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耤礼后不久,文帝西巡之事也提上了日程。这日,凌不疑进宫与文帝商议西巡防卫之事,在崇德殿门口被曹常侍拦下:“凌将军,齐王殿下在里面呢,您还是等会儿再进去吧。”
凌不疑有些疑惑,因文帝偏爱的缘故,凌不疑在文帝与任何人商议事情之时,都可随意进出崇德殿。再看曹常侍的神情,似乎有些发愁。
少倾,崇德殿内文帝的呵斥声隐约传至殿外:“胡闹!朕即将西巡,你怎可……宣平……”
凌不疑敏锐的注意到宣平这两个字,心中暗自琢磨文钰究竟是为了何事惹了文帝不快,并且此事还牵扯到了宣平侯府。文钰回了几句,结果文帝又将奏折扔了过去,又道:“此事已定!你就跟朕一并前往陇西,哪也别想去!”
凌不疑心下明了,看来文钰是因为宣平侯府的缘故,不想随御驾西巡。但文帝这次西巡的目的,一是为了敲山震虎,二是为了体察民情。文钰身为皇族又是大司农,身兼均输平准之责。他参与西巡了解实情,才能更加明确以后的治理之法。
凌不疑猜想,想必文钰因宣平侯府在推诿西巡一事。但若其再与文帝争执,恐文帝对宣平侯府心生不满。于是凌不疑不顾曹常侍的劝告,直接进了崇德殿。
见凌不疑来了,文帝稍敛怒色,问他:“子晟,你前来可有事要禀?”
凌不疑将其护防安排一一道来,文帝连连点头赞许其安排得当。转头又见文钰还捂着头上刚刚被他砸出来的红印,皱眉道:“行了行了,去找孙医官看看伤势,然后回府收拾行囊,随朕西巡。”
文钰只得作揖告退。待他走后不久,凌不疑便也起身离开了崇德殿。
出宫的必经之路,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建得高耸的宫墙。文钰此时踱步行走于该长廊之上,额头的砸伤还在作痛,他方才瞄到了用来砸他的奏折上的署名,是御史台的左御史。文钰有点生气的想道,也不知这左御史写了些什么,那竹简是又厚又重,砸得他是真疼啊。
这般胡思乱想着,忽听身后有人唤他。文钰转过身,见换他的人是凌不疑,便有些惊讶地问他:“子晟,你找我何事啊?”
凌不疑向他施礼后,便看着他道:“齐王,这次的西巡圣上十分看重。”
文钰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他:“所以?”
“所以臣不希望你因个人原因而推诿西巡一事。”凌不疑直言不讳。
闻言,文钰一挑眉,问他:“你都听见了?”
凌不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想必齐王也不希望因你的个人原因,而让圣上迁怒宣平侯府吧。”
文钰眯起眼睛,眼底有些不悦:“你这是在警告本王?”
“劝告罢了。”凌不疑神情毫不退怯:“若是真的为宣平侯府着想,还请齐王以后三思而后行。”
文钰气笑了,直接拂袖而去。凌不疑也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待到了宣平侯府上,文钰甚为气恼的与姜姝道:“这凌不疑简直目无尊长!我哪里不为宣平侯府考虑了?我就是怕你和稚儿两个女娘上路太过危险,所以才想要护送你们到汉中郡。他凌不疑懂什么!”
前些日子,姜姝收到从汉中郡寄来的家书。家书中姜姝的阿兄提及其阿母身体不好,所以希望这次在姜姝阿父六十大寿之际,姜姝携胡蔚稚回汉中郡一趟,探望双亲。
姜姝一边为他上药,一边无奈的道:“我明白你的苦心,可子晟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
文钰委屈看她一眼:“你觉得凌不疑对?”
姜姝停下手中动作,道:“子晟的劝告其实也是出自对我们的关心罢了,他虽说话不好听,但毕竟也是一番好意。”姜姝说着又轻哼了一声:“反倒是你,自作主张的跑到圣上面前说要护送我们回汉中郡。我且问你,是护送我和稚儿这两个百姓重要,还是千万百姓的生计重要?”
文钰皱眉:“两者不可比。”他看着姜姝,正色道:“为人臣者,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事事要以百姓为先。可为己者私,你与稚儿都是我视如珍宝之人,让你们单独上路,我又怎放心得下。并且我认为皇兄此次西巡,怕不只是体察民情那么简单……”
姜姝好奇看他:“圣上西巡还别有他意?”文钰微叹一声:“其实也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前些日子,我听说那凌不疑带黑甲卫去包围了肖世子的府邸,以抓贼为名行搜查之实。凌不疑这番行事,必有缘由。”文钰还未说的是,那肖世子在府邸被搜查了之后,好一段时间都没出门,这过于心虚之举,难免引人遐想。文钰眼神沉了下来,希望只是他想太多。
闻言,姜姝心中也有些疑惑不安,但朝堂之事,她也不便再多追问下去。她只宽慰道:“你莫要担心,这次回汉中郡我多带些护卫便是,你且放心随圣上西巡。”
文钰点了点头,随即收敛了面上沉重的神色,有些嬉皮笑脸的看着姜姝问:“不过话说回来,你何时愿意带我回汉中郡一趟?”
姜姝白他一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若是想要去汉中郡,还需要我带路?”
“路虽不用你带,可人你得带我认识啊。”文钰面带希冀的看她,自我打趣道:“若是我对着你阿兄叫了岳丈,那可丢人丢大发了。”
姜姝躲避他的眼神,神情有些不自在。
文钰笑容一滞,半垂眼帘掩住自己的失落,随后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姜姝抬头看着他,心中思考了许久,终是开口道:“阿钰,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晓。可是你我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闻言,文钰急急开口道:“我从不觉得……”姜姝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完。”文钰乖乖闭嘴,又听姜姝道:“我一直认为,你我之间的差距并非只是年岁,还有性情及爱好。我喜爱花草,你喜爱射猎。我喜静,你喜动。”
文钰的神色彻底黯淡下来,他几度开口想要说话,却没有组织好语言。这时,他又听姜姝说道:“可后来我发现,你为了我学着去种植花草,尽管你种得不好。你也会为了我尽量减少外出,陪着我在府里夏观星冬观雪。”说到这里,姜姝深深的看了文钰一眼,“你一切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文钰听着,内心浮现出了一丝喜悦,可很快又被巨大的悲伤所掩盖。姜姝与他说这些,是要与他划清界限吗……
“所以我想要接受你的好。”
文钰诧异的抬头。姜姝笑看着他:“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我喜欢被你这般呵护着爱着,所以想要接受你的好,只是我现在不能。稚儿的终身大事未决,若此刻我接受了你,胡家就只有她一人了。我,实在舍不得……”泪水从姜姝娴静美好的脸庞滑落,“我知道让你等是我自私,若你不愿,你可……”
姜姝话音未落,文钰便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嘴里道:“我愿意等,我愿意等……”文钰感受着怀中佳人的温度,之前心中的酸楚被此刻喜悦的甜蜜彻底冲散,他高兴不已:“你就算是让我等一辈子我也愿意!我唯一惧怕之事,就是你不理我、推拒我、彻底离开我。”
姜姝在他怀中破涕为笑:“你这好像是三件事。”
文钰也笑道:“只要遇上你的事情,我脑子就变成一团浆糊了。”
姜姝嗔他:“油嘴滑舌。”文钰笑了笑没再说话,只将她抱得更紧。两人安静地互相依偎着。
胡蔚稚也在门口静静地站着,她听到了文钰和姜姝之间的对话。过得一会儿,她才让以冬扶着她回到自己院子里,坐在秋千上静静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间,以冬替胡蔚稚洗漱过后,胡蔚稚便让她先下去休息了。而胡蔚稚则自己坐在梳妆台前,一手托着下颚,一手用簪子拨弄着蜡烛的烛火。
过得一会儿,窗户外传来了几声响动。胡蔚稚直起身子,用手推开了梳妆台后的窗户,窗外果然站着凌不疑。
凌不疑见到她微微一笑,随后身手灵活的撑住窗棂,一跃就跃进了屋内。至于凌不疑为何动作这般娴熟,便是因为胡蔚稚由耕耤礼那天晚上回府,他便来翻过窗,原因是他放心不下胡蔚稚,特地送来了些上好的伤药以及祛疤的玉肌膏。
胡蔚稚看着他,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凌不疑笑着说:“我是来看看你伤势恢复得如何了,这几日我太忙了,都没时间来看你。”
胡蔚稚抿唇一笑,问他:“那你为何一定要来看我?派人来问问不就好了。”
凌不疑没回答,只是用那双漂亮的黑眸凝视着她,眼底有些莫名的情绪,胡蔚稚看不懂,但明白他的眼神炽热且只看得到她一个。
胡蔚稚微微上前走了两步,靠近凌不疑。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胡蔚稚抬头就能看到凌不疑眼中倒映着的自己。胡蔚稚声音很轻地问他:“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凌不疑一怔,随后便是不假思索的点头。
胡蔚稚眼底浮现出笑意,她随即伸出双手环抱住了凌不疑。由于腿伤,胡蔚稚不便垫脚,而凌不疑因为心中的震撼,也没有曲下身子。两人体型相差之下,胡蔚稚只能侧着脸,贴着他的胸膛。
良久,胡蔚稚都没说话。
而凌不疑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虽不明胡蔚稚为何主动抱他,但不可否认他是高兴的,甚至可以说是雀跃的。他的手几次抬起,想要握住她的细腰,但又怕惊扰到胡蔚稚,遂又放下,如此反复。
胡蔚稚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只是听着凌不疑的心跳声在逐渐加快。她小声嘀咕:“你心跳得好快哦。”
凌不疑忙道:“对不起。”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胡蔚稚笑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啊。”
她不知道她此刻的声音又娇又糯。凌不疑闭了闭眼,压住内心升腾而起的躁动。
待又过了一会,胡蔚稚才松开了手臂,抬头对凌不疑说:“好了,夜深啦,你快回去吧。”
凌不疑闻言一愣,不懂为何胡蔚稚抱完他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逐客令,内心觉得失落又隐隐有些委屈。
这时,胡蔚稚打了个哈欠,水珠挂在眼睫上。然后她继续看着凌不疑,仿佛在用眼神问他怎么还不走。
最后凌不疑还是听话的走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专门带给胡蔚稚的礼物,是一根漂亮的红色发带,绣有卷云纹的图案。
胡蔚稚躺在床上把玩着那根发带,心中想道,凌不疑又符合了一点,他挺听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熬不动夜了,晚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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