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卡在窗户上的鬼脑袋转了720度，开始诉说自己的经历。
“毕业之后，我想找个工作。当时有个叫‘因为美’的整容医院招前台，我就去面试，结果对方说我长得不好看，他们的前台是招牌，起码要像宣传广告上的人一样。”
“所以你就整容了？”
“怎么可能？我后来觉得不靠谱要走。”说到这里，林竹的扭曲的五官上似乎能看到愤怒。
“结果迎面走进来一个胸很大腰特别细的大美人，和我撞到一起，她把我扶起来，面试的HR说这个是院长。”
“她进来之后，说我挺好的，和她做整容前很像，破格录用我。”
“那你只是入职而已？怎么会陷入整容贷里？”
“后来我脑门一热签了很多张合同，当时我以为是劳动合同来的。太多页，他们一直催我快点签，赶在下班前拿去盖章，于是我没有仔细查看。”
“那个整容贷的合同在里面？”
“对，入职之后没两天，我上司就说入职福利，是免费给我整容，问我要什么样的。”
“我当时以为是真的。想起老板现在的样子，我就指着照片上的整容模板，选择了越言言的脸。”
“后来那个整容医生不过关？”
“对，术后恢复不好，我的脸一直发炎，疼痛，接着他们就说我既然入职了，就必须拉客户。每个月有几个人的任务，这哪是招前台，这招的销售吧？”
“那天，我穿个红裙子去找他们理论，他们才拿出一份贷款合同，说给我的员工福利，免费整容实际上是向XX贷款公司贷款，还得还债的。必须在他们这里工作，并且拉到客户，后来我那个气啊，就不管不顾地冲出医院大门，结果被一辆小车撞死。”
“我真正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殡仪馆里。”
“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办法到处走，就每天和其他鬼唠嗑，评判一下这些哭丧的家属真不真心什么的。”
“又过了几天，我父母接到通知过来，在我的遗体道别会上，要账公司的人来了。”
林竹说到这里的时候，
鬼气突然就止不住，
倾泻而出。
慢慢流向正被定住的尸体。
就在快要碰到尸体所在的架子时，
景月虚空中，用灵笔一挥，画下一个半圈，
黑色的鬼气沿着这个圈往两边流动，
完全避过了她所在的位置。
只见刚画好五官的尸体，
又开始龇牙咧嘴，
她怒斥一声，
“安静。”
这尸体怂得很，被一骂就乖，立马不再乱动。
接着景月继续用笔沾着眼影的颜色，给林竹的尸体上妆。
林竹的魂魄变成厉鬼后虽未沾血，但怨气十足，身上还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因果，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
鬼差们根本不动她分毫，估计是在忌惮些什么。
“遗体道别会上发生了什么？”
她的话点醒了陷入魔怔的林竹。
“发生了什么？”
“大概就是所有追债人会发生的事情。”
林竹这次并没有说话，景月一抬头，他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场景，
这是林竹的鬼蜮：
那是一个大晴天，阳光还能透过窗户照进遗体道别室，
这具尸体曾经很乖地躺在中间，被鲜花簇拥着，脸上厚厚的粉和腮红，还有唇彩和眼妆。当时的入殓师帮她尽量恢复样貌，并不是现在看到的样子。她的面前站着两个穿着十分朴素，头发花白的夫妻，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莫约7岁的男孩子。
“姐姐，走了吗？”男孩一手扯着旁边母亲的衣角，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
那个女人，满脸泪痕，呜咽着尽量没有发出哭声，几乎听不到声音，“小松，我们待会就能带姐姐回家了。”
场景里没有林竹的鬼魂，看样子应该是她的视角。
遗体告别快要结束的时候，从小门那，走进来好几个穿着黑衣服，手臂上纹身遍布的肌肉男。
“林竹的家属？总算来了，你们女儿欠了钱！”领头的人，拿出一份装订得乱七八糟的合同，翻到有林竹签字和按手印的那一页。
他的小弟很用力的把纸按在林竹父亲的脸上，“大叔！你女儿欠了十四万！现在就得还。”
“不还的话，也不用烧了！她不是贷款整容的吗？整成这个狗样子，丑死了！哈哈哈！”其中一个人还过去打开盖子，拿旁边的抹布把林竹尸体的妆都擦掉。
她的丑样被父母、弟弟全部看到。
那些人还在笑！
还在嘲笑她！说她整得那么丑！
就在这时，场景突然断开。
景月支起身子，叹一口气，“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现身惩罚了他们。”林竹把鬼气全部收回。
具体内容她并未诉说，但是从林竹的鬼脸上景月看到复仇后的痛快。
“你家里人呢？”景月动了恻隐之心。
“他们？我这么丑……”林竹青白的鬼手摸着鬼身上的丑陋样貌，“那天后，我爸妈被那群人吓得不敢再过来帮我办理火化，弟弟则是被我的样貌吓到，明明以前他都说姐姐最好看了。”
“牛以和马西说，你还有未了的心愿，真的是为了恢复容貌吗？”
“我现在可不可以，走出来。”林竹想要凑近去看自己尸体上的样子。
景月让开身体，“你下来，我已经画完了。”
林竹的魂体靠近尸体，因为熟悉的鬼气，尸体又开始晃动，似乎要突破景月下的定身术。
穿着红裙的尸体，瞪大着双眼，眉毛弯弯，鼻梁高挺，樱桃小嘴，下巴尖尖的很漂亮，像是还活着。
就是这个表情，看起来挺生气的样子。
“满意的话，就把你的残魂收回去，不然这表情乱飘，和妆容一点都不配。”
景月的话似乎惊醒了对方。
“你知道？”
“上手之后我才知道的，哪有半尸化的尸体五官飘的，其实就是你的鬼气在作怪。你快点吧，我化完你这个就能下班了。至于你投不投胎，还想和家里人道别什么的，不在我的工作范围。”
“谢谢你。”林竹贴进自己的身体，从里面突然走出来一个和她一样的魂体。
紧接着两个魂体合二为一，
尸体也彻底不动了。
景月动手用灵笔绘制着图案，绿光闪过，林竹的样貌就和她的身体一模一样。
牛以和马西突然出现在门口，
“林竹，你该上路了。”
他们两个手上拿着锁链，却并不像对待陈晶那样扑过来锁住林竹。
“我想去见一见我的父母。我想去见一见我的父母，就最后一面，求求你们！”
牛以和马西面面相觑，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而且现在其他鬼都被送走了，他们不再惧怕林竹反抗。
“不行，我们已经完成你的要求，你不要得寸进尺。”
景月收拾好，准备出去时，双方还在僵持着。
她闲着没屁事，试探性说了一句，“反正当时她都在灵堂上现身了，现在再说合不合规有什么意义？”
牛以和马西嘀咕着，“可以多给你5小时，天亮之前你必须回来。”
这个时间刚好够他们把林竹的尸体烧掉，装好骨灰，没尸体要上别人的身现阶段的林竹是做不到的。
“谢谢，我一定会回来的。”林竹这次的道谢显得有些真心。
“景月女士，麻烦你看着她。”牛以把林竹这个包袱丢给她。
景月瞪大眼睛，“我？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是一个妖，又不兼职捉鬼。”
“我们没开玩笑，如果她跑了，妖管局会追究您的责任。”
牛以将锁链捆到景月的手上，另一头锁上林竹的。
这下景月才知道，怪不得说给她4小时，捆着自己，可不就没有鬼道能走。
现在下山，打车或者自己飘过去找到她父母回来，满打满算5小时。
早知道她不多嘴了！
结果一转头看到这熟悉的和越言言长得差不多的林竹，
景月撇撇嘴。
摸出手机，找到越言言的电话，按过去。
【嘟嘟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在播。】
没人接？不科学啊，现在才1点。
继续打。
打到第三次时，电话通了，
那边女子怒吼的声音特别大，
“景小月！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大半夜的夺命连环CALL啊？！”
景月讨好，“好言言，宇宙无敌大美女，帮我个忙好么？”
越言言只想拒绝，“什么忙！？我跟你说，借钱没有，要命不给。”
“你开车到鸿雁殡仪馆来接我好不？”
越言言刚躺下缩紧被子，一听这话，又从床上蹦起来，
“好你妹啊！这黑灯瞎火大半夜的，你跑去那边捉僵尸还是捉鬼？好好的妖怪不当跑去当道士？”
她身体力行准备拒绝，就听到那边景月说，
“言言大美女，你不来的话，我下不去山，鬼差说要去妖管局控告我今天接的单子没有正常完成，还放出厉鬼，为祸人间。”
……
半小时后，
挂着两个黑眼圈穿着性感长裙睡衣的大美人开着一辆低调的豪车直接冲到鸿雁殡仪馆大门口。
“哪个鬼差要收拾我姐妹？也不看看她是谁罩着的。”
景月连忙扯着锁链，拉上旁边的林竹冲过来。
“美女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越言言看到她手上的锁，还有旁边那个和自己有点像的女鬼，更火大了。
从自己储物镯子里拿出一把大斧头，
“艹，地府这边，谁给他们的权利锁你的！你又没违反规定，看我不砍死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