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良娣回东宫向太子告了一状。
平日太子对自己这个长女是全然不管的,出了事只让杜青山去处理。这回却不知杜良娣说了什么,将桑乐禁足东宫。
等到能出门时,已是大半个月后。可天气已热起来,随便动动身上便能浮一层薄汗。她白日里也不愿再出门,只让人搬了个梨花木榻在池塘边吹风。
池塘边的芍药开得正好,如今却一朵朵快被薅秃。
拨掉最后一片花瓣时,侍女回来了。
桑乐总算来了些精神,却在见到侍女摇头时又萎靡下去。
侍女说:“听说宋大人已好些时日没回丞相府,近日都住在震南司。”
“震南司?”一片花瓣落到桑乐脸上,她连摘下也不想伸手,只望着头顶树荫缝隙喃喃道:“他不是礼部的吗,怎么会去震南司。”
“郡主长时间呆在府中,有所不知。半个月前震南司司府因病告了假,一时间也找不到顶替。不知谁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便指了宋大人接手。”
震南司是大周掌管各类卷宗的地方,历朝各方大小案件皆记录在此。听说其中不乏各类怪谈野史,又都是不可外传之事。故此,震南司府一职极特殊,不受三省六部管束,只听帝王之命。
桑乐有些不满:“朝中那么多官员,怎么便派了他去。”
历来的司府皆由宦官担任,现在却派了宋子珩。
侍女知她不是问自己,便没回。
过了会儿,躺着的人又问:“今日也没回信?”
侍女面色有些为难低头小声说了句没有。
花瓣蹭得脸颊有些痒,桑乐觉得有些烦,抬手一把拂掉。
“兴许是宋大人太忙了...”侍女见她脸上神情沮丧又委屈,不忍安慰道:“听说震南司平日便十分繁琐,想来也是分身乏术...”
“再忙也没连一封信也不回的理。”
自上次两人分别后,两人便没见面。虽然以前也不经常见到,可好歹有书信来往。男人虽每回只写一两句只言片语,却也算有回应,这次连个回信也没有。
她日日派人去问,丞相府却久久不见那人身影,今日才知竟是被调去了别的地方。
那劳什子的震南司能有多忙,能让人写个信的时间也没有。
她愈想愈发生气,连坐也坐不住,忿忿挥手拿花从撒气。没打两下动作却突然停下,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摊开一看,不知哪里来的刺将手心划了道长长的口子,倒不算深,却是密集的疼。
“唔...”她抱着腿跌坐回榻上,脸上又痛又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
侍女见了,急忙冲上来,抓着她的手看过,不算严重。先吩咐旁边的仆人去拿药,才劝道:“郡主莫动,奴婢先给您处理伤口。”
掌心一阵阵疼,桑乐望着那刺目的红色,豆大的泪珠落成了线。却转过对着花丛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怒上心头拿无辜的你们出气,这一定是你们给我的惩罚对不对...”
侍女见她好好的竟哭着跟那无心的花草道歉,心底一阵莫名其妙,不过一丛花,纵是毁了又能如何。却不能说出来,只默默地给她取出扎在手心的刺,提议道:“郡主若实在思念宋大人,不如亲自去看看?”
疼痛让桑乐恢复了些理智,一双鹿眼有些婆娑,红着脸摇头:“且不说我这身份去震南司会如何,单是我去找他这一出,若是让人看见,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
何况,好歹她也是姑娘家,怎么能每回都是她主动...
有仆人过来,说:“郡主,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皇后娘娘?”桑乐抬起头,“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
皇后召请,桑乐也不敢拖延,让侍女胡乱包擦了药便出门。
酉时的风稍稍凉快了些,到皇后的行宫的路却有些远,她难得找了轿子。手心伤口不深,就没包扎,只涂了层药膏,还有些疼。
桑乐坐在轿子里垂眸看着手心伤痕,开始有些厌烦自己。性子怎么这样急,不过是没收到那人回信,做什么没出息的样子。这下倒好,白白让人看笑话。
“郡主。”轿子突然停了,侍女掀开纱帐,指着远处说:“宋大人....”
心口一窒,桑乐抬起眸子,不远处,正和旁人走在一起的,正是许久没信的宋子珩。
那人半低着头,似在听同伴说话。
印象中男人的衣着皆以青灰色为主,今日却穿的一身荼白,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要柔和些许。
收到同伴提醒,宋子珩才注意到这边。
他抬眼看过来时,桑乐觉得,那双深灰的眸子里是比往昔还要深几分的疏离。
两位官员就要行至跟前,侍女用眼神询问轿中人。
桑乐虚抬了下手,示意不用落轿。
待停下后,那个她不认识的紫袍官员先行了礼:“下官见过桑乐郡主。”
久违了的男人接着弯腰,道:“见过郡主。”
有风吹过来,将发丝撩得凌乱,桑乐抬手别到耳后,脸上淡淡地笑着,没说话,只微微颔首以作回礼。
那紫袍官员自然是知道二人婚事的,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对着宋子珩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男人轻轻点头和他道别。
待人走远后,才抬眼看向桑乐。
正欲说话,候在旁边的侍女却突然放下纱帐。
宋子珩有些愣怔,隔轿上的人已侧着半边身子看着另一边。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只能看到她朦胧的侧脸。
抬轿的仆人开始动起来,陪行侍女朝他行了礼,随后一行人便朝着前方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