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酷暑晒得池塘的水也消减了大半,露出灰败的青石。枯萎不堪重负,重重落下,将毫无生气的一潭死水砸出一声巨响。
池塘后方的榻上动了动,随即垂下一只手,手指似乎弯曲了下,又无力地维持原状。
端着鹿梨汤的侍女见了,把碗放在一边,走过来将冷殿的窗户关了半扇,又屏退两侧扇风的仆人,只拿了把扇子坐在旁边轻轻扇着。
凉风少了大半,榻上的人眉头轻轻皱起,虚弱道:“热...”
侍女笑着劝道:“郡主这些日子冷风吹得多,若病了可不好。奴婢端了鹿梨汤,郡主要不要起来喝一点儿?”
桑乐摇头,抬眸朝外看出去。
炎夏难抵,皇帝往年便会摆驾到斋山避暑。这处修了避暑行宫,苍翠幽绿,又四面环水,比江安城凉快许多。今年兴许是实在太热,又有罗沽王子到来,龙心大悦,便将几个皇子皇孙们带上一起,桑乐也有幸在其中。
她住的这处院子很清静,水流却不丰沛,还好有挖冷殿,还算凉快。
侍女见她又发起呆来,想了想,说:“听说近几日会下大雨,到时候咱们前边儿的池塘里积了水,景儿就特别好看,郡主到时候要不要划只船出去看看?”
桑乐不知听见了没,仍盯着什么地方,动也没动。
自她上回皇帝寿宴回来后,不是躺在榻上发呆就是睡觉。侍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郡主的心思一向好猜,她这副模样实在让人不忍心,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头默默扇风。
过了会儿,榻上的人总算又有了动静。
桑乐歪了下脑袋,眸子动了动,道:“我渴了。”
侍女立即使眼色让候在一旁的仆人将鹿梨汤端过来。
还未走近,又听到榻上的人道:“我不想喝那个。”
“那...奴婢给您煮豆蔻熟水?”
桑乐轻轻摇头,似想到什么,说:“上回皇爷爷给的酒还有吗?”
侍女有些为难:“郡主不是说那味道不好喝嘛,前天安乐郡主过来问,奴婢便拿给她了。”
“闻蔷?”桑乐眼珠动了动,“她过来作甚?”
“听说是罗沽王子想饮酒,又不好冒然进来,便托了安乐郡主...”
桑乐了然,又问:“你不是说罗沽王子不是去后山了吗?”
“听说是路上遇到了温将军,便一起回来了。”侍女见她话多起来,又多说了几句,看着她脸色试探道:“...还有宋大人,也一起来的。”
榻上的人神情一顿,旋即又恢复自然,问:“知行哥哥怎么也来了...那知意呢?”
“听说温将军是有重要的事要来报给皇上...至于宋大人嘛,兴许——”
“你整日哪里来这么多听说听说的...”桑乐打断她,“去拿喝的过来。”
侍女看她听了宋大人也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难免怀疑二人果真是吵了架,哪有人冷战一个多月的。
可她只是个奴婢,哪里能言语主子的,只好噤了声去拿水。
桑铄懊丧地倒回榻上。
她觉得自己忒没出息,不过是听人说起半句宋大人也来了,心便跟着又活了过来。
来了又怎样,两天了也没说来看她一眼。
一些酸苦的东西又从心底深处的缝隙渗了出来,她急忙撇过脸,闭紧眼睛,声音大了几分,道:“我不要鹿梨汤,忒酸了,换些甜的来。”
“喝什么汤,来与我饮酒啊?”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桑乐睁开有些泛红的双眼,朝着那处看过去。
院墙上,君梦闲蹲在树影下正看着她,一双眼笑得弯弯的。
旁边闻蔷探了半个脑袋出来,道:“你要在这里躺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爬那么高?”
桑乐看着她,闻蔷平日里最是胆小,此时却明显站在墙外搭了梯.子。
闻蔷冲她吐舌头:“要你管。”
一旁的君梦闲道:“我和闻蔷闲得无聊,想说出去逛一逛,不知闻溪姑娘有没有空?”
桑乐继续躺着,懒懒道:“没空。”
“我早跟你说了,她不会去的。”闻蔷噘着嘴,“她呀,得成日在这边以泪洗面,对影自怜,当个弃妇。啧啧啧...好可怜...”
桑乐向来不屑与闻蔷争执,只闭着眼充耳不闻。
耳边传来轻轻地落地声,接着颊边传来一阵凉风,君梦闲的声音随即响在身旁:“这碧水山庄如此美景,若是就躺在这小小池塘边乘凉,岂不浪费。”
榻上的人半睁着眼,看清他脸上恣意笑容,随后翻了个身背对着。
君梦闲也不恼,又转了个方向,手上动作也快了些。阵阵凉风吹得她鬓角发丝拂在脸上,搔起一阵痒。
桑乐拭了几次,终于不耐烦地睁开眼睛,说:“你到底做什么?”
君梦闲摇着扇子,笑道:“闻蔷担心姐姐终日闷在此处伤了身子,想来找你散心。”
墙上的闻蔷立即反驳道:“别!你可别拉我!她也不会信。”
摇扇子的人脸色依旧自然,说:“我看湖边有几艘小船,正好天色也晚了,不如我们去船上吹吹晚风如何?”
“不去。”
“为何不去?既然来了,怎好辜负如此美景。”
桑乐仍是那句话:“不去。”
话音刚落,一只柔软的手就覆在了手腕上。
闻蔷不知何时进了屋子,抓住她一把拉起来:“不去也得去!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不知道别人要怎么笑话。”说着边朝侍女唤道,“小芸,去给你主子拿件好看的衣裳来换了,身上穿的这是什么破烂...”
小芸满脸惊喜道:“是。”
“你...你拉我作甚!”桑乐最近都一直躺着,现下猛地被拉起来,一时竟没什么力气挣扎,只好任她拉着,嘴里却是不从,“陆闻蔷你松手!”
闻蔷却充耳不闻,拉着她进了里间:“你今日必须给我出门去!堂堂东宫长女,竟这般没出息的模样,本郡主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
终是拗不过闻蔷,桑乐跟着二人出了院子。
夏日昼长,过了酉时天也没黑。天边悬着几片彩霞,召示着明日的如火艳阳。夕阳穿过红色云层,将整个湖面也染上浅的橘红。
暑气消散大半,层层叠叠的荷叶总算有了些精神,托举着的盛开饱满荷花。
大片碧绿漫延至天际线,看得人忍不住长舒口气。
“怎么样,不错吧?”君梦闲迎着斜风,脸上一片欣喜,“想不到中原竟有如此美景!”
桑乐心中默道少见多怪,随后动了动手腕,看向闻蔷:“可以松开了吗?”
闻蔷耸了耸肩,松开抓住她手腕的手。
“船呢?”桑乐望向空荡荡的湖面,“不是说要来划船?”
“再等等,舅舅应该快到了。”
“杜青山?”桑乐眉间轻拧,“他怎么也来了?”
“没大没小。”闻蔷瞪她,“舅舅怎么不能来了?”
桑乐撇过脸,蹲下去将手探进水里。
晒了一整天的湖水也未见分毫变热,触手仍是一片沁凉,比那些不解暑的汤水有用多了。
她脸上阴郁神色淡了几分,君梦闲看在眼底,抿唇笑了笑,也跟着蹲下去。摘下一片茶叶,拿在手中想了想,忽地盖到她头上。
桑乐眼前光线暗了几分,随即反应过来,取下荷叶扔还给他。
君梦闲又盖了过来,道:“这样刚好遮着你那憔悴的脸,看着真让人惋惜。”
桑乐自知脸色不好,却不甚在意,再次取下还给他:“不要。”
君梦闲仍不放弃,再次递过去:“你们姑娘家不是都怕晒黑?正好这荷叶能挡日光。”
“不要。”
“不要不要。”
“就不要!”
“不要不要...”
两个人在一旁争起来,桑乐被他一串串不要说得恼了,直将荷叶装了水,朝他泼了过去。
闻蔷在一边也遭了秧,恼道:“陆闻溪你干嘛泼我水!”
桑乐看着她皱在一起的脸,忽地,又舀了一叶子水故意朝她泼过去。
“陆闻溪!”闻蔷咬牙瞪她一眼,随即也蹲下来,扯下一片叶子如法炮制向她泼水。
桑乐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挡,水尽数洒在了君梦闲身上。后者看着两姐妹失笑:“怎么横竖是我遭了秧?”
闻蔷噘着嘴道:“谁让你不躲开?”
说着又舀着水泼了过来。
有水滴溅在桑乐脸上,沁凉的水珠似乎短暂地将她眸中忧愁冲散,转而映着霞光,隔着君梦闲朝闻蔷反击。
三人蹲在湖边玩水,夕阳残影从云层间露出一角,将这一隅荷塘染成金色。
没过多久,杜青山过来了。手持一段长长竹竿,撑着小船缓缓靠近。
桑乐瞥见那小小一尾轻舟,道:“这么小一只,四个人能坐得下?”
杜青山用竹竿拨开密集的荷叶,露出船尾的桩子上绑着的一段绳子,那绳子长长一截,连着另一艘被荷叶遮挡的小船。
他将桑乐上下打量一番,才笑着说:“两只可够了?”
闻蔷率先跳了下去,将小船踩得摇摇晃晃:“舅舅你是哪里找来这样小的船的?”
“附近有座村庄,入秋后渔民经常划船采莲蓬吃,我来时正好看见,便借来了。”杜青山将连接两只船的绳子解了,递给她一只船桨,“这船小,正好适合这样的湖面,划着也不累。”
闻蔷接过船桨,觉得十分有趣,在水里划了两下。
船身轻晃,杜青山温柔训道:“别胡来,一会儿船翻了。”说罢抬脚跃到另一只船上,撑到桑乐面前,朝她伸出手:“下来。”
一把扇子却横亘其间。
君梦闲看着桑乐,笑道:“我有话想对闻溪说,不然杜大哥与闻蔷一船如何?”
桑乐回眸看他:“你要和我说什么在此处说不行?”
君梦闲收回手,摇了摇扇子看着她神秘道:“当然不行。”
他是外宾,杜青山不好阻拦,只看着闻蔷打趣:“你的未婚夫要和别人同船,你也不说两句?”
“随便啊。”闻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和舅舅乘船也好,舅舅关怀体贴,我能安心玩耍。”
杜青山语塞,无奈地摇头,又换回到原来的船上。
君梦闲跳下船,朝桑乐伸出手要接她。
桑乐却没接,提起裙子轻轻跃了过去。
“倒忘了你还会功夫。”君梦闲失笑,坐下来拿起船桨将船撑出。
两只船一前一后地划出,这处种着大片荷叶,想划船并不容易。君梦闲又没不是很会,全靠他一人只怕得将船划得翻了。桑乐看着渐渐拉开距离朝她做鬼脸的闻蔷,忒后悔没和杜青山一船,无奈地拿着船桨帮着划船。
等驶出这一段后,才来到水深处。
这一带荷叶渐稀,湖面有许多沼泽,上面长满了一人高的芦苇,被傍晚的风拂得荡漾,总算吹散闷了一天的暑气。
水面开阔起来,桑乐便放下船桨,撑着膝盖双手托腮欣赏湖心美景。
君梦闲额头出了许多汗,低下身捧水洗了,再抬头时露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有水珠顺着他微微卷曲的发尖淌下,裏着点点日光坠进水里。他本就是番邦异族,此刻脸上映着橘红日光,显得出几分异域风情。
桑乐盯着他那张侧脸看了会儿,眸子里尽显失落。
虽然知道是不太可能事,但她还是想象不出宋子珩划船的样子。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船身一阵摇晃,君梦闲走到她面前坐下,和她面对面笑着。
“没什么。”桑乐撇过脸,看着潋潋水光,“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君梦闲佯叹一声,端过面前小几上的碟子,捡了颗豆子在嘴里嚼了,道:“突然想不起来了。”
桑乐咬了咬嘴,懒得与他计较,将手浸在水里。
她似乎很喜欢做这个动作,君梦闲模仿着,偏过头看见她弯曲的鼻梁在夕阳余晖下勾出一个美好的弧度,以及那双清亮的眼睛,连纤长的睫毛也染成金色。
他不自觉看久了,回神时只觉脸颊晒得有些热,舔了舔唇,又取了酒杯喝了杯酒才说:“你那天为何会出现在我房中,究竟是想找什么东西?”
桑乐自知自己不算聪明,可也不笨。这些日子渐渐也回过味来了,那日知意骗她去找的,分明是比什么劳什子古方更紧要的东西,可即便去问也问不出结果,又加上与宋子珩的事无暇分心,便没深究。
她仍静静盯着泡在水中的手指,淡淡道:“你自己的东西,还要让我说出来么?”
君梦闲眨了眨眼,懵懂道:“可我当真就那副画,的确想不到竟招了这么多人觊觎。”说到此处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笑了起来,“在下当时也说了,那画像是要给我未婚妻的...”
桑乐手指动了动,揪住水中一截水草,说:“那你直接给闻蔷就是,她最喜欢那种玩意。”
蓝色耳饰反射着柔光,落在君梦闲侧脸,将他脸上笑颜妆点上闪亮的光点。他看着专注玩水的人,蹲下来,倾身靠近了些,道:“可那画像却先被你窥见了,你说——”
他话没说完,一根水草忽然袭面而来,玩水的人将手中水草扔到他脸上,道:“离我远点儿!还有,你的未婚妻是闻蔷,以后你们成了亲,还得唤我一声姐姐。”
君梦闲抓着水草,脸上还沾着水珠,眼中盛满笑意,看着她盈盈道了声:“好姐姐。”
“你...”他语调有些轻浮,却笑得十分纯真。叫桑乐连骂也忍住,只哼了声,道:“没大没小。”
“我可比你还大两岁,怎么却要叫你姐姐。”
桑乐解释道:“你既然与闻蔷成了亲,依我们大周的规矩,就得随她一起唤我姐姐。”
“可如今多与闻蔷还未成亲不是?”
“不过是明年的事。”
“明年还早呢。”君梦闲一只手将水草的捥成一个奇怪的形状,送到桑乐眼前,“说不定到了明年,我要娶的,另有其人呢。”
桑乐被眼前的草编兔子吸引,接过来放在掌心玩耍,轻道:“君命难违,你若娶了别人那便是抗旨不遵。”
“抗旨不遵...”君梦闲将这几个字喃喃念一遍,笑道:“大周皇帝非我君王,我为何要遵?”
这兔子编得十分精妙,桑乐又逮了根水草想照着学,却没弄懂怎么编的,眉头轻轻拧着,说:“可你父亲也是你们罗沽的君王,难道你要逆他的意不成?”
“我又不是头回不听阿爹的话,不差这一次。”君梦闲将她指尖水草拿过来,动作放慢了些再编一次,“我们罗沽与大周不同,若是想请大王改了旨意,只需从阿依山采下一株绛草即可。”
“绛仙草?”桑乐手上动作停顿下来,“那是什么草。”
“不是什么名贵的草,只不过那草只生在阿依山上,四周又有猛兽相伴,不好采罢了。于是罗沽的百姓皆以采下绛仙草作为勇士的证明,若有人拿着那草去找罗沽大王,想求什么都能答应。”
“原来如此。”桑乐还是头回听见这种事情,“还有这种规矩...哎呀,我又忘了怎么弄的。”
“我教你。”君梦闲将编好的兔子放在木几上,又揪了根水草,“看好了,不单兔了,还有狼...”
“狼?狼长什么样?”
“不急,我一样一样编给你看...”
夕阳渐渐沉入湖面,天色渐渐暗起来,湖与天连在一起,四周开始混沌起来。
夜风彻底凉爽起来,吹得人神清气爽。热了一天的鱼儿钻出水面,用嘴叼下才盛开的荷花,点点漂在水面。
船已驶出很远,桑乐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没见着杜青山二人,道:“他们是不是回去了?我们也走罢。”
“这就回去了?”君梦闲躺在船头,闻言没动,“再等一等,天黑了看星星才好。”
桑乐看着天际线红得似火的晚霞,说:“再晚些就看不见了,你又不会划船,等会儿船翻怎么办?若是将罗沽王子淹死了,大周可担待不起。”
“怎能就淹死了。”君梦闲噗哧一笑,坐起来看着前方的湖心亭,挥动船桨,“我们去那边坐会儿,正好这船上美酒小食一点也没吃,拿来佐着月色也是一番美事。”
桑乐本想拒绝,却想到回去也是发怔,索性随他去了。
湖心亭离得远,君梦闲划船的动作又笨拙,等到了时,湖面已起了些薄雾。将船拴好,才跃上亭中。
先上来的人却站在亭子前面的阶梯上没动。
“怎么不动?”他笑了笑,往前走去,“这处又没人,难道怕了不——”
他脚下动作也停住,望着不知何时站在亭子里的另一个男人,随即收复笑容,道:“宋大人,真是好久不见。”
宋子珩站在柱子后面,目光定定落在桑乐脸上,听到声音才移开,看向她身后的人,微微颔首,道:“殿下安好。”
君梦闲将扇子撑开,轻轻摇着,道:“宋大人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怎么没见到你。”
“已经有一会儿了。”男人看了眼两人共乘的小船,虽是回他,视线却是落在那个一直没出声的人身上,说:“子珩有事想与郡主说,只怕要冷落殿下了。”
“哦,没事,你们说,我在一旁等着便是。”
“只怕不太方便。”深灰色的眸子动了动,宋子珩指着另一侧停着的船道,“还请郡主移步船上。”
桑乐这才看到亭子的背面早已停着一只船,比他们刚刚这一只还大些。天色有些暗,也就没怎么注意。
她有些不安,不知道男人要与她说什么,有些害怕,脚下又忍不住动起来。
君梦闲却过来将她拦住:“这会儿天色已晚了,若是再划船只怕有危险,不如我们等杜大哥他们来接如何?”
宋子珩看了眼他抬起的胳膊,道:“殿下若是害怕,可自行在此等候,子珩上了岸立即叫人来接殿下。”
君梦闲却还要再拦:“我前些天听人说了,本来与本王子定下婚约的,应该是闻溪才对,却因宋大人抢先在天子面前求了亲,以致我的未婚妻变成了闻蔷。”
桑乐惊讶地抬眸,这人都没说过此事,她还以为他不知道。
君梦闲收到她的目光,转过头与她相视而笑。
她背对着,宋子珩看不见她脸上表情,只能瞧见君梦闲眼中的笑,深灰色的眸子更冷了几分,道:“既然殿下已经知晓子珩与闻溪的婚事,还请不要干涉我二人。”
桑乐呼吸一窒。
先前说过好几次,却还是头回听见这人唤她的闻溪。
她僵硬地回头,男人却转身往船的方向走去。
她犹豫了下,也跟着过去。
君梦闲小声劝她:“你这些日子这样伤心都忘了么?”
桑乐垂着眼眸,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收回目光,落在手腕上戴着的草环上,道:“总要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