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凌不疑当夜是刚在了宫门下钥之前入了宫,直奔宣明殿而去。文帝当时正在独自用膳,听到凌不疑托他提亲,当即高兴的蹦了起来,面前的桌案被他的衣衫一带,整个掀翻在地。但文帝已无暇顾及这些,拉着凌不疑的手连声道好。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后,文帝便拟诏为凌胡二人赐婚。

翌日,凌不疑入宫求文帝赐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宫闱。一大早入宫来上朝的官员,在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差点惊掉了下巴。随后便拉过与自己交好的官员,神神秘秘地道:“我告诉你一个大消息。”好友附耳过去,听到后也是一阵惊呼。

朝会时,这些官员都没兴趣听今日御史又参了谁一本这种乏善可陈的事情,而是偷偷摸摸地打量凌不疑和文帝的神情。见二位面带红光,精神饱满的模样,便知传言非虚。

御史左大人洋洋洒洒的奏完后,除了被他弹劾的官员白了他一眼之外,其他人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多给。既无附和也无反驳,被人忽视了个彻底。只少倾,三皇子冷嘲了一句:“左大人,若御史台实在没有事情可做,你可以考虑去将御史台里的陈卷好生整理一番。”朝堂之上,没人愿意理会谁又多纳了几个小妾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待朝会散去,有好奇者上前找到凌不疑道:“凌将军,听闻陛下要为您与福康县主赐婚了啊,真是可喜可贺呀!”然后打量凌不疑的反应。

凌不疑的心情很好,尽管攀谈者并不相熟,他仍道了一句多谢,并相邀其来订婚宴上饮酒。攀谈者点头应下,旋即便将其事道与其他同僚听。于是乎,未到晌午,凌不疑要与胡蔚稚订婚之消息就传遍了都城。后来有人听闻——裕昌郡主听到这个消息后气急攻心,晕厥倒地;齐王文钰惊得捏碎了茶杯;三公主直接将自己屋里的摆设砸了个七零八落,最后房间太乱晚上没得睡,跑去二公主府上休憩了一晚。

这厢,宫内赐婚的诏书已至。姜姝与胡蔚稚跪地接诏,感谢天恩。待宣诏的曹常侍离开后,姜姝看向胡蔚稚道,语气有些微微不满:“这子晟,也太心急了些吧。”昨日胡蔚稚归家后,便与姜姝提了想与凌不疑定亲之事,两母女本是打算今日再详谈的,却未料,还未谈呢,诏书先至。

不过,小儿女之间的事情,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姜姝注意到自家女儿面上除了害羞,并无不满,便也放下心来,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啊,我就不掺和了。”想了想,姜姝又道:“既然你与子晟已蒙圣上赐婚,这定亲的日子可得找人好好算算。”

胡蔚稚挽上姜姝的手臂,笑道:“女儿听凭阿母做主。”

姜姝轻笑,点了点她的俏鼻,道:“这时才方听阿母做主,应承子晟婚事之事,怎不见提前问问阿母。”

“我也是突然决定的嘛。”胡蔚稚皱皱鼻子,直言道:“当时就是把当下自己的想法说给子晟听了,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求得圣上赐婚。”

“圣上啊,宠爱子晟,人尽皆知。”姜姝似是想到了什么,笑意盈盈地道:“这下皇后和越妃终于可以耳根清净,不必再听圣上在她们面前念叨子晟的婚事了。”

“阿稚!”

万萋萋的声音突然传来,胡蔚稚连忙转身,就见万萋萋风风火火地跑到她的面前。对姜姝行过礼后,万萋萋便直接问道:“阿稚,我听我阿父说,你要与那凌不疑定亲啦?”

胡蔚稚眨眨眼,“万伯父这么快就知道啦?”

万萋萋轻笑一声,“岂止我阿父知道,现在是全都城的人都知道了!”

胡蔚稚与姜姝对视一眼,均无奈地笑了。随后姜姝便留她们姊妹说话,自己回屋休息了。

待姜姝一走,万萋萋便迫不及待的连声问道:“阿稚,你怎突然要与凌不疑定亲啊?定亲宴定在哪日啊?宴会在何处办啊?”

胡蔚稚连忙打断她:“萋萋,这赐婚的诏书才下,定亲宴的事情哪有那么快就能决定下来的呀。”

万萋萋想想也是,便笑道:“是我太好奇了,虽那凌不疑喜欢你,我是瞧出来了,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喜欢他,你之前不是一直跟我说要招郎入赘嘛。”

胡蔚稚笑道:“转换一下思维也不是不可。”她都想好了,凌不疑不入赘,那他们成婚后,所生子女一个姓凌,一个姓胡就好啦。胡蔚稚又有些微微脸红,觉得自己现在就想的太长远了些。

万萋萋拉起胡蔚稚的手,笑道:“正好你今日大喜,我们去你酒楼好好畅饮一番,庆祝一下!”

胡蔚稚笑着应了,万萋萋高兴的拉着她就走。走到门口时,万萋萋脚步一顿,然后道:“对了,也叫上少商妹妹吧。”万萋萋道:“你不知道,最近少商妹妹为了何将军遗言的事情,不开心好久了,我们也叫上她出去乐呵乐呵。”

胡蔚稚也想起了之前凌不疑对她说的楼何两家的事情,微叹了一声。

随后,二人乘坐马车前往曲陵侯府,万萋萋算是把程少商给拽出来的,径直把人给塞上了马车。程少商的次兄程颂在一旁看着,颇有些担心的嘱咐万萋萋道:“萋萋,你记得好生看着嫋嫋啊,千万别让她出什么事啊。”

万萋萋掀开车帘,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一个大男人这般婆婆妈妈。”说罢,便将车帘一甩,隔绝了程颂的视线。

程颂气结,却也无话可驳,只得目送她们的马车渐行渐远。

马车抵达酒楼后,胡蔚稚一行人上到二楼,在常用的雅间落座。

胡蔚稚点菜,万萋萋点酒,随后胡蔚稚问程少商想吃些什么,程少商只脑袋抵在桌案上,有气无力地道:“不是说要喝酒嘛,我只想喝酒。”她眨眨眼,眼珠泛起水光,“我要一醉解千愁!”

万萋萋与胡蔚稚对视一眼,随后万萋萋一拍桌案道:“好!我们陪你喝!”然后又凑到程少商面前道:“可是喝酒前我们也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呀。”

程少商便道:“我想吃蜜粽和蜜饵。”她顿了顿,又道:“在骅县时,阿垚经常给我买这些点心吃。”

“哦~”万萋萋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回都城后,我觉得你胖了一圈呢。”

程少商委屈巴巴地看向她,万萋萋尴尬的垂下头回避她的视线。

胡蔚稚连忙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对小二道:“那点心就要蜜粽和蜜饵,再来壶普洱解腻。”

“好勒!”小二应下,转身下楼去了厨房。

胡蔚稚与万萋萋说了些趣事想让程少商开怀一些,结果程少商仍是面色郁郁,毫无笑意。这时,小二先把桃花酿呈了上来,给三位女眷斟满酒杯,小二便又退了出去。程少商昂首就将杯中酒饮尽,随后又将酒壶接过,又给自己添酒。胡蔚稚和万萋萋都是一惊,万萋萋连忙上前拉住程少商倒酒的手,道:“少商妹妹,我们今日是为了给阿稚庆祝,你可不能喝醉了去。”

程少商茫然道:“给蔚稚阿姊庆祝什么?”

万萋萋夺过她手中酒壶,提醒道:“阿稚与凌不疑定亲啦,圣上的赐婚诏书今早就发啦!”胡蔚稚也配合地点了点头。

“哦。”程少商点了点头,随后便呆坐一旁。任胡万二人说什么,她都不置一词,只点头应和。

胡蔚稚和万萋萋最后无奈,只得随她心意让她喝酒,以泄心中郁气。

酒过三巡之后,程少商的面色已经通红,两颊晕粉,一看便是已经喝醉。胡蔚稚和万萋萋都只是浅酌了一些酒水,嘴唇红润了些。

万萋萋吃着醉虾,看着趴在桌上已然醉酒的程少商,然后跟胡蔚稚道:“少商妹妹也是可怜,这才跟楼垚才定亲多久呀,就要被那何昭君活活拆散。”

胡蔚稚一手半撑在桌案上,手掌撑着脸颊,喝了一口桃花酿,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何将军满门战死,就剩下何昭君和她幼弟了。她们视楼垚如水中浮木,定是会牢牢抓住的。”

万萋萋颇为气愤:“你说,少商妹妹难不成非得要跟楼垚退亲不成?少商妹妹何其无辜,为什么一定要成全那何昭君呢?”

因喝了些酒,胡蔚稚的嗓音显得有些低哑。她先是拍了拍万萋萋的手以示安慰,随后清清嗓子道:“这事啊,少商妹妹根本没得选择。”

“怎么说?”万萋萋好奇问。

胡蔚稚便低声将程少商退亲与不退亲的利弊都分析给万萋萋听了,随后总结道:“总之,少商妹妹退亲是百利一害,不退亲便是百害而无一利了。”她又道:“而且我猜想啊,圣上这一次一定会站在何家这边,如果少商妹妹坚持不退亲,圣上也会下旨勒令她与楼垚退亲的。”

“不会吧,圣上素来宽厚,他肯定不会棒打鸳鸯啊。”

“以圣上的为人呢,是肯定不会主动做出这事。可是,如果何昭君去求圣上呢?圣上会拒绝忠烈遗孤的请求吗?”

“她是忠烈遗孤,就要牺牲我的幸福来成全她吗?”程少商猛地坐起,吓了胡万二人一跳。

二人稍稍定神,又听程少商带着哭腔道:“我只是想要与阿垚一起策马同游,并肩见识天地辽阔,体验人间百态。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配达成吗?”说罢,程少商便嚎啕大哭起来。

胡万二人顿时手足无措,连忙跑到程少商面前,连声安慰。

过得一会儿,程少商哭声渐歇,抬头看着胡蔚稚,忽问:“蔚稚阿姊,你马上就要与凌将军定亲了,可凌将军为人阴鸷,你可是真心愿意嫁他的?”

胡蔚稚闻言一愣。万萋萋暗暗扯了扯程少商的衣袖。

随即,胡蔚稚便笑道:“我自是愿意嫁他的。”

程少商垂下眼帘,神色黯然道:“我还以为阿姊应下婚事是迫不得已的。那阿姊你,定不能明白我现在心之所想。”

听罢,胡蔚稚便知程少商是钻了牛角尖,低声道:“这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你想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你不想屈服于‘大义’!”

程少商抬头看她,泪水又盈于眼眶。胡蔚稚继续道:“少商妹妹,阿姊其实很佩服你,敢于在这件事情上去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换做是我,怕是早就上门去退亲了。”

胡蔚稚面色复杂,“少商妹妹,你可知是何将军以全家之力阻挡了雍王叛军,冯翊郡的相邻县城,方才避免了被战火侵袭。当初的骅县的战乱之景,我一直都牢牢记得。所以在听闻何将军的事迹后,我对他们何家非常敬佩。因为他们舍弃了自己的性命,才让千千万万的百姓能够有安居乐业的机会。”

这时,程少商已经泪流满面,她亦想起了入骅县之后,所见所闻。她闭上眼睛,倒在胡蔚稚怀中,哭道:“我,我曾与阿垚约定过。他将来外放为官,我便随他一起,他推行良策,我建设生产。我与他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不必被家里束缚。”程少商的嗓音已经嘶哑,“可是,这些事情终是做不到了!”

闻言,胡蔚稚一声长叹。程少商方才那些话,让胡蔚稚明白过来,程少商所求不过‘自由’二字,她对自由的承诺与憧憬,才让她坚持到现在。

胡蔚稚心疼这个姑娘,于是温柔哄道:“少商妹妹放心,阿姊以后必助你达成所愿。”

程少商又哭了,抽抽噎噎在胡蔚稚怀中道:“阿姊你真好!”程少商又在心里想道:“可惜这般温柔的蔚稚阿姊,就要与那煞星凌不疑定亲了。”于是,程少商抬眼对胡蔚稚道:“阿姊,若是将来那凌不疑欺你,你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教训他。”

胡蔚稚哭笑不得,问她:“你怎会觉得子晟会欺负我呢?”

程少商想到当时凌不疑在芦苇荡中剑斩贼匪,满面冰霜的模样,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喃喃道:“他杀人不眨眼的……”

胡蔚稚抿抿唇,无奈的摇了摇头,未再多言。

最后程少商是直接趴在胡蔚稚的怀中睡着了,她与万萋萋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将她扶到楼下。刚刚踏出酒楼,万萋萋就眼尖地看到了一人身影,万萋萋连忙对胡蔚稚使了眼色。胡蔚稚循着看去——正是安成君何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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