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知被师姐姜玉芝拉着,一路沿着山道的石阶往下跑。
冷冽的山风夹杂着热烈的嗔叹,从她耳边飞过。话听不全,只能依稀辨出七分。
辨出七分,便有七分都在谈议同一个人。
“看这阵势,还以为是神仙下凡了呢。”
“怎么不是……在我心里大师兄就是神仙。”
“这次干掉了一只血妖……嘶,那可是个厉害的妖怪,听说已经屠了好几个村子呢。”
“不知那血妖可有什么感想……千年的修为输给只活了两甲子的人。”
风停了,说话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姜玉芝突然刹住了脚步,安知知跟着一个猛停,差点撞上谁的后背。她小心地探了探脑袋,发现前面的路上已经站满同门的弟子,没法轻易通过了。
几十米开外的四方坛上更是人挤着人。那些剑宗弟子皆穿着同样的道服,梳着近似的发型,仿佛手艺师父捏出来的同一批泥人。
可安知知一眼就在拥挤的人群里头认出了传闻中那个大师兄。
在这片单调的色彩之中,竟会有一个人可以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就好像他独自一人在众人拥簇中,身处另一个世界。
周围突然迸发出一阵激动嘈杂的声音。
“大师兄好像往这里看了一眼欸!”
“真的真的!”
“大师兄他可真好看啊……”
安知知看到那个人的确往这个方向扫了一眼,心中感到一阵讶异。
玉芝师姐提及大师兄的时候,总说他容貌如何英俊、剑招如何凌厉、气质如何拔群,于是知知在脑中擅自描绘了一位剑眉星目、盛气凌人的青年。
没想到,在她心目中本应凛冽如剑的大师兄,竟长着一双妖媚的桃花眼,看起来水波潋滟,似醉非醉。
她以为他应如飞仙般清高孤傲,而亲眼见到,却是一身人间风流。
许是人潮汹涌,安知知感到胸口有些堵。
长阶上的弟子们如众星拱月一般纷纷向四方坛上的青年涌去,又小心翼翼地留出了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看上去就好像青年周身自带着一层结界。
安知知被人潮推动,身体往前一个趔趄,但因为前方没有足够的空间,万幸没有倒在地上。她气闷愈发严重,心惊胆战地向后退了几步。
“知知,你不去看大师兄了吗?”姜玉芝已经被人流挤到了前面,正艰难地转过头向她喊道。
“我……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安知知一边慌慌张张地向后退,一边使劲摇头。
她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人流很快就变得稀疏,她终于觉得呼吸畅快了起来。
安知知今年十三岁,入天衍摇光的剑宗刚满三天,是长余子座下崭崭新的新弟子。
她出生的那一年,人间正好爆发战乱,狼烟四起,杀伐不断,大地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为了祝愿这个出生于乱世的孩子能平安健康长大,安母按习俗给她起了一个贱名。
吱吱。
吱吱,就是老鼠的叫声。
等她长大些,过了最容易夭折的年纪,安父正式给她起了大名,安知知。说是知足的知,希望她能知足常乐。
此时战火终于有了偃息的苗头,安家夫妇都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
然而战火虽然止歇,但因为农民逃窜、农田荒废,加上天灾不断,人间很快迎来了一场漫长的饥荒。知知一家东躲西藏地逃过了战乱,却没有躲过饥荒。
因向来将食物先留给妻女,安父长期忍饥挨饿,身体渐衰,几年之后终于没能撑住,先一步撒手人寰。
知知的父亲去世后,知知母亲悲痛欲绝,不久便抛下知知,随着丈夫一起去了。
被姜玉芝捡到的时候,安知知刚刚丧母,正用一把尸堆里找来的锈了大半的短剑为母亲掘墓。
据姜玉芝说,看知知握剑的模样,不知为何便觉得这孩子定与剑宗有缘,二话不说将她带了回来。
安知知被带到剑宗现任掌门长余子面前。
这位活了几百年的长者看到知知后,起先摇了摇头,但最后还是未予置评,默认了她的入门。
于是知知就这么留在了摇光山,一晃过去三天。这三天来,她从姜玉芝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严决的事。
严决是摇光剑宗的大师兄,掌门长余收的第一个弟子。一百二十年前入门,如今已至化神。
“什么是化神?”知知问。
“化神,就是元婴与元神的过渡阶段,元神你应该听说过吧?人有了元神,便是向着成仙迈了一大步。”姜玉芝答,“大师兄已经是化神后期,应该马上就能修成元神了。”
“仙门中人,不都是仙吗?”知知又问。
姜玉芝指了指正在广场上练功的弟子们说:“你傻呀,世上哪有那么多仙人?那些弟子,还有我,现在都不过是凡人,就连师尊都尚未成仙。俗世称我们为仙人,不过是因为我们会那么些术法,还可以不寝不食,和他们不一样罢了。”
知知抬头,眼神呆呆的,没有光点:“不吃饭不睡觉,不会死吗?”
姜玉芝想起知知的经历,顿时哑然,知道自己说话有欠考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那个大师兄都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那岂不是应该满头白发、胡须飘飘的呀?”知知似是觉察到她的为难,没有追问,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姜玉芝笑了一下:“大师兄弱冠时便已修成元婴,如今看上去比我大没几岁。”
当时知知还觉得不可思议。哪有一百二十多岁的少年郎?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一百二十多年的光阴,对人与仙来说,的确是不同的。
她站在离四方坛很远的石阶上往回看,严决仍站在人群的中心,如一颗耀眼的星辰。
她觉得那确实已经是另一个天地的人,离她很远很远,远得好像只是看一眼,目光都要花好久才能抵达他的身边。
严决穿过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迈步走进了四方殿。
在跨过大殿门槛的瞬间,周遭的一切喧嚣都平息了下来。
大殿中立着一人,面容说不上苍老,但鬓发已经全白,垂落脸侧。他穿着和剑宗弟子不同的道袍,发髻用白色玉冠束在头顶,未佩抹额,双目深沉,不怒自威。
“师尊。”严决在他身后稽首道。
“你回来了。”长余子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大弟子,“怎么样?”
“战火将息,饥荒便至,妖鬼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血妖虽除,但很快就会有其它大妖为祸人间。天衍四十九峰,很快就会忙碌起来吧。”
长余子沉吟片刻,道:“百二十年,对人间来说,也是段不短的时光了。若师兄们还活着,如今或许已经飞升成仙。可叹啊,可叹……”
他目光寂寂,神情有几分悲戚。
“——当年仙门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代价,竟只换来人间百二十年太平。”
“上古六妖鬼已被封印在六峰之中,剩下的不过是乌合之众。就连千年血妖也不敌我这晚生。师尊,徒儿不仅会守护苍生,更会护好摇光,护好我剑宗上下。”
与带着几分怅然的长余子相比,严决倒是显得大胆无畏又意气风发,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能让他动摇的事物。
长余子不禁失笑:“元神未成的小毛孩,倒是会大放厥词。”
“师尊不信我?”
“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上古有六妖,败坏天道、祸害生灵。一百八十年前,仙门封印其三,一名曰奉除、一名曰方相、一名曰垠仙,镇压于四十九峰的天璇、天玑、天权三峰之下。
又六十年,镇余下三妖,各名鬼持、无尽藏、衡九生,封其元神于玉衡、开阳、摇光三峰之中。
至此苍生无灾,天下太平。
然而,经此一战,大妖虽被悉数封印,天衍却也因此式微。仙门损失惨重,尤以剑宗为剧。
当时剑宗仅剩的一名弟子,道名长余。
剑宗尊长许是知道此战有去无回,强行将长余锁在千鼎印中,未许他同行。等长余挣脱千鼎之印,剑宗已遭灭门,摇光峰只留松涛阵阵,长鸣不绝。
为重振师门,长余子游历人间,寻访有慧根的孩童,并在一道仙灵剑气的指引之下,找到一户严姓的豪族大家。
严家嫡出有三子。将长余子指引至此的,便是严家第三子。
长余子第一眼看到严决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千年难遇的苗子。
——天赋异禀、根骨奇绝,若能得到这个孩子,重振剑宗必不在话下!
严决时年七岁,正是开始炼气筑基的好时候。长余子顾不得许多,开口便向严家二老要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严家怎会轻易舍得送走亲生的幼子。
于是长余子声泪俱下,在严家门外长跪叩首三日,终于打动了严家二老,同意送幺儿去仙门修行。
仙魔之战才刚刚平息不久,人间百姓终究知道是谁替他们守住了这片太平。
“就当是向仙人报恩吧,也是份功德。”严老爷一边叹气,一边抚慰独自垂泪的妻子,目送一大一小两条背影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严决的出现,对孑然一身的长余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救赎。他对严决寄予了极高的期待,既当他的导师,亦当他的父母,对他既是宠爱有加,又教导严厉。
这对师徒守望相助,百年过去,才使得摇光剑宗重现出几分昔日的神气。
“是啊,你要守护苍生,更要护我剑宗上下。”长余子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我自是信你。”
严决出自纨绔之家,又是极受宠爱的幺子,身上似乎总有些洗不去的铅华与顽劣,但神识里的侠骨仁心,一百二十年,足以让长余子看清。
只是这个于太平盛世里长大的孩子,并未亲眼见过六妖之力,又自视甚高,性情散漫。
纵使他天生奇才,也还是太年轻,太年轻,怎能与洪荒时代便流窜于人间的远古大妖相比?
想到这里,长余子不免生出几分担忧。
“……”
殿中片刻沉寂。
严决忽的想起刚才在四方坛上偶然一瞥所看到的人影,嘴角微扬。
“对了,师尊,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玉芝带了新弟子回来?”
“你不在这些时日,剑宗又入了不少弟子,你倒只在意那丫头带来的?”
严决轻笑不语。
长余子看了看他,摆了摆手,“玉芝是领来过一个孩子。可那孩子全然没有灵根,身上徒有一丝剑意罢了。怕是苦修万年啊,也未可成仙。”
“——不过人间乱世,留她在摇光,护她安稳度过这一生,也算是为剑宗积些善缘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总之本文主打一个宠,互宠!
以及顺便推一推预收《我哥是春秋第一黑莲花》,主亲情友情历史向大冒险~二哥复仇历险记!
楚太子太傅伍奢有二子,而伍宁是他没有记载的小女儿
——毕竟她是外来人口嘛……
伍宁刚刚穿书,伍家就被扣上飞来横锅,全家性命不保。
楚平王以伍奢性命要挟,欲骗伍家二子回城。
大哥伍尚:虽知此去死路一条,我也要去父亲身旁尽孝。
二哥伍员:大哥再见!我要留着性命为父兄报仇!
小妹伍宁(一脸懵逼中):我…?那我、我、我要跟着二哥逃走!!
伍宁原以为二哥性情凉薄、贪生怕死,才会在存亡之际丢下家人远走高飞,
没想到他竟真的为了实现复仇的誓言忍辱负重,即使双手沾血、遍体疮痍。
吴军攻入楚国郢都那天,楚平王已入土数年,伍家二哥开棺鞭尸;
世称此举倒行逆施,但只有伍宁知道伍员受尽屈辱、却不能手刃仇敌的痛苦。
伍宁:二哥虽然好可怕,但我狠狠怜爱了。
吴国克楚、镇齐晋、收越,几已成为春秋一代霸主,
吴王夫差却受伯嚭挑拨,欲杀相国伍子胥;
伍员(咬牙切齿):阿宁,等我死后,把我的眼睛挖出来。
伍宁(大惊失色):不是、哥,你要干嘛?!
伍员:我虽身死,也要以这双眼见证吴国覆灭。
伍宁:哥你别!咱就不能不死吗?!
伍奢曾为次子作评:刚戾忍垢,
伍宁忆二哥作为:嗯,我哥确实够刚、够戾、够忍、够垢
伍员: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女主穿越者,知道历史但不多;伍员即伍子胥;
※感情方面亲情友情居多;
※剧情需要,时间流逝和年龄设定方面会比较失真咳咳;
※大白话,不考据,很野;
※想到再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