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铁门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随着门后的场景映入眼帘,一些林时迩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涌出水面。
院子里有一口老井,以前她刚来的时候是没盖的,后来可能是因为多了她这个小孩,所以装了个压水器。
现在这个压水器还在,只不过多了些岁月侵蚀的铁锈。
靠墙角的葡萄长得旺盛,沿着木架子爬满了大半个院子。
阳光从宽大的葡萄叶子间隙中照下来,被分切成了细碎的光斑,洒在水泥地上头,拉出一片令人惬意的阴凉。
里屋的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深棕色的厚重铁门。
开门之后,与户外截然不同的冷意迎面而来。
地板没贴瓷砖就抹了层水泥,墙面的白漆掉了不少,整体看起来显得十分破败。
掉了半扇门的实木柜子,深棕色的餐桌,还有堆满了杂物的沙发,一台老旧的大肚电视稳稳地摆在柜子上,这一切似乎都还和她离开那年一样,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林时迩抹掉电视机上头的灰尘,脑海里浮现起自己站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大喊大叫的场景。
再往后走去,后院左边是一小块菜地,只是早已荒废,西红柿和杂草绕在一起,上头还挂着几颗青红相接的果实,茄子攀在墙角,与南瓜缠了个难分难舍。
往右边看,是一块被圈起来的鸡舍,但看起来似乎被荒废很久了,隐隐还能闻到一点鸡粪的臭味,不过已经很微弱了。
她关上后门,往楼上走去,整个房子不大,但也不小,总共三层楼。
二楼就是房间,三个房间一个厕所,主卧正对着大门的方向。
她之前住的是次卧,正对着后院,虽然偶尔会被楼下的鸡吵到,但是从次卧的阳台看出去,不远处就是一片乔木林。
到了夜里,万籁俱寂的时候,就只剩下风还会不知疲倦地吹动树叶。
该怎么形容那种声音,冬天是萧条的风声,春夏是细碎的哗啦声,到秋天那声音就要更清脆些,不时会有几片叶子随着风一起落下。
若是能在树下走过,干燥的叶子就会像薯片一样发出咔嚓声,让人产生莫名的愉悦情绪。
仿佛脱离了年龄规矩的限制,重新变回那个七八岁的小孩。
想着想着,林时迩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拉开窗帘,推开了阳台的窗。
此时光线正好,风挟裹着别人家饭菜的烟火味钻进了她的鼻腔,还有镇上小摊贩的叫卖声,三轮车卖馍的喇叭声。
不等她多加感叹,在这些岁月静好的声音里穿插进了一串不太和谐的咕噜声。
林时迩摸了摸肚子,算了,还是先去吃饭,下午再收拾吧。
她想念家乡的凉皮已经很久了,在外面怎么找都吃不到家乡的味道。
从房子走到街上大概要十来分钟的时间,整个镇子不算大,但人口可不少,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住,只是老人和孩子偏多。
街道上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慢慢悠悠的,就好像她们不是走在大太阳底下,而是漫步在公园森林之间一样。
大风吹过,路边的塑料袋卷着黄沙高高扬起,这本是一个偏远小镇上再平常不过的景色。
却让林时迩感觉到无比的安心,这是在大城市完全没办法得到的惬意和放松。
她漫步在街道上,心情是这段时间来前所未有最好的一次。
镇上的店铺不少,但是比起店铺,林时迩更愿意选择路边的小摊子坐下来吃,她没有走太远,就遇到了一个。
摊子是用三轮车改造的,被擦到发灰的塑料板上贴着价格,五元六元…价格良心地不可思议。
老板是个有些圆润的中年妇女,一看见林时迩走近,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操着一口地道方言问:
“凉皮还是凉面?在这吃吗?”
还没来得及开口,先被辣子和酸醋的混合香味勾得咽了口口水,毫不犹豫说:
“凉皮,在这吃。”
老板又问:“宽的扁的?”
林时迩:“宽的。”
“好咧,”老板动作利落开始切米皮:“坐那边等下哈,一会就好。”
摊子边支了张木的折叠桌,几张塑料凳,桌子擦得还算干净,就是不太稳当,晃得让人总想找个石子什么的给它垫一下。
这一碗凉皮和林时迩记忆中的所差无几,甚至因为再一次重温,让原本模糊的记忆变得鲜明起来。
薄宽的凉皮裹满酱料塞进嘴里,酸辣之余带着麻酱的醇香,第一口没觉着辣,多吃几口后劲上来了,却越发停不下来,吃得那叫一个过瘾。
回去的路上正巧看见路边有个阿婆蹲着在卖草莓,老太太蹲在太阳底下,脚边的竹筐篮子里装着一筐底的草莓,红得鲜嫩欲滴。
林时迩放慢了脚步,有些心痒痒,不过还不等她上去问,后头就有个带着小孩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上去:
“怎么卖?这大中午了,有得便宜不?”
阿婆看来生意了,特别热情:“有有有,早上新鲜的那都十二三的,现在准备收摊了,九块。”
中年妇女凑近翻了翻,看起来有些不满意价格:
“你这都不新鲜了,七块。”
阿婆听完直摇头:“卖不得,卖不得。”
中年妇女听了,也没再说什么,拉着那孩子起身直接走了,徒留阿婆在后头叫:
“你要完吗?要完八块啊,不能再低了,今年干旱,我们浇水要人工,还要水费,这些成本也要算的啊。”
林时迩一听,立马加快了脚步:
“阿婆,我要完,八块。”
老人一愣,随即眉开眼笑:“哎,好。”
拎着一袋子草莓走在街上,林时迩的步伐更轻盈了,不过不管她高兴不高兴,头顶的太阳都不可能变小。
等她从街上再回到家,全身的衣服几乎都被汗浸湿了。
可下午要搞卫生,现在洗澡等下也还会再出汗,她干脆就直接这样开始干活了。
今天这点时间肯定是收不完的,她就干脆把重点收拾的地方放在了自己要住的次卧,其他房间没动,客厅和厨房厕所这些顺带清了一点。
等大致搞完,太阳就准备下山了,这个点也正好洗个澡,把中午买的草莓泡上。
和中年妇女说的一样,这草莓确实有点不新鲜了,但胜在它是自然长熟的,再加上放的时间也不长,吃起来还是酸酸甜甜的。
比起她以前在市里买的那些死烂贵还不是自然长熟的可好吃太多了。
草莓用井水浸过以后,带着点凉气,但又不冰,吃下去会让人觉得舒服,却又不会让肠胃感觉难受。
这小镇生活啊,是真的舒服。
她正陶醉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隔壁人家的声音。
直到外头那人喊了句:
“林时迩?你在家吗?”
林时迩被叫得一头问号,这谁啊,声音没听过啊。
“谁啊?”
“你小姑婆,我就说我听你姑说你是今天回来,在干啥咧,敲半天门没人应。”
林时迩脑子还有点懵:“哦,我刚洗澡呢。”
她上去把门打开了,外头站着穿着讲究,个头不高的小老太太,她年轻时候应该是个美人,还是有文化那种,要不然也没办法在暮年之际,身上还是带着那一股书卷气的韵味。
林时迩眨了眨眼睛,对这位有了点印象。
她听过一点子八卦,她爷爷那一辈混得最好的就要属这个小姑婆了。
她叫林英,据说当年出去打工,认识了一位挺出名的大学教授。
有个独生子叫刘军,这儿子虽然说没能读成书,不过做生意很有头脑,具体有多少钱也没人知道,只知道在市里县里甚至镇上都有生意而已。
林时迩抓了抓下巴,生硬地问:“小姑婆,要不进来坐?”
“坐就不用了,”林英摆摆手:“听你姑说,你打算长住?”
林时迩:“是啊。”
林英:“找到工作没?”
林时迩:“我平时在网上接点单,给人家剪辑视频,也能赚钱。”
林英撇了撇嘴:“那不就是无业游民。”
林时迩无奈:“是自由职业啦。”
“好了,不跟你扯这个,”林英压低了声音:“我有个好工作介绍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开新,贴贴宝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