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因事离席,再加上之前的闹剧,文帝也没了饮宴的兴致。未时刚过不久,文帝就道困乏离席。而宣后及越妃也因为三公主和五公主被罚一事,思绪有些飘远。众臣及其家眷看出后妃的心不在焉,便纷纷识趣借口离席。
宴会散去后,胡蔚稚踱步至宫殿外的长廊下,等待文钰。
没过一会儿,一宫人小跑着来到胡蔚稚面前,道:“福康县主,汝阳王派小人来给县主传信,道是他今日与齐王相谈甚欢,二人还要去明光殿畅饮,县主可不必再等齐王了。”
胡蔚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有劳内侍了。”随后便走到自家马车停置处。
马车旁还站着几名齐王府侍卫,见胡蔚稚独自回来了,侍卫首领恭敬问道:“县主,我家王爷怎么没跟您一起?”
胡蔚稚道:“齐王殿下被汝阳王叫去喝酒了,估计还需要在宫里待一阵。”胡蔚稚踩着木凳上了马车,对侍卫首领道:“我就先回府了,你们不必护送,王爷若是喝醉了你们照看着便是。”
“是。”
待坐到马车内,胡蔚稚方才长舒了口气。每每赴宴,她都免不了要与人唇枪舌战一番,虽然她很少处于下风,但也不免觉得身心疲惫。今天的午宴她光顾着看热闹,没有吃多少东西,现下也觉得有些饿了。从皇宫回到宣平侯府还需一段时间,她便褪去绣鞋,慵懒地倚在马车的坐塌上闭目养神。
马车平稳的向前驶进,胡蔚稚也逐渐昏昏欲睡,此时意外陡生。
一男子衣衫不整的在街上狂奔,一妇人一边在其后追赶,一边挥舞着手中的菜刀。路上行人纷纷避开,唯恐被其误伤。
那男子跑了一阵也觉得快没有力气了,突然面前有一辆豪华的马车行来,男子知道这定是哪家豪门大户的马车,得罪贵人和保住小命相比,男子宁愿还是去挨顿板子,便冲上前来攀爬马车。
车夫被吓了一跳,赶紧勒住缰绳令马匹停下,然后去抓那男子,不料男子身手敏捷,迅速爬到马车顶上后便不下来了。
那男子滑如泥鳅,车夫抓了他几次都没抓下来,好不容易抓住男子衣衫,那男子索性直接把衣衫褪了。车夫气急把衣服掷在地下,指着那男子骂道:“哪里来的泼皮无赖!这可是宣平侯府的马车,你也配骑到贵人头上去,还不快快下来!”
这时那妇人追至,男子如何肯下,硬着头皮道:“今天就算是皇帝的马车,老子也不下去!”
妇人拿着菜刀,愤怒的对那男子骂道:“你个杀千刀的白眼狼,老娘我辛苦杀猪供你吃喝,你居然跟我寡居的妹子勾搭在一起,还商量着要毒死我!你对的起我嘛!我今日定要把你剁成肉泥!”说罢,妇人就围着车沿向那男子砍去,男子连连闪躲。
这可把车夫急坏了,但妇人将那把菜刀舞的虎虎生风,车夫也被骇得不敢靠近,只能希望胡蔚稚先别从马车里出来,免得受伤。
胡蔚稚自是被这番动静吵醒了,她偷偷将马车窗帘掀开一角,就见一妇人涨红着脸举着菜刀围着马车乱砍一气。她也受到了惊吓,连忙躲到马车一角,心中懊恼,若她让齐王府侍卫护送,便不会遇到这等祸事了。现在她也不敢贸然出声呼救,怕将那妇人惹急了受到牵连。
妇人连连挥刀都没伤到那男子半分,一怒之下,竟是将刀挥向了马匹。马臀受刀,马儿吃痛之下便疾蹄狂奔。马车突然往前一冲,一股冲力直接将马车上的男子掀翻下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妇人眼疾,手起刀落下,那男子喉咙被划破很快就断了气,鲜血流了一地。
梁邱飞看着眼前这一幕,直觉颈项一凉,汗毛竖立,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都城的女娘,何时,何时变得这般彪悍了?”
话刚落下,那妇人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惨然一笑,便也举刀自刎了。路人发出一阵唏嘘声。
这般惨剧,凌不疑只眼也不眨地道:“只是个深情被辜负的可怜人罢了。”
梁邱飞又道:“不过刚刚那马车倒是眼熟的很,是谁家的来着?”正思索间,只见一车夫追着那受惊奔驰的马车喊道:“县主啊!县主小心!”
“是福康县主!”梁邱飞马上看向凌不疑,“少主……公?”眼前已没了凌不疑,只见一黑色身影御马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街角。
梁邱起喝道:“还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救人!”梁邱飞反应过来,马上跟着兄长策马追去。
马受惊后,胡蔚稚在马车内被摔的东倒西歪。她忍着疼痛,尽量抓着车窗稳住身子,趁机也看了下窗外情形。
此时马车在大街上狂奔,所及之处,惊叫四起,人群逃窜。除了她被困在车上,幸好没有造成其他误伤。想了想,胡蔚稚极力往马车门爬去,想要去抓住驭马的绳索。但那绳索早就被甩到地上,见状,胡蔚稚又探了点身子出去,掏出了护身的匕首,打算割断缰绳。
只这时,另一道身影疾驰而至,与胡蔚稚的马车并行。看到胡蔚稚被甩来甩去,那道身影又马上加速,然后一跃,从自己的马上跃到了受惊的那匹马上。马儿立马扬起前蹄人立起来,想将要将背上之人甩出去。但马背上那人是何等悍勇,硬生生的挺住了,手上发力握紧了缰绳,将马头拉偏至一边,使得马儿视线受阻不敢再往前冲,只烦躁地左右不停扭动,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周围人无一不为这精湛的骑术鼓掌喝彩。
而胡蔚稚在那马人立之时,就又被甩回了马车之内,腰直接撞到了倚榻边沿,疼的她眼角沁出泪花。
这时,马车的拉门又被人推开,拉门带起的风眯了胡蔚稚的眼。胡蔚稚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才看清救下她的人是谁,心下更委屈了,“凌将军……”
凌不疑定定的凝视着眼前的少女,本就容色卓绝的面上露出了脆弱可怜的神情,眼泪从她漂亮的杏眼滑落,滴到小巧的下巴上,让人望之心颤,心疼的情绪油然而生。凌不疑思绪不禁飘回到两年前,那时,还未及笄的少女也是这般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福康县主,可还安好?”凌不疑面上神情不改,可说话的语气却很轻柔。若是梁邱飞在此,必定会惊掉下巴,怀疑他家少主公是不是被他人顶替了。
“不好。”胡蔚稚摇摇头,闷声道:“我撞到腰了,现在起不来。”
凌不疑马上皱起眉头,怎地会这般严重。又听胡蔚稚道:“刚才多谢将军搭救,福康斗胆,还烦劳将军派人去一趟宣平侯府,让我家人来接我回去吧。”
凌不疑道:“县主不知,这马一路狂奔,掀翻了不少摊面,来路皆是一片狼藉,怕是你家人来接你也是多有不便。”
胡蔚稚看着他问:“那将军觉得应当如何?”
凌不疑略加思索,忽地抱拳对胡蔚稚道了声冒犯了,便钻进马车。胡蔚稚尚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将胡蔚稚的狐裘披风裹紧,然后将人整个打横抱起。
胡蔚稚低呼了一声,整个人落入凌不疑怀中,令她很是不适应。她马上开口道:“凌将军不必如此。”
凌不疑看了她一眼,问道:“县主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胡蔚稚语塞,她脑子乱哄哄的,哪里还想得到其他方法。只能任着凌不疑将她抱出马车。
没有矮凳,凌不疑是直接抱着胡蔚稚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的。这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怀中女娘却被吓得惊呼了一声,双手从披风伸出来揽紧了他的脖子。女娘搂住他脖子的那一刹那,凌不疑的双手不禁也加大了力道,将女娘抱得更紧,但又怕弄疼了她,很快松了些力道。
凌不疑低头看了胡蔚稚一眼,见她也在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女娘又马上移开了视线,跟胆小的兔子似的。凌不疑眼底流溢出笑意,嘴角也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但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手,又把那丝笑意抹平。
凌不疑抬头,面无表情看着不知何时赶到的梁邱飞。梁邱飞傻乐着伸手,对凌不疑道:“少主公,属下可以帮您抱着福康县主。”
梁邱起发誓,他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少主公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他赶忙上前想要帮自家弟弟解围,只听那福康县主埋首在少主公怀里道:“我不要他抱,他要是把我摔了怎么办?”少主公眼底瞬间浮现了笑意,硬朗的面容也柔和了一些,低声哄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梁邱起觉得这话别有深意,但他不敢细想。见少主公将福康县主扶上了坐骑,梁邱起才抽空对自家弟弟警示道:“你若是不想死,以后就管住你的手。”
“我又做错了什么啊?”梁邱飞一头雾水,“少主公不是不喜欢与女娘接触吗?我这不是帮他分忧嘛!”
梁邱起不禁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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