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凤见他神情若此,心中不禁一紧,倒是语气无甚起伏:“是什么?”
“你们宫主不止是你的师傅哦,他还是你的爹爹,亲的那种!”云裳在旁快言快语道。
“你说什么?”璇玑十分吃惊,但下意识还是去看司凤的神情。
司凤怔愣着,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震惊太过。
润玉心中暗叹,这禹公子的身世比之他来还要让人怜惜啊!
腾蛇眨巴眼来回看看,难得乖巧地闭着嘴。
云裳面露可惜:“倒是你娘亲早已去世了,你爹爹这次准备在点晴谷开战,据他自己说就是为了你娘亲呢,他想来抢点晴谷的千年石髓复活她!”
“我娘?”司凤又是期待又是恍惚地望向云裳。
云裳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又看向了润玉。
润玉轻叹一声:“禹公子的娘亲本是点晴谷上任谷主的千金,曾与你父亲相识相恋,只是……”他顿了下,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司凤,又接着道,“后来在诞下麟儿不久便逝世了,你父亲应是接受不了,才执意想要复活她。”
“你爹爹肯定要失望了,我悄悄看过了,你娘亲早已投胎转世,那不过是她曾用过的一副躯壳罢了!”云裳也跟着叹气,还同情地瞅了瞅司凤。
司凤眼眶湿润,整个人都失了精气神,再没有刚得知身世,就闻听至亲噩耗更悲惨的事了。
“司凤,你要是伤心就哭一哭。”璇玑在旁急得不知道怎么安抚,只好拍抚着他道。
“小厨子,你也别伤心了,你娘都去世这么多年了,转世投胎了肯定过得不错。”腾蛇也在旁劝慰道。
“逝者已矣,禹公子还是多想想生者吧!”润玉语含深意。
司凤心头一震,立时明白过来。
方才润玉提及父母相恋之时的暗示,他领悟到了,他们这一族的身份到底不为人族所接受,虽不知具体根由,但娘亲逝世便是这场人妖恋酿成的悲剧。
接着他又想到宫主……不,他爹将要做的事,立时有些着急。
“我这就去找宫主。”说罢,司凤便冲了出去。
“司凤,司凤!”璇玑边喊边跟在后面,像是打算一起去。
“褚姑娘还是莫要跟上去为好。”润玉出声阻止,见她虽有犹豫,到底还是驻足了,便又道,“乍然得知身世,想必禹公子和他的生身父亲必有很多话要谈,褚姑娘纵与禹公子亲密无间,此时也不宜在旁。”
“你说得对,是我莽撞了。”璇玑强笑一下,却很能理解这番话的意思。
其实,璇玑一直都是如此,即便是从前没有六识的时候,她也一直很能理解他人。
“润玉润玉,咱们什么时候去抓那个打伤你的小家伙啊?”云裳按捺不住地追问。
润玉轻笑,眸光脉脉如水,他知道这是她心念着要给他出气,又一直被他拦着,如今是真的等急了。
“明日便可,裳儿再耐心等候一日如何?”
“还要等一日啊?”云裳勉强点点头,到底应了,“好吧,那就让他再舒坦一日。”
润玉失笑摇头,瞧着真是顶顶温柔的好仙人,可他这幅模样,看在腾蛇眼中,却比凶他的青龙还要可怕几分,就好似那白衣仙人内里藏着青面獠牙的恶龙一般。
“臭小娘,你这个穿白衣服的朋友,真的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腾蛇又蹭又挪到璇玑身边,眯缝着眼睛唇动无声问道。
璇玑不解地看向旁边和云裳温和说话的润玉,同样唇动无声回他:“你到底怕他什么啊?润玉他明明看着那么温柔可亲?”
“温柔可亲?”腾蛇难以置信地瞪她,还下意识“嘶嘶”两声,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喊道,“臭小娘……”发现润玉和云裳看过来,他立刻赔笑一下,跟着扯着璇玑走到一边,很小声地急道,“我说你是不是瞎,他明明看着张牙舞爪的。”
“啊?”璇玑无语至极,又看了眼润玉,忍不住敲了腾蛇的脑门,说他:“腾蛇,你是不是眼神不好啊?”
她忍不住想了想,好像……蛇类眼神确实都不大好。
“臭小娘?!!”腾蛇炸了,一脚踩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瞪着她,“你才眼神不好,老子可是神兽,你见过眼神不好的神兽吗?”
他这声音就很大了,云裳听闻歪头瞅他:“眼神不好的神兽……不是挺多的?而且,你们这一族确实眼神不好啊!”
这一刀补的,润玉都给逗笑了,忍不住大笑了几声。
“裳儿,不可直言他人缺点,这般对方会不高兴的。”他还不忘教一教云裳。
“哦,我记下了,以后不直说了。”云裳乖巧应下,很多人情世故的她虽不懂,但润玉教了,她即便不懂也会记住。
另一边,司凤找到了宫主,似是发现他神情有异,宫主屏退了弟子,冷哼道:“怎么,被少阳派那丫头伤了心了?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轻付真心,看看,被人家欺负了吧?”
宫主傲娇地瞥了眼像是要哭了的司凤,搭在胳膊肘处的手指烦躁地动个不停,训斥的话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瞧你这样子,被欺负了就打回去,练出来的修为是放着好看的吗?娘们兮兮的,只知道跑回来哭啊?我们离泽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司凤从前敬重师傅,虽然知道他有时候会犯糊涂,但待他一直是严厉负责的。可如今知晓这是他的爹爹,便能从这些严厉的训斥中听到他的维护和疼爱。
“爹……”他猛然跪下,语带哽意,“爹爹!”
宫主整个人都顿住了,猝然看向跪在面前的人,露出明显的惊诧之色:“你说……什么?!”
他没有跟司凤讲过这些啊,他是如何得知的?
父子俩初始相对无言,后难免互诉衷肠,宫主也跟司凤讲了他和皓凤的过往,司凤也老实说了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世。
“你说的是和褚璇玑在一起的那两个年轻人?”宫主回想了一下,记起是哪两个人了,“他们说你娘已经转世投胎了?”
“爹,确实如此,他们二人来历不凡,应是上界的神仙。”
“呵,他们说是神仙就是神仙了?走,带我去会会他们!”宫主冷呵一声,拉着司凤就要去找人。
司凤见他像是要去找麻烦的样子,本想劝阻,又想到让他验证了娘亲已不能复活也好,如此也可打消他在点晴谷动手的念头。
事情也确实如他所想的,在宫主找上门后,刚开始差点动起手来,好在有司凤和璇玑在旁拦着,又经过一番波折,方由云裳施法让宫主看到了皓凤转世之时和转世之后的情况,这才让他放弃了在点晴谷的一番布置。
只是,得知皓凤复活无望,这让宫主的精气神顿时散了大半,差点就没缓过来。
“喂,你喜欢的人都转世了,那你身上的这个咒术要不要解啊?”云裳戳了戳颓然的宫主,有点可怜这只小鸟。
“咒术?”司凤一惊,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也是情人咒?”
“情人咒是什么?”璇玑有种不好的感觉,立刻紧张地追问,“司凤,‘也是’又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不是你们离泽宫的特产?”云裳仰头回答司凤的问题。
润玉的关注点在别处:“裳儿之意是,可以为宫主解开这咒术?”
云裳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宫主:“他喜欢的人没法给他解了啊,不解的话,他要怎么办呢?”
“情之一字,自古难解!”润玉叹息一声,劝慰起宫主,“逝者已矣,还望您多念禹公子几分,好生保重自己,他日未尝不能儿孙满堂。”
言下之意就是,多多考虑以后,那咒术还是解了得好。
“皓凤她……至死都没有原谅我。”宫主想起了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此时旁边无人以言语刺激,反而有人劝解,他倒是情绪尚好。
润玉何等通透,之前和云裳潜入离泽宫时就大概知晓了宫主和皓凤的过往,听到他这话,就明白这对曾经的有情人波折在何处:“在下以为,或许于姑娘不能原谅的,是您对她的欺骗,而非由爱生恨。”
“欺骗?”宫主怔然抬头,似求解似恍惚。
“你们这个情人咒面具,不是没有真心就拿不下来吗?而拿下来是哭脸还是笑脸,就能证明有没有真爱?”云裳跟着道,“那没有真心的话,她肯定连这个面具都拿不下来啊!”
润玉肯定地点头:“不错,润玉以为,于姑娘当年只是无法原谅您的欺骗,加之又有同门弟子的性命相隔,想必她心中亦是备受煎熬。”
“对,她是爱我的,只是气我骗他瞒她,一定是这样的!”宫主止不住流泪,但精神到底好了几分。
然而,旁边的司凤却明白,这不过是安慰他爹的话,娘亲真正介意的,还是他们一族的身份,被欺瞒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
由彼及此,他忍不住看向旁边倒水安慰他爹的璇玑,他们的未来又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