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殖场的活并不复杂,甚至对于林时迩来说,还有几分单调和枯燥。
她被分到了一个基本正常运作的养鸡场,万幸的是,没有和那天来通知她的大叔和小伙成为同事。
尽管新同事也是男的居多,但至少能够正常沟通,不会阴阳怪气。
这让林时迩松了很大一口气,养鸡场虽说味道也挺大,不过比起她以前实习的养猪场可要好太多了,至少不会熏得她想直接晕过去,闻久以后还是能习惯的。
比起养殖,当然是种植那边会更加舒服,只不过听说竞争也和待遇一样激烈,因为工作具有可替代性,而且基础的种植知识确实不难。
听说林英因为年纪问题,没有被选上,倒是她媳妇徐芳被录上了,至少这一家子有两个人在上班,吃饭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说到工资,现在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发钱。
但是因为超市的物资都限购的缘故,所以货币的贬值速度每天都在加快。
政府部门倒是想控制这个速度,可除非他们放开限购,否则就没办法阻止这些你情我愿的私人交易。
而不知是处于哪方面的考量,还是真像市井谣传一般,国家的储备粮不多了,总之政府方面一直没有放开限购。
这使得本就恐慌的人民,更加疯狂地想要将手里的纸币换成物资。
只是这场报复式消费和林时迩没什么关系。
笑话,她就是掏空全身上下四个口袋,也掏不出一百块钱来。
但在这种时候,物资远比钱重要多了,不说别的,就她楼上那些个煤炭,随便捡上一点出去卖,就能在瞬间成为一个万元户。
她是干不出拿物资换钱这种蠢事的。
不过她不干傻事,不代表别人不干。
那本只是平凡的一天,更是再寻常不过的夜晚,端上桌的菜色却丰富了所有的一切。
“西红柿?”林时迩举着筷子惊疑不定:“小白菜?辣椒?还有这个是什么肉?重点是全是新鲜的,不是,你上哪弄来的?”
“温室大棚出来不远的一条小路上,”谢泽林说:“就是贵了些。”
林时迩吸了口气:“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你到底放了多少现金在家里?”
“没多少,”谢泽林语出惊人:“我拿金条换的。”
林时迩:“?”
“那我这?”
“吃吧,”谢泽林倒是洒脱:“趁现在还有人愿意要那些东西,以后想换估计都没人要了。”
“那可不一定,”林时迩没再客气,狠狠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乱世金银是硬通货,你可小心点,别被人盯上了。”
谢泽林顿了下:“比起我,你还是多担心下你自己吧,今天我在路上看见你了。”
林时迩含糊不清问:“然后?”
谢泽林:“好像有人在跟踪你。”
林时迩:“?!”
“是个男的,没看见脸,穿了一件很显眼的黑色雨衣。”
“雨衣吗?”
林时迩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
次日再出门的时候,她往怀里揣了一把匕首和防狼喷雾,那是很久之前买的了,在某宝十几二十块买的东西,却意外的锋利,用指腹稍一用力,就会出现一道血痕。
“雨衣男吗?”
林时迩慢悠悠得走在路上,不时用余光往身后扫去。
她很久没有打架了,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打架。
从小因为父母不管,爷奶不带的缘故,她只能寄宿在姑姑家,时常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想欺负她。
所以从幼儿园到高中,除了大学期间,她过得还算安宁,其他时间隔三差五,总是要打上那么一架。
也不是每次都能赢,有时候对面人多,就会被打得很惨。
不过,她至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一句,自己打架还行,尤其擅长逃跑。
“真是的。”
一连几天,林时迩都提心吊胆,但她始终没逮到谢泽林口中说的雨衣男。
“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存在啊。”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就在林时迩都快放松警惕的时候,她抓住了一个人。
“我说你,是什么精神变态吗?”
她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黑色大雨衣,脸捂得严严实实,的确和谢泽林说的一样,是个奇怪的男人。
林时迩左右看了看,这是条小路,附近没什么人,但距离养鸡场不远,这个时间,那里应该还有人值班,如果打不过…
她正想着,雨衣怪人却拉下了帽沿,摘下了口罩,很奇怪,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你是林时迩吗?”
林时迩抿了抿嘴,心底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发酵:
“是,有事吗?”
“我…”少年张了张嘴,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紧张和局促:“我是你弟弟。”
果然啊。
林时迩压下心底那股难说的情绪问:
“所以呢?”
“准确的说,是同母异父的弟弟。”少年解释说。
“所以呢?”林时迩一脸不耐烦:“我一岁都不到的时候,她就和那男人离婚了,据我姑姑说,我那时候,都还没断奶,你觉得你这种时候跑来跟我说这些,我会有什么感觉吗?”
少年低下头,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太合适,但还是梗着脖子说:
“她生病了,可能,可能快死了,她希望——”
“她希望什么,和我有关系吗?”林时迩打断他的话:“既然当初决定了一走了之,二十多年了也没有回来过,那就让一切都没发生过,各自安好不好吗?何必还要自取其辱呢?”
“可是,”少年嗫嚅着:“可是她至少也生了你。”
“所以呢?”林时迩重复这句话已经说到自己都感到厌烦的程度了:“我有选择的权利吗?再说当初离婚,她不是从那男人那里要走了一大笔钱吗?
所以我就应该为了让她死得安心一点而恶心自己吗?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不,如果你会觉得过分,也就不会跑来我面前提这种要求了。”
“那至少给点吃的吧。”少年衣袖之下的拳头攥紧了。
“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吧。”
林时迩的手伸进了口袋,一边是防狼喷雾,一边是匕首: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那女人可以聪明点,不要再被那种垃圾骗,我从来都不期待我自己的出生。”
也没有人期待过她的出生,不过是充满了谎言的一切。
说来好笑,她和大部分故事主角一样,有一个不幸的出身,却没有和他们一样离奇的经历。
她的生父林立华是个很优秀的人,字面意义上的优秀,在那个年代,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军校,毕业后顺势留在了首都工作,听说,现在已经是位身居高位的军官。
但是林老爷子和老太太却并不满意,因为最得意的儿子离他们太远,为了留住儿子,他们逼迫对方和镇子上的一位适龄姑娘结了婚。
这位姑娘,就是林时迩的生母。
但,林立华在首都早就有了一位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虽说是被逼着,他还是和那女人结了婚,可也就是结了婚而已,一年到头,有时候过年他都不一定会回来。
一开始,那女人也没发现这件事,直到她生下林时迩,带着孩子去首都找对方,这才撞破了一切。
她倒是很果断,离婚,放弃抚养权,每一步都做得无比干脆利落。
而林立华,比她更决绝,这边离婚,那边火速和那位心上人结了婚。
至于这场婚姻带来的多余附属品,林时迩。
自然就像个皮球一样,她还小的时候,就由两老养着,上初中后,就寄宿在了姑姑家里。
钱倒是没少给,她工作没两年能有那么多存款,她那位生父功不可没。
“最后再给你个机会离开,”林时迩紧盯着眼前不断逼近的少年:“超市虽然限购,但是用钱还是可以买到东西的。”
“如果有钱,我就不会来找你了,”少年的情绪顿时崩溃了,他慢慢把藏在雨衣之下的匕首亮了出来,面露凶恶:“我听说你在养殖场上班,要么把钱交出来,要么给我钱!”
“哈?”林时迩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问:“你杀过人吗?”
少年愣了下:“你在说什么胡话?”
而林时迩就趁着他愣神的瞬间,一脚踢飞了他手上的匕首:
“她既然能告诉你,我现在在养殖场上班,她应该也有告诉你,要小心我吧?”
“我没杀过人,”
林时迩笑着说,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吐出这句话后,眼前的少年明显松了口气:
“但是我差点杀死过。”
对方立马又提了一口气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