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万萋萋程颂跟着曹常侍来到凌不疑的营帐内,入眼的便是凌不疑坐在床榻上,褪去了外袍只着黑色中衣,面色有些苍白。胡蔚稚坐在他的身侧,见他们二人进来,投去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她的身旁还站着刚刚差点出意外的那位少年郎。

待见到万程二人,姜灵洲便指着两人对坐在桌案前的文帝道:“陛下,方才就是他们二人赛马,才累凌将军受伤的!”

胡蔚稚瞪了他一眼,“你别说话。”

姜灵洲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闻言,万程二人面面相觑,旋后跪地向文帝施礼。

文帝并未说话,而是闭目养神,一手托腮,一手食指中指并拢在桌案上一下下轻叩着。轻叩声如同撞钟般一下下的撞进万程二人的心里,他们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

少倾,文帝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投向万程二人,两人瞬间僵住了脊背。只听文帝道:“万娘子,子晟受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程颂一听便皱起了眉头,心中开始惴揣,思索着该如何回话。

万萋萋眨眨眼,无辜道:“陛下,臣女不知凌将军为何受伤。”

“不知?”文帝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不悦:“经孙医官诊断,子晟手臂上的伤是因为用力过度导致的,稚儿表弟说是当时你与这程家小子纵马,差点踩踏到他,子晟救人心切将马匹制住,稚儿表弟方幸免于难!你还要说你不知吗?”

程颂一惊,连忙去扯万萋萋的袖子,让她莫要再随意开口。旋即解释道:“陛下!萋萋今日并非是纵马,而是她的马惊了,这才误入了山林之中,并非那位小公子所言的纵马。此次幸得凌将军出手相救,否则萋萋的后果也不堪设想。至于凌将军受伤一事,我与萋萋当时并未察觉到凌将军有受伤的迹象,故此不知凌将军是因此受伤。程颂所言句句属实,望陛下明察!”说罢,他伏地叩拜。

“惊马?”文帝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程颂犹豫未答,还是万萋萋没忍住,直言道:“陛下,今日是我与王姈比试骑马射箭,后来那王姈见赢不了我,便射箭偷袭我,以致惊马。程颂是为了救我才跟了过来。凌将军制住马匹后,我二人观他面色如常,未曾想凌将军还因此受了伤。”

文帝诧异道:“此事还与姈儿有关?”

万萋萋点头,便将自己与王姈为何比试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清楚。

越听,文帝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听罢后,文帝又对曹常侍道:“去把阿姈给朕叫过来!”曹常侍领命而去。

万萋萋与程颂连忙俯首告罪。胡蔚稚想要上去求情,刚刚起身,便被凌不疑拉住手。胡蔚稚看他,他摇了摇头,叫她放心,胡蔚稚暂且坐住。

片刻后,曹常侍又领着王姈入到帐内,同行的还有王姈的阿父王淳,万萋萋和程颂的阿父也紧随其后,他们几人正巧在一起,王淳看到曹常侍领着王姈,就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曹常侍便长话短说将事情解释了一遍,万松柏与程始听了都俱是一惊,几人便相携而来。

他三人正要对文帝行叩拜之礼,便见文帝嫌弃的摆了摆手,道:“朕传召的是阿姈一人,你们来干嘛?都给朕出去!”

三位武将齐齐一愣,旋即只能给自家孩子投去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又退了出去。

王姈在进帐之时,不期然与凌不疑的视线对上。凌不疑冷凝的眼神暗含警告之色,吓得她差点惊叫出来。待王淳一走,她便没了主心骨,再回想起当时在廷尉狱的遭遇,王姈的身子不禁抖如筛糠。文帝质问了几句后,她便如实将自己的错处都交代了。

文帝重重的一拍桌案,痛心疾首道:“你们这些小女娘,整天就为了这些口舌之争,便吵吵嚷嚷,为此还差点搞出人命!成何体统!”

“陛下恕罪,阿姈知错了!”王姈低声啜泣,戚戚然道:“还望陛下看在姨母的面子上,饶了阿姈这一次吧……”

“次次都让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宽恕你!”文帝气道:“可你有哪一次真正体谅过皇后啊?”

“这次涂高山之行,朕是为了给天下苍生祈福!你们是来干嘛的啊?还累得子晟为此受伤,太过分了!”文帝越说越怒:“朕这一次定要严惩,让你们都记住这次的教训!”

闻言,胡蔚稚再也坐不住了,跪地道:“陛下,还请您宽恕萋萋吧。”

“稚儿,你莫要开口。”文帝一抬手臂,止住了胡蔚稚的话头。随后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姈与万萋萋道:“朕就罚你们二人……”

“陛下!”凌不疑忽然开口。

场上众人向他看去,凌不疑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下床穿鞋,跪在了胡蔚稚的身侧,对文帝拱手道:“陛下,今日本为黎民百姓祈福,责罚过重,恐有不妥。”

文帝连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凌不疑起身时,顺道也将胡蔚稚拉了起。文帝瞅见了,差点笑出来。他轻咳了一声,掩住那丝笑意,问他:“子晟,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凌不疑道:“臣认为小惩大诫即可。”冷淡的目光扫向王姈,随后道:“此次事端,皆因王家娘子主动寻衅,是以,王娘子担主要责任。”

文帝赞同地点点头,凌不疑又继续道:“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王娘子行事鲁莽,皆因其父未尽管教之责,因此臣认为,王将军应与王娘子并罚。”

闻言,王姈特别想瞪凌不疑一眼,但是没敢。

文帝思忖了片刻,便道:“行吧,看在子晟你的面子上,朕就轻饶他们这一回。”文帝重新坐回桌案前,怒容稍霁道:“阿姈,朕就罚你归家后禁足三月,静思己过。你阿父,罚奉半年。”

王姈沉默了片刻,俯身叩拜道:“……阿姈,谢恩。”

文帝又看向万萋萋道:“万家女娘,朕就罚你抄写《道德经》百遍。”

“啊?”万萋萋惨叫一声,程颂又赶紧拽她一下,万萋萋只得苦着脸叩拜谢恩。程颂此时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我帮你抄便是。”万萋萋瞬间眼前一亮。

随后文帝就让他们几人退下了,然后又踱步到床榻前,这时的凌不疑已经又被胡蔚稚扶到床上躺好了。见状,文帝颇为高兴的轻捋了短髭,对胡蔚稚笑道:“稚儿啊,子晟的伤,你就多费心照顾一下啦。”

“是。”胡蔚稚点头应诺。

文帝又看了下满脸不高兴的姜灵洲,眼珠一转,心中大致就有了个猜测,便道:“子晟需要静心养伤,其他人就都出去吧。”他特意将目光停在姜灵洲身上,姜灵洲无法,只得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文帝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便也走了。

偌大的营帐便剩下凌不疑与胡蔚稚二人,这时,孙医官所熬制的汤药被人端了进来。胡蔚稚便接过了药碗,她扶着碗沿,一边对着热气腾腾的汤药吹气,一边手执汤匙在碗里搅拌。

见状,凌不疑的嘴边不禁扬起了一个笑容,胡蔚稚刚好抬头捕捉到他这抹笑意,便笑问:“笑什么?”

凌不疑柔声道:“能够与你独处,自然欢喜。”

胡蔚稚嗔他,待汤药没有那么烫了之后,便将碗端至他嘴边,道:“现在汤药不烫了,你快趁热喝了吧。”

凌不疑眸中划过一丝错愕,问她:“你不用汤匙喂我吗?”

胡蔚稚奇怪看他一眼,“这么苦的汤药你还要一口一口喝啊?”她想到汤药的苦涩,便不禁皱紧了小脸。

凌不疑失笑:“你说的对。”他昂首将汤药一饮而尽。汤药的确苦涩,凌不疑的眉头不禁一皱。胡蔚稚将空碗放下后,细心的将凌不疑嘴边沾染的汤汁擦去。

这时,胡蔚稚又将一物塞入他的口中,凌不疑先是一愣,顺从含住,便觉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是饴糖。

胡蔚稚笑眼弯弯:“这样就不会苦啦。”

凌不疑凝视着她的笑颜,微微颔首。饴糖的甜味的确将口中的苦涩盖去,丝丝甜味萦绕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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