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见文钰与凌不疑并未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心下甚感欣慰,又奇道:“你们二人这是和好如初了?”
凌不疑只回道:“陛下言重了,臣与齐王并未有过不和。”
“噢~”文帝这一声甚是意味深长,不过他也不打算深究了,和气致祥嘛。
后因着文帝还有其他公务需处理,凌不疑也觉长时间待在殿内实在无趣,于是换上便装到院中散步。刚踏出门口,便见梁邱起早已侯在殿外,似有事要与他回禀。
梁邱起是同文钰一道回来的,文钰需要向文帝告罪故此并未先去休整,而梁邱起则是受人嘱托了。待见到凌不疑出现在殿门口,梁邱起向前疾走几步,恭敬地将手中的香囊呈上。
凌不疑一瞧便知是胡蔚稚的手笔,伸手将香囊接过,只见香囊以蓝色绸缎制成,上面绣着几株翠叶白兰,放至鼻尖轻嗅,淡雅清新。
“属下临行前,县主特命属下将此香囊送予少主公。”梁邱起缓缓道:“县主道现已过惊蛰,佩戴此香囊可醒心神、避虫豸。”
闻言,凌不疑展颜轻笑,手指在精致的兰花绣纹上来回轻抚,又问:“她可还说了别的?”
梁邱起回道:“县主还道,此次归乡,月余必返。少主公不必太过牵挂,调养好身体最为紧要。”
听罢,凌不疑嘴边的笑意加深。珍重地将香囊收入怀中,凌不疑长舒了口气,但觉这几日因卧床休养而压在胸口的郁气尽消,颅内神思清明,就连他的步伐也不觉轻快起来。他快走了两步,方又对跟在身后的梁邱起道:“你快回去歇息吧,这一路辛苦了。”
梁邱起抱拳应下,就见凌不疑轻快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转角处。梁邱起鲜少见到凌不疑将喜悦之情外露,细细想来,似乎每一次都与胡蔚稚有关。他心中叹道,只愿他家少主公往后余生都能这般开怀。
胡蔚稚托梁邱起带话说是她月余便归,但可惜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日她与姜姝回到姜家,见她外大母徐氏面色红润,并未如舅父在家书中所说那般病情严重,便放了心。待寿宴过后,胡蔚稚与姜姝便打算回都城。但未料,一场急促的春雨让徐氏受寒病倒,身体状况急速转下,几次病危,幸得李医士妙手回春。饶是如此,徐氏的这场病,也反反复复折腾了近两月方才稳定下来。日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初夏。
一日午后,胡蔚稚用过午膳后回屋小憩。小憩了一会儿后,她便起身来到桌案前,展开放置在桌案上的绢布,执笔在丝绢上作画。
过得一会儿,姜姝派侍女来道是要胡蔚稚申时随她去女娲庙祈福。胡蔚稚应了,待侍女走后,她便搁下画笔,绕到屏风后换衣梳妆。
汉中郡的女娲庙虽与其他地方的女娲庙大同小异,但这里的香火尤为鼎盛,不仅因为女娲娘娘的塑像由黄金打造,更因为这庙里的庙祝解签卜卦,十卦九灵。
到女娲庙后,胡蔚稚先随姜姝到大殿叩拜女娲,燃香祈祷。而后姜姝找到庙祝卜卦解惑,胡蔚稚听得懵懵懂懂,但见姜姝面露喜色,便知是卜了个好卦。于是胡蔚稚便也起了兴致,向庙祝求卜平安。这一卦也是极好的,胡蔚稚顿时喜开颜笑。
姜姝这才问她:“你这一卦是为子晟求的?”胡蔚稚红着脸点点头。
月前,雍王于冯翊郡起兵造反,凌不疑率军前去平乱。他出征多久,胡蔚稚便为他牵肠挂肚多久,每日都期盼他能早日平安凯旋。
姜姝也已明晰了胡凌二人之间的感情,便也宽慰道:“子晟骁勇善战,此战他也定能大捷。”
也正如卦象及姜姝所说,雍王之乱凌不疑只用了一个月便彻底平息,迅速得令人咂舌。要知雍王可是当年陪着文帝打天下的老将,行军打仗与他便是家常便饭,而且他用兵灵活,鲜有败绩。未料这一次,这位老将也彻底栽到了凌不疑手上。大捷的消息传至都城,让一帮等着看凌不疑笑话的人,彻底哑了火。而文帝这边得到战捷的消息,未待凌不疑回京,丰厚的赏赐便犹如流水似的被抬进了凌府。
凌不疑骑马行于山道上,身旁是同去征战的吴将军,梁邱兄弟缀在身后,另有近千数的将士紧随其后。
梁邱飞骑在马上,垂着头放缓了呼吸,偶尔抬头瞥见凌不疑冰冷的神情,就马上吓得又低下头,心中暗暗叫苦。从来他们打完胜仗都是喜气洋洋的,唯这一次,就算他们活捉了雍王肖世子,凌不疑的面上也不见喜色,反而一日比一日凝重。他也暗暗向梁邱起打听过,为何少主公这般反常。梁邱起只叹了一声,道了一句少年不知相思苦,就扬长而去。梁邱飞自己琢磨了许久,方反应过来凌不疑这是许久见不到福康县主闹的!
梁邱飞思绪一转,也不知这福康县主回到都城没有,若她还没有回都城——梁邱飞闭了闭眼,赶紧把这个不好的想法甩出脑海。
或许是他的面上的神情转变得太过多姿多彩,梁邱起忍不住低声问他:“你这又唉声叹气又愁眉紧锁的想什么呢?”
梁邱飞先是看了凌不疑一眼,见他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才压低了声音对梁邱起道:“阿兄,我在担心若是咱们回到了都城,这福康县主还没有回来可怎么办哟。”
闻言,梁邱起也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小心行事,别出差错!
梁邱兄弟的对话是一字不落地入了凌不疑耳中。他抿了抿唇,思绪也开始有些飘远。他出征前派人去了汉中郡一趟,若是见福康县主回都城,便快马加鞭将消息告知与他。未曾想待他凯旋,他派去的人也未送信予他,凌不疑便知胡蔚稚仍在汉中。凌不疑心中想道:若胡蔚稚不归,他就去汉中郡寻她便是!他又传令下去,命全军加快脚程。
吴将军不知他所想,笑眯眯地一捋胡须,问他:“凌将军可是想家了?”
凌不疑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我是想人了。”
吴将军抚须的手一顿,瞪圆了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时,前方探路的斥候骑马匆匆而至,拱手对凌不疑禀报道:“凌将军!前方十里处的山路坍塌,已不能通行!”
凌不疑皱起眉头:“为何会突然坍塌?”
斥候解释道:“启禀将军,这几日连续降雨,山路已然松软。山顶又落了几块大石,将道路给压垮了。”
闻言,凌不疑便让梁邱起拿出堪舆图,看看是否还有别的道路可行。凌不疑扫了几眼堪舆图,眼前顿时一亮,嘴角不禁扬起一个微笑。随后他调转马头,朝着右边的一个小道行去。
梁邱飞纳罕地问梁邱起:“阿兄,我们都走不了这回都城的捷径了,少主公怎么还这么高兴啊?”
梁邱起也轻笑了一声,手指指着堪舆图一处,对梁邱飞解释道:“此处便是我们身处的山道。”梁邱飞点点头,梁邱起手指缓缓向上移,最终落在‘汉中郡’上,道:“此路不通,那我们只能转道汉中郡,再由汉中郡回都城。”
梁邱飞恍然大悟!
夕阳西下之时,汉中郡的郡守忽派人来姜府送了信,道是其府上来了贵客,郡守备下宴席,邀请姜家人今晚入郡守府赴宴。
姜家接下了请帖,姜姝的阿兄姜剡奇道:“郡守口中的贵客能是何人?”
姜老太公便道:“不论是何人,既郡守相邀,我们不可拂了他的面子。”姜老太公想了想又道:“我与你阿母身体不便,你便带着姚氏、姝儿和稚儿去赴宴吧。姝儿和稚儿身份也尊贵,郡守便不会觉得我们轻待他的贵客了。”
姜剡应诺,当夜便携了妻子姚氏女儿挽月及女婿、姜姝和胡蔚稚去了郡守府赴宴。
汉中郡的郡守姓陈,出身于簪缨世家。其人不算有经世之才,但也颇有才干,除却爱纳妾这点外,在汉中郡百姓心中,他也算是个称职的父母官。
姜家因是当地巨贾,与陈郡守来往颇多,交情甚好。所以姜家的人一到,陈府的下人就麻利的将人迎至正厅之中,姜剡与女婿去往男宾席,姜姝等一行女眷便去往女宾席落座。
胡蔚稚因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地位尊崇。故此,当她落座后,便有不少的夫人小姐上前来拜见。胡蔚稚微笑着,与之一一见面,礼数周全。
待人都走开后,胡蔚稚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笑僵了。她表姊姜挽月好笑地帮她揉了揉脸颊,道:“你怎这般实诚?她们那些人并不全值得你相交,若是见得烦了不见便是,哪个又敢多说你什么。”
胡蔚稚笑道:“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姜挽月笑着轻拍了下她的额头。
姜挽月的目光扫过正襟危坐的陈夫人,以及她那盛装打扮含羞带怯的几个女儿,心中顿时对郡守的贵客身份大致有了个推测。她俯首至胡蔚稚耳边,低声打趣道:“我看呐,今日这郡守不是来设宴待客的,而是来设宴选婿的。”
胡蔚稚赞同地点点头,她也觉得今日宴会上的女娘太多了些,简直与昔日文帝给凌不疑举办的庆功宴上的女娘数量不相上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各位久等了!这一章我写了很久也改了很久,写来写去都不太满意。本来想加些新人物,但又觉得会把故事拉得太长,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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