颍似在沉思,便没敢打扰。如今到了王府正门前,再按捺不住,车马刚停,她就蹦了下来,转身要扶萧颍,却被她摆摆手拒绝了。
临川王府之中常年没有主人,一直以来都是闭门谢客的状态。此时少主人临时回府,府中上下无人知晓,自然便也无人相迎。长兴握着铜环叩了好半晌,门才由内缓缓打开。
看见门开了,萧颍才施施然下了车,却原来是她料想到必有一场好等,不愿意站在大门口傻等着罢了。
来开门的是府里的老管家张姨。萧颍的祖母尚健在时,张姨就已做了京中王府的管家,如今年事已高,看人看物都不太清楚了,偏偏叩门声却还能听到,也算临川王世女运道不错。
“少主!少主您怎么回来啦?”张姨眯着眼睛看了看,很快也认出了萧颍一行人。
萧颍上次见到张姨,还是去年末临川王进京之时,她回王府陪同母亲小住了几日,算起来竟有一年未见了。
“多日未见,张姨还是这么硬朗。”萧颍见到熟人,心情十分舒畅,心中的疑惑就暂时先放一放。
“不行了,老了哟,是眼也瞎,耳也聋了。少主再不出宫来,怕是下回就见不到我这把老骨头啦。”嘴上抱怨着,手上却高高兴兴地拉着萧颍就往院里去了。
身后的护卫重又关上大门,堂堂临川王府仍旧是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
张姨领着萧颍朝堂屋里走去,冬日里草木凋零,四下也不见人影,虽则院落仍旧整齐干净,并不见衰败萧条,但与去岁此时热闹的景象相比,却大相径庭。
萧颍心中奇怪:“张姨,这府里的人都去哪儿了?为何今日竟是您亲自来开门?”
“今夏里大旱,临川也缺水缺人啊,主上便说京中府邸一直空置着,原不需这么多人,将壮年女子全都调回临川啦,就剩下了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守着呐。”
“临川也遭了灾?为何我却是不知?”萧颍心中气闷,好哇,你们有事都瞒着我。
“今年哪里不遭灾呢,临川还算好,并不严重,主上都没让朝廷拨粮呢。少主还在进学,这些繁杂俗事不知晓也就罢了。”
萧颍点点头,这确实是她母亲做事的风格,临川的事向来是由临川自己解决。只是,再怎么着也不该把她蒙在鼓里,临川遭了灾,这可不是什么繁杂俗事,她这个做少主的理应知晓。
萧颍在心中暗自算账:哼,阿娘算一个,阿姊算一个,这一个二个的,都不把她当回事,这样可不妙。
“少主今日既然来了,便多住几日,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我们这些老人啊整日里闲得无聊,又不便出门,骨头都快生锈了,少主来了,正好忙起来。”
萧颍想了想,既然来了,这半日辰光确实做不了什么,如今一个二个都把她当作小孩子,当务之急便是要把自己立起来,不如就先从这王府开始。于是便交代长兴派人回东宫通传一声,今晚就打算这么住下了。
却说昨日里龚掌事得了萧颍的吩咐,今日便将两份礼送到了芝兰阁,太女的一份,临川王世女的一份,分别派人捧着,礼单也出了两份,俱是清清楚楚,绝无混淆。
覃芯还在养着病,整日里不得下床,十分无聊。见东宫送了生辰礼来,还是两份礼单,其中一份写着临川王世女为贺怡安帝卿生辰赠,这可是覃芯自打认识萧颍以来的头一回。
便也不管送礼的宫人还在,直叫人快呈上来,翘首期盼的样子,若是能下床,他怕是还会自己上前去拿了。
萧颍送来的总共两个盒子,一个方形大盒,一个长条形窄盒。
覃芯先打开方形的盒子,里面正是那幅浅妃色珍珠缠金头面,这份礼物送与男子就没有不喜欢的,覃芯自然也是如此,拿着一支步摇在头上比划来比划去,只想快点好起来,好整副带上试试,再找个由头到萧颍面前去晃一圈。
再打开长盒,里面却是一副白玉雕成的禁步。覃芯皱了皱眉,男子万般饰物,他最不喜的便是禁步了,少年青春年华,谁会去戴这种老气横秋的东西,走个路都不轻快,只有上了年纪的人,人生再无期盼,才会走个路都四平八稳的,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趣。
他拿在手里,摸上去也冷冰冰的,可这是阿迴送的,再一细看,转瞬他却又笑了起来。原来主佩上刻着的是一幅凤凰于飞的图案。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
他与阿迴,自然也会相亲相爱,相伴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萧颍:我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