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身躯一颤,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一幕。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漆黑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线。
那随风而起的骨灰,太呛眼了。
身后黑压压的山字头部队,纷纷拔枪,虎视眈眈盯着张向北。
只要李老爷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为李家两位公子报仇雪恨,将张向北打成筛子。
李老爷却神情阴冷,咬牙道:“从来没人说过你张向北胆小怕事。”
“几声枪响,就把你吓破胆了?”
李老爷寒声质问,戾气滔天。
张若愚迎风点了根烟,吐出口浓烟,青烟缭绕他沉稳的脸庞,模糊了他漆黑的眼眸:“我只是给你个台阶,我总不能说我是故意的吧?”
李老爷还没做反应。
站在一旁的尤韵彻底绷不住。
这傻逼…
人家这千军万马杵着呢,你他妈单枪匹马就敢跟人家叫板?
还砸人家死鬼儿子的骨灰盒。
别说李老爷在山上本就很有分量,就算是爹地尤物…遇到这过不去的坎,也得跟姓张的死磕到底!
尤韵汗流浃背,脸都绿了。
小眼神东张西望,就是不敢去看李老爷的表情。
她怕看了今晚睡觉做噩梦。
“你有种故意一个给我看看?”
李老爷有点破罐子破摔,口吻还有点赌气。
尤韵闻言,瞠目结舌。
然后死死搂住怀里的李世延,连连倒退。
“你激我?”
张若愚皱眉,随手扔了手里的香烟,用脚踩灭。
然后回头,冲尤韵招了招手:“给我。”
“你们不要再赌气啦!”
尤韵脸都绿了,拨浪鼓似的摇头,深情地将骨灰盒揽入怀里。
“你给他!”李老爷一声咆哮。
拐杖猛地往地面一戳。
身后千军万马纷纷拔枪,瞄准了单拎骨灰盒赴约的张向北。
尤韵吓得腿肚子直打转。
表情紧绷地望向张向北,压低嗓音道:“你疯了?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张向北要嘎在山上。
林清溪势必不会放过自己。
她在山上的关系,可比尤韵的嘴还硬。
尤韵只希望大家以和为贵,别再打了…
“给我!”
张向北伸出粗糙大手,跟尤韵扭打争抢起来。
然后,啪地一声,骨灰盒从尤韵怀里脱落,砸在了地上。
霎时间仿佛有一百个人同时抽烟,现场烟雾缭绕,一片狼烟。
骨灰盒落地,尤韵的心都突突了。
她汗流浃背地向满脸寒意的李老爷解释:“不是我做的…”
张若愚见状,却拿脚扒拉了一下翻滚在地的卡通型骨灰盒:“这骨灰色泽暗沉,舍利子成色饱满,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李世延的骨灰。”
尤韵满脸抽搐。
脊梁骨一阵发寒。
这张向北,到底有他妈什么大病?
到了别人的地盘,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真以为在山下呢?真以为谁都惯着他?给他面子?
山上,可不吃北莽那一套!
李老爷浑身颤栗,猛地抬手。
身后山字头部队猛然拔枪,瞄准在山下纵横捭阖的张向北:“准备!”
一声怒吼,李老爷道心崩塌,喝道:“杀了他!”
尤韵忙捂住耳朵,挪开身子。
不想被某些枪法不准的家伙误杀。
心里还琢磨着该如何向林清溪解释。
可偷偷睁开眼睛缝,尤韵却发现张向北孤身而立,浑身弥漫着磅礴之气。
仿佛纵然面对那能把他打成烂泥的部队,他丝毫不惧。
像一尊神祗,岿然不动。
那威严而深邃的眼眸,更是直勾勾盯着那群充满肃杀之气的山字头将士。
可预料之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哪怕李老爷亲自下达了命令,也没人真的开枪。
尤韵左看看,右看看。
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李老爷还算沉稳老练的脸庞上。
心中,莫名一突突,有点暗喜。
难道老爸终于成功夺权,架空了李老爷?
真要如此,那尤韵以后可就野鸡变凤凰,当上大小姐了!
“在想什么?”
正意淫着,耳畔响起张向北沉稳冷酷的嗓音:“还不带路请我吃山里的野味?”
带路?
这千军万马堵着呢,路也封死了,怎么带?
尤韵抽了抽嘴角,嗓音发抖:“你知道为什么没人开枪吗?”
“废话。”
张向北随手从身边一名随从腰间拔出手枪,很粗暴的丢给尤韵:“你敢正大光明冲我张向北开枪?”
尤韵仿佛触电,瞬间丢了手里的枪,满脸仓皇:“你干嘛?”
问完。
她心中瞬间有了答案。
她不敢。
哪怕是手握重兵的李老爷,也不敢。
一旦张向北死在山上,三十万常年征战的北莽军,会把这笔账,算在他们头上。
山上与三大院,从某种角度来说,也会彻底切割。
搞清楚前因后果,尤韵乍舌道:“你胆量真大,这你也敢赌?你老婆还怀着孕呢…”
“这不是赌,是丰富的人生阅历。”
张若愚薄唇微张,一字一顿道:“这些年,我踏遍世界各地,那些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的敌人,哪个当面不张哥长张哥短?”
暗中,他们可以动用所有力量让张向北消失。
但台面上,没人敢动他。
动他,就是国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