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省经阁旁的宫殿住进了一位美绝人寰的仙子,据说是天帝的新欢,不日就要纳为天妃了。
这个消息不到半日就传遍了天界,不少好奇的仙侍还结伴挤在这方宫殿门口偷看,碍于上元仙子邝露对这位仙子十分礼遇,所以她们也不敢闯进去。
云裳被安顿在这里后,先是和邝露相谈甚欢,就很喜欢这个新认识的小姐姐了,待邝露走后,她则往舒适的床榻上一躺,幸福地蹭了蹭便一睡不起,直睡了个对时才揉着眼睛醒来。
天界各处都很漂亮,远不似她先前见过的凡间所能比拟的,这勾起了她极大的好奇心,不止在起身后将自己暂居的这处宫殿转了个遍,还兴致勃勃地让邝露派来照顾她的仙侍带她到其他地方转转。
有美景可赏,且仙界的仙人多长相不错,来往所见的皆是风姿各异的美仙人,云裳挺着凸起的孕肚四处转的很是欢乐,全然将润玉给忘到脑后了。
而重归天界的润玉,既决定担起天帝之责,就会妥善处理好一应事务,他下了罪己诏的后续事宜也需安排,是以,等他忙过这一段,暂时有了闲暇已是返回天界的两日后了。
“云裳如何?”润玉揉着眉心,随口问身边的仙侍,没有听到回答,他抬眼一扫才意识到没说清楚,遂补充道,“本座是指两日前与本座同返天界的那位仙子。”
仙侍恍然后忙恭谨答:“禀陛下,那位仙子此刻应是在省经阁。”
“省经阁?”润玉心下疑惑,挥手让仙侍退下,暗自想了想还是起身准备去看看。
省经阁乃天界典籍经卷收藏之所,其中藏书极为丰富,润玉幼时常在此读书,没有名师指导的他,每有疑惑多在此寻找答案,对这里自然熟悉得很。
只是今日,当他推开省经阁大门时,却以为进错了门。
殿中供人读书的书案边多了张软榻,另有两名仙侍在榻边打扇,两名仙侍侍奉瓜果,两名仙侍侍奉茶点,而云裳则倚在榻上,一边任由仙侍服侍,一边手拿书卷,走马观花一扫便扔到一边,再去拿下一卷。
润玉眉梢抽动,低喝道:“放肆,省经阁重地,岂能如此不成体统?”
“陛下恕罪!”软榻边侍奉的仙侍纷纷跪地拜倒,作惶恐之态。
云裳后知后觉地将目光从手中典籍移向门口,见门口逆光的仙人身形修长单薄,一身银色暗纹的华贵衣袍,发顶更是束着银冠,当真是清贵秀逸、俊美至极,比她这两日见过的仙人长得好看多了。
“润玉?你怎么来啦?也来这里看书吗?”云裳双眼发亮,显然很高兴看到他,立时从榻上起身几步走到了他身边,照旧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轻晃,“不过,你们这里的书和我先前看过的都不一样哎,有的轻薄柔软,有的又笨重简陋,好生奇怪啊!”
她说的是省经阁所藏的帛书和竹简。
润玉见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方才在生气、在不悦,顿时心生无力,是了,她本就是懵懂无知的,他与她讲什么礼数规矩?
“你随我来吧。”润玉无奈地拂开她的手,转身踏出了省经阁。
云裳不解地眨眼,到底乖乖跟上了他。
徒留下书案边跪着的仙侍们,彼此交换个眼神,决定对这位仙子越加周到恭敬些,虽然陛下暂时还未给这位仙子名分,但那不是已经有了陛下血脉了吗?想来也是迟早的事吧!
没错,单纯如云裳,在被人问及腹中孩儿时,坦然就说了“这是润玉的宝宝”一事,于是乎,天帝已有血脉这个消息,同样飞快传遍了仙界。
走出省经阁的润玉,带着云裳一路走到了落星潭边,这里的景致白日里自然比不得夜间,不过云裳昨晚已来看过,所以就没那么好奇了。
“云裳,省经阁是天界藏书重地,素来清静紧要,我知你不解之事甚多,在省经阁读书解惑也是应该,但万不可如方才那般好逸享受,非是求学之礼。”
云裳一懵,琢磨了一会儿他说的话,才明白过来:“哦,你是说读书要有个读书的样子,不能在里面随便吃东西?”
润玉轻咳一声,撇开视线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那你直说就好了啊,什么非是求学之礼,好生饶舌啊!”云裳直白道,说着走到石桌边坐下,拂手于桌上一挥,便拿出了几样点心仙果,随手取了便吃,同时含含糊糊道,“那我以后让人把书搬到我的住所好了,等看完了再换新的,不能吃东西太难受了,我饿呀!”
润玉闻言先是摇头轻叹,继而又面色微变,走近了与她同坐:“云裳,可容我为你诊脉?”
云裳在凡间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探脉,所以很自然地将一个胳膊放到了他面前。
润玉伸指搭脉,半晌才收手,还心有忧虑地问道:“云裳可有觉得不适?”
“没有啊。”
“可有灵力不济?或是疲累?”果如他所猜测的,这腹中孩儿的元灵,成长需要极强极多的灵力滋养,他血脉返祖后,孕育继承他血脉的孩子对母体负担极重。
“不累啊。”云裳摇摇头,随即又满是向往期盼地道,“就是你们这儿还有没有好吃的啊,我不挑的,真的,只要好吃就行!”
看她这吃货样儿,润玉并不嫌弃,而是点头道:“自然有的。”
他与云裳相处过一段时日,知晓她并非贪吃之人,如此怕是腹中孩儿向母体汲取灵力之故,看来该命人多予她些仙果琼浆。
只是润玉不知,云裳从前不贪吃,不代表现在不贪吃,见识过人间的各色美食,她甚是喜欢品尝美味的滋味,如今当然是走一处就想吃遍一处了。
云裳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正待问他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就听得落星潭另一边传来一声怒喝,她寻声看去,看到一位少年模样的仙人疾步踏着落星潭上的虹桥而来,身着有些扎眼的红衣,发间还悬着红线,长得倒是还行。
“好你个润玉,心机深沉也就罢了,如今还冷清凉薄至此,小锦觅才走了几日,你便另结新欢还有了小龙崽,果真是无情无义之人!”月下仙人眼眶发红,显然之前哭过,他指着润玉痛心疾首地指责道。
云裳费解地看了眼这个陌生仙人,又将目光转向了润玉,就见他坐着的背僵直了几分,搁在膝上的手也攥紧了。
“本座自知入不了月下仙人的眼,然君臣有别,月下仙人屡次横加指责、冒犯天颜,莫不是仗着身为本座叔父便可无视尊卑、以下犯上了?”润玉眉眼清冷至极,初始语气嘲讽,至后面则充满了威势。
“你、你……”月下仙人指着他手指发颤,眼眶更红了。
“水神陨落本座亦深感遗憾,可若非月下仙人私放水神逃婚在先,焉会有天魔大战致使涂炭生灵、累水神陨落?月下仙人无礼责问本座之时,可曾想过自己在当中作何角色?”润玉终是没能压住怨愤,眸光凌厉地看去。
锦觅陨落,他何尝不痛、何尝不悔?他的痛苦、悲伤、悔恨,不亚于他们任何一人,可他们都说他错了,连锦觅也说他一错再错,在他们眼里只有旭凤有资格痛苦悲伤,他根本没那个资格!
但是,他也不会忘记,锦觅陨落之事他固然有错,他的好叔父和好义弟同样有错!
“这都是被你逼的!你逼凤娃,逼小锦觅,如今小锦觅没了,你这心狠手辣之徒还推卸责任,我怎会有你这等侄儿?简直丧尽天良!”月下仙人含泪怒道。
润玉满脸冷漠,眉梢眼角都流露出浓浓的讽刺,殊不知他的心亦痛到极致,都痛得麻木了。
云裳紧皱眉头,左右看看这两人,更多的是在看润玉,她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等模样,看似凌厉冷酷,实则倔强而傲气,虽然她还不太懂这种表面和内在的不同意味着什么,但却知道这是他自己的一种对外方式。
不过……锦觅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云裳凝神捻算,短短几息就根据这个名字得知了此人生平,更知晓了与润玉相关之事。
“喂,我说你这只狐狸,讲真的,我平生从未见过比你更能颠倒黑白的了,凡间那些污浊的凡人都比你明事理呢!”她很是嫌弃地看着月下仙人,一双漂亮的眸子清澈见底,仿佛能映出世间污秽。
“你就是润玉这厮另结的新欢?还无媒苟合有了他的龙崽子?”月下仙人吸了吸鼻子,转眼又审视又不喜地看着她,充满了轻慢不屑之意。
“小狐狸,你这什么眼神,瞧着让人想打你哦!”云裳不悦地一挥手,就将他给变成了原形,瞅了两眼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斜眼瞥着道,“我还当是什么上古遗脉,原来就是血统驳杂之辈,空有狐族形貌,却无狐族清贵,连龙族血脉都只继承了一点点,空长年岁不长心境,灵力还差劲得很,忒让人看不上!”
月下仙人被迫现了真身是懵逼的,又听到区区一介小仙如此对他评头论足、甚为不敬,登时就欲张口反驳,可惜他这一张嘴只能发出吱吱的狐狸叫声,他气得不行,就看向了润玉。
可他莫非忘了,刚刚还指着人家鼻子骂过人家,现在又来指望人家相救,就算是圣人也没那么大的肚量!
润玉眼神嘲弄,心知是他数千年如一日的好脾性,让他们都习惯了对他予取予求,从不觉得他有一日也会生气反驳、愤怒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