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这东宫的桑乐郡主是远近闻名的绣花枕头,兴许是自幼丧母的原因,太子又忙于政事,一直缺乏管束。

虽有名师指引,琴棋书画却一样不通,就连宫廷礼仪也学不好。平日里又颇乖张苛刻,对下人非打即骂。除了生了张不错的脸外,全无一分郡主仪态。

而宋子珩无论仪表涵养,朝中上下无人不称赞,又是宋丞相独子,若要定亲,自然是满朝高官之女任其挑选。却不想竟看上了桑乐,只怕日后做了仪宾少不得要受罪。

可惜哟...

“哈哈哈哈...”一片窃窃私语中,皇帝先笑了出来,道:“朕倒是没想到,这向来醉心事业的子珩竟有一日会求朕赐婚,哈哈哈哈...丞相,你这儿子长大了啊。”

宋丞相一副也没想到的模样,又很快恢复神情,颊边却还留了抹尴尬神色,说:“老臣也不知小儿今日竟有此一出,实在...”说着又看向宋子珩,“玄儿还不回来,今日如此隆重节日,岂由得你为一已——”

“丞相何出此言。”皇帝抬手打断他,“这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家立业者,成家为先,立业在后。子珩能有此勇气,实在难得。只是...”皇帝看向下方跪着的人,“子珩啊,你也知桑乐是我最喜欢的孙女,今年又正逢她及笄之年。你今日来此一说,倒让朕为难起来...”

坐在一旁的太子接道:“大周与罗沽早年有姻亲之约,如今十二公主也已婚配,适婚的眼见着就剩桑乐。”

宋子珩抬起头,面色庄重道:“子珩前些日子整理卷宗时,见皇上与罗沽约期将至,子珩便想将这番情愫放在心底。可今日又远远见到桑乐郡主,内心翻滚,往昔倾慕之意汹涌而起,这才顾不得大体,斗胆相求。”

他说完似乎也害羞起来,垂下头静静等着。

彼时,桑乐一颗心里似摆地面大鼓,扑通扑通地擂动着。

她远远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人,将他方才说的话一字一字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还不确定。转过头抓住闻蔷的手,全然忘了方才的争吵,问:“宋大人说的,你听见了?听清了?”

闻蔷被她突然抓住有些恼,愤愤抽出手道:“你没长耳朵啊。”

桑乐浑不在意,又抓住她手继续问:“他向皇爷爷求赐婚与我,是这样吧?我没听错?说的是桑乐,是我,对不对?”

“是啊是啊,烦不烦!”闻蔷被她问得烦,用力挣开手骂道,“宋大人不知是什么眼神,竟看上你这疯子。”

桑乐却浑不介意她的酸言酸语,脑中乱成一团浆糊,连思考也忘了。低头喃喃道:“他...他....”

“闻溪——”远远一声呼唤传来,皇帝偏着头看了过来,面上带着慈祥的笑,“你来。”

桑乐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慌乱中胡乱收回一缕神思,理了理裙角才走出屏风。

短短几步路,竟走得这样漫长。待终于来到圣前,忍不住偷偷看了看跪在旁边的公子。

只见他头仍低着,耳根却红红的。

转身朝着皇帝拜了拜道:“皇爷爷。”

皇帝微笑着点头,道:“方才宋大人说的,你可听清了?”

桑乐也不确信听清了没,脑子里一阵兵荒马乱,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发软,噗通一声,跟着跪在宋子珩旁边,说:“闻溪也钟意宋大人,闻溪想嫁给他!”

皇帝似被她吓了一跳,愣了下才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太子脸上却没见着分毫笑意,反倒严厉道:“又没问你愿不愿意,你急什么!”

桑乐一听,才恍然。笑容也跟着散了,低着头一副挨训模样。

倒是皇后也跟着笑起来:“女大不中留,太子如今也能体会到本宫当日嫁小十二的心情了?”

太子牵强地勾了勾嘴角,没再说话。

皇帝又笑了笑,说:“那...罗沽的事,朕该如何是好?”

另一侧的丽贵妃笑着道:“宫中已许久未有喜事,是该热闹热闹了。这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侍郎大人既与郡主情投意合,皇上心慈不愿拆散情人,换个姑娘嫁过去不就是了。皇上与烟城虽有媒妁之言,却未指明嫁哪位公主不是?”

皇帝看向她:“可眼下又有谁能嫁?朕可没别的女儿了。”

“孙女倒是还有。”皇后插话进来,“太子不是有两个女儿,都是您的孙女。”

皇帝笑容僵了一瞬,笑道,“朕倒是忘了闻蔷了...”

太子也说道:“闻蔷今年才十三,嫁人是不是太早了些。”

“本宫当年入宫时,也才十四岁。出嫁日子定的是立秋后,这不是正好嘛。”皇后看向太子,“怎么,太子舍不得女儿了?”

太子轻轻笑了笑:“怎么会,皇后娘娘多虑了。”

皇帝咳了声:“此事后面再议,还是先说眼前的。”说着又笑起来,看着台下跪着两人,“朕这会儿看了看,你们二人倒是挺般配,既然子珩心悦我这孙女已久,闻溪也许了芳心,朕再做那棒打鸳鸯之人岂不扫兴。唉,罢了。过两日便让人拟道圣旨,成全了你俩。待立秋之后,再行大礼,子珩意下如何?还是你心急得今日便要将我这孙女娶回家?”

“噗...”

上座的几位嫔妃噗哧一笑,宋子珩却神情未变,又朝着台上连磕三个头:“微臣叩谢皇上、皇后娘娘、丽妃娘娘、太子殿下。”

桑乐看着他额间沾着的灰尘,愣怔着也跟着磕了头。

皇帝见了,大笑起来,台上台下也跟着笑起来,远远近近,各家官员开始热情地道起了喜。

桑乐听着满座庆贺声,虽仍觉在梦中,却不禁也跟着雀跃起来,偏过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宋子珩察觉到视线,也看了过来,轻轻地勾起唇角,朝她笑了笑。

头回看见这人笑,桑乐一张脸腾地红了。只觉心底有什么沸腾了起来,带着汩汩热气,蒸得她心中炽热一片,那热度仿佛冬日里烧红的火炉,热烈地翻涌着,经久未散。

她不过见了这人一面,这人心中却惦记了自己许久。

她想,或许是她行了大运,抑或是往日诵经感动了佛祖,才将这画中人许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