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俭环顾四周,茶楼里,听书的大多是娇养的贵公子单独一桌。
要么就是女人三三两两一桌。
像这样有妻主陪着在这清雅茶楼共用一桌仅仅他这里。
这世道就这样,男女不同席,男子天生低人一等,遂即使夫妻不允男子与妻主同桌,大户人家规矩更是严格,平民百姓规矩没那么森严,主要还是看妻主对自己的宠爱。
许意安除了开始磋磨自己一段时间,后面对自己都是很克己守礼的。
平时相处都是对自己多加照顾,方式有些笨拙,就像现在,她认真听书时间隙,将点心一个劲将他面前推。
他都已经吃撑了,她还觉得自己没有吃饱,又让小二姐上了几盘不同的点心。
她到底知道不知道,男子胃口没有那么大,而且很多男子要保持纤细身形,一日只食两餐,她呢,给自己买食物的时候,是比强壮女子的分量还要多。
他自幼生活简单,沉迷染料制作,母亲从来不限制他,成年一点,他是独子,跟着母亲学习做生意,后来母亲去世,他爹爹没多久也随之而去了。
他一个人将没什么名气的店铺经营起来,成了云仙县最大布匹店铺。
苏慎俭曾无比羡慕其他男子,身娇体软,说话时声甜音细,可以在母亲父亲的庇护之下。
而他不得不以男子之身出来谋生,起初,他觉得不公,为什么他要遭遇这些。
后来他发现自己制作的染料染出来的布匹,是其他店铺所不具备的,他便明白,这世上无分男女,都可以在这清平世界中,得到自己的价值,而他苏慎俭,不比这世上的女子差。
她们厌弃他,瞧不上他,贬低他,辱骂他,他都不在乎,那又如何呢,他有钱,他有着比多数女人都没有的银子,也有着比大多数男子的自由。
他一度以为,他这样过一生也是可以的,直到官府的合媒处找到他,他必须成婚。
前面他不懂,不理解的问题,官配她为了伪装藏拙故意苛待他,就了为了让他绝了自己对她动心的心思,因为她不爱自己,她那么好的人,定然是不想因为耽误自己一辈子,所以用那种方式让自己恨她,这样自己就不会把她妻主,也不会对她动心。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她是一个真正和气温柔的女人,那么即使,她说要和离,那自己肯定是不愿意的。
一个人是很好,可是有一个疼爱的妻主的这便就是得到了最大的幸福。
如同他爹爹,就时常挂在嘴边,有他娘亲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他只相信自己眼睛见到的,那些人诋毁他爹和娘亲的话他才不信。
他不懂情爱,今日听了说书,才明白,原来男子要得到真情,都是需要经历一定的磨难。
他不要和离,他想要像说书里面的那样,只要一起了经历了磨炼,男子就能得到女子的真心。
自己也想清楚了,他生的不讨女子所喜,又出来抛头露面,都怪合媒人,只说她的妻主是个农女,却不告知自己自幼读私塾且才华横溢的人,那时官府合媒人说他高攀,他觉得可笑。
原来竟然是真的,要是合媒人早点说明情况,他定然也不会被许意安的假面迷惑,她要是真的喜欢银两,那自己就给她,全部都给她,而不是觉得担心将一个好吃懒做贪图享受人胃口养大,所以在跟自己讨要银两时,自己故意说没有,即便挨打,那也是自己不想让她那么轻易地得到。
这时间但凡读书之人眼界甚高,遑论许意安有真才实学又洁身自好的。
他原以为许意安只是因为好吃懒做才为娶夫,想来是他错得离谱,当是她眼界甚高又洁身自好,平常男子配不上她。
与她相处的时间里,她伪装坏女人的样子,抢他银子吃喝享乐或者赌博,从不去那烟柳之地。
即便此时此刻,茶楼中不少贵公子模样讨喜,身段勾人,那些女子三三两坐着的,时不时对着贵公子们打量,眼中惊艳之色,甚至他还听到了轻微的讨论声,说那什么公子在床上定当是舒服得很。
许意安眼神从不乱瞟,周围男子似乎对他并没有任何吸引力,而她看男人时眼中绝无□□。
官府给他寻得妻主,许意安不满找官府去,他不和离,才不要。
许意安眼睛眨巴眨巴,因为说书先生讲得她过于入戏,她还陷入这无语离谱糟糕的剧情中呢,她这是听到了啥?
她联想到说书中的贱男,连续三个不识好歹你情我愿自甘下贱的男人,再加上突如其来苏慎俭的不想和离。
这?真就婚姻名分观念那么重?因为自己是妻主的这个身份,所以?
“怎么想的你?苏慎俭!”她这个继承了原身记忆后,都恨不得对这个吸四家血把别人不当人糟蹋作践的原身教训一顿,既然她成了这里的许意安,那些过往是无法割裂的,所以自己一直在弥补,但是奈何她总感觉找不到合适的方法。
苏慎俭:“我知道你以前都是故意伪装成这样的,你肯定有你自己的苦衷。”
瞧瞧,瞧瞧,这种渣女贱男的说书内容给苏慎俭带来了什么?这是受害者还替施暴者主动找借口了起来。
原身有啥苦衷,就是单纯想吸血瞧不上你家暴你,PUA你,现在她为他好,让他这个受害者远离曾经的施暴者,他现在还反而不乐意了。
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她说完和离的时候,苏慎俭难的露出清浅的笑意,还让她小小惊艳了下。
为了苏慎俭的好心情,自己还很麻溜地打包行李提前走了。
这回来一趟,前面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听完这种渣女贱男剧情,这这这完了,苏慎俭不会觉得因为自己妻主这个身份,又对他施暴过,这是有带入了?就是哪怕别的女人对自己再好,但是永远只要自己名分上的女人。
许意安握拳,要说苏慎俭喜欢她,这没可能,相处时间就短暂,今日她坐在地上小会,好歹还算缓解了长时间没有见面的尴尬。有个爪子的感情。
莫不是斯德哥尔摩?不行,这种畸形的感情是不可取的,许意安语重心长:“你不要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自己都已经坦诚了,你还要替我找借口,你这种观念就不对。”
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这种无爱无恨的婚姻只是一个空架子,她和苏慎俭都还年轻得很呢。
苏慎俭明白了,许意安是不会承认的,于是自己不应答她的话。
肚子有些撑,他的手放在腹部轻轻揉了揉,试图缓解一下这样的感受。
许意安好心劝诫,苏慎俭一副拒不回应的样子,她准备教导一下苏慎俭正确的爱情观,在看到苏慎俭揉肚子动作,好像是她以前肚子痛就爱这样的动作,话到嘴边转了口:“怎么了肚子痛吗?”
苏慎俭有些诧异,许意安发现他的不适,他摇摇头:“不是痛,只是撑着了。”
许意安“啊”了一声,她指着桌上的点心,好看的盘子根本就装不了几块点心,她诧异道:“你的胃口这么小的吗?”
提起这个,苏慎俭就想起许意安曾经做的某些事情,咬牙道:“要不然你以为呢?”
许意安退后几步,挠挠头:“你长得这么高,吃这么少会营养不良的。”
苏慎俭:“...”
“我说真的,你要是吃这么点都能撑着,你怎么能长这么高,这不科学。”说完还绕着苏慎俭走了一圈,属实有些离谱。
她恍然大悟;“你之前就已经吃过了是吧,这就难怪了。”
苏慎俭:“...”没有,许意安到底知道不知道说一个男子的食量问题这种事情真的很不好啊。
看来苏慎俭是不打算给自己解惑了:“走吧,我们走去医馆,就当消食了。”
苏慎俭:“不是还要置办年货吗?”
许意安在一旁道:“可能是去医馆问问有没有健胃消食药材吧。”
“健胃消食的药材?”
“去了就知道了。”
——
许意安现在的感觉,就是类似于和男朋友看完电影然后并排逛街的感觉。
这会夜幕低垂,街市上也没那么热闹了。
医馆更是冷清得很,唯二的两个客户其中的女君,还非要说加钱让学徒帮忙煎药。
“许意安,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苏慎俭盯着许意安手中的汤碗。
“大夫说了陈皮健脾还有什么其他的药材像砂仁还有鸡内金什么的,反正这些可以消食补气健脾,我可不会熬,你就看在这医馆学徒给你熬药的份上,你就喝了去。”许意安苦口婆娑。
苏慎俭本来撑得很,许意安还要他喝这么一大碗药。他皱紧眉头尝了一口:“烫!”
许意安伸手重新接过碗,手摸着碗壁,不烫啊。
但是看着苏慎俭那好看的脸皱成一团的样子,自己还是顺着一个方西搅动然后吹了吹,重新递了过去。
苏慎俭这次很给面子浅尝了几口:“苦。”
“苦也给我喝完,我给你买饴糖好吧?”许意安指了指斜对面的商铺,接着说道:“我买回饴糖你还没喝完我就要...凶你了。”
许意安说完觉得还不够有震慑力,将手握拳对苏慎俭扬了扬,我可是会凶你的。看到苏慎俭低下头又拿起汤匙喝了一小口便朝着斜对面的商铺走过去。
苏慎俭低下头看着近在眼前的一小碗,用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咽下这药后,唇舔了舔汤匙,这其实不苦,他骗了许意安。
许意安这个人自以为达到了自己目的后,便会恢复自己的本性,他就知道许意安就算对他没有感情,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妻主。
他想留在许意安身边,他将这药一饮而尽,许意安看他时眼神清澈,除了爹爹和母亲也就只有许意安说要给自己买糖。
他盯着汤匙,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意安回来的时候,就看着苏慎俭坐在一旁,直愣愣盯着汤碗。
真有那么苦?许意安将手中装着蜜饯饴糖一系列甜食的精致木盒递过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给你买了不同种类的甜食,压压苦味吧?”
苏慎俭抬起头看向许意安:“妻主,我想要这个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