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儿,你这是怎么了?别是给老太太气昏了。”站在燕妮边上的邻居连忙扶住她。
燕妮摇摇头,说没事。
可她惨白的脸看着就不像是没事。
曾科长叫了腿脚跑的快的,去请卫生科的医生来看看,也得亏华兴纺织厂是个大厂,否则去外头请人,来回又得费上不少时间。
医生来的很快,给燕妮检查过后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怀孕了,让家里人好好照看,还说燕妮情绪不稳定,营养不良,再折腾下去孩子都快折腾没了。
宋老太一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燕妮儿,你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想吃肉不?妈去买!”
也不说要“休儿媳妇”的事儿了,问这个问那个,好不殷勤。
得知儿媳妇怀了身孕,这场闹剧都不用别人劝,老太太自然变了态度。
燕妮也是个有气性的姑娘:“妈,我什么都不要吃,宋泉还没醒,我怕我以后生了个女儿,你非说这不是宋泉的种,照样把我们母女赶出家门。”
宋老太噎了一下,她还真没想过燕妮会生女儿,下意识觉得是自己大孙子来了。
汪主任沉声道:“她敢!今儿我们所有人都这儿呢,我替你做主,以后你要是生了女儿,你婆婆还敢磋磨你,说你半句坏话,就叫她自己从纺织厂里滚出去,回老家种地!”
“曾科长,您说呢?”
曾科长点点头:“成,就这么办。你要是不放心,回头我现在叫这老太太立个字据,摁个手印。”
“不成、不成,哪儿能摁手印!”
宋老太再不讲道理,也知道摁手印了就代表认了,万一燕妮真的生了女儿呢?
“切,还以为这老太太转性了,还不是怕儿媳妇生女儿?”
“老太太,你也别等以后了,现在就回老家种地吧!”
“我觉得也是,反正你儿子可以给你儿媳妇照顾,您老帮不忙就算了,别裹乱呀!”
眼下正值计划生育,多的是人家把先头生的女儿扔掉,让小两口再生一个儿子。金河县城里虽然管的还不紧,但看老太太这样还真保不准会怎么做。
汪主任这回态度也很强硬:“你这手印摁也要摁,不摁也要摁!”
老太太拗不过汪主任,又实在害怕进公安局,委委屈屈的摁了手印。
她本本分分一辈子了,除了偶尔磋磨儿媳妇,什么坏事都不敢干,在她的固定思维里,进派出所的都是干了坏事的罪人,谁要是进过局子,在他们那儿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
曾科长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还叮嘱燕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又或是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和厂里说。
燕妮挺怕曾科长的,小小声应了一句。
曾科长好像挺忙的,解决完这事急匆匆就要走。
她一转过身,厂里那些工人家属都不说话了,好像都挺怕她。
等人走远了,汪主任才和程晓珍说,“曾科长是刘厂长的妻子。”
程晓珍眼睫微微动了一下,难怪那些人看见曾科长都那么害怕,原来是曾科长背靠刘厂长这颗大树。
“晓珍,曾科长的态度你别放在心上。”见程晓珍点头,汪主任又说,“你刚来我们街道办就要处理这样的事,我还以为你会怯场,没想到表现这么好。”
汪主任其实是有意没等程晓珍适应,就把她拉过来干活的。
作为特招进来的临时工,如果表现的不是足够优秀,怎么服众呢?
好在程晓珍这次表现实在不错,就算街道办有人有意见,也得给憋回去。
汪主任:“等下你别走,过几天冬至,每人都能领半斤油、一斤饼干回去。”
“主任,这不好吧,哪有才来就拿东西的。”程晓珍不大好意思。
“没什么好不好的,你是我们街道办的一员,东西就有你一份!”
程晓珍笑笑,没再说扫兴的话,“汪主任,我刚才看你好像和曾科长挺熟悉的?”
汪琴摆摆手,“不是我同她熟,是你绍叔同刘厂长有几分交情,不过么咱们两家到底存在差距,上赶着不是买卖,我反倒刻意会回避这层关系。”
曾秋萍那个女人,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
眼下因为职位比较高,对汪琴就有些呼来喝去,但凡两家来往密切一些,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汪琴可不想去受这委屈!
“晓珍,你以后看见那个女人记得绕道走,知道不?”
程晓珍笑眯眯的应了,过了几天却拿了一叠信封,去了刘厂长家。
曾秋萍还没上班,正要出门,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谁呀?”
她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曾秋萍没奈何,只得过来开门。
门一打开,见外头站着一个样貌出众的小姑娘,曾秋萍一时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不过看着这张脸,曾秋萍下意识的不喜欢。
或者说,曾秋萍不仅仅对这张脸,而是对所有长相出众的女孩子都没好感。
主要因为她家老刘是厂长,亲戚、下属,想着法儿的想塞进来的漂亮姑娘不老少,要不是有她在这里挡着,曾秋萍就不信,老刘能一直把持的住。
曾秋萍的眼神很是警惕:“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你好,孙副厂长家是这儿吗?”程晓珍说着晃了晃手里的信封,“我爸刚叫我去邮局取信,正巧看见有好几个咱们厂的,我就一起拿过来了。”
程晓珍手里的信封全都是假的,里头装的全是白纸,不过她像模像样的在信的封面上写了人名,还盖了自己用萝卜刻出来的戳,看着像模像样。
一听她是送信,且不仅仅送一家,曾秋萍脸色好看了很多。
“我家不是孙副厂长家,你这信里都有谁呀,我看看有没有我女儿的信。”
“您拿去看吧,全是邮递员给我的,不知道都有谁。”
程晓珍大大方方的将信递过去,人站在门口并不进屋,很是懂规矩的模样。
曾秋萍见她脸都给冻红了,接过信封快速翻动起来,心里对着个姑娘观感好了一些。
“这里面没有我女儿的信。”曾秋萍有些遗憾。
这些信封都是程晓珍写的,她还刻意用了不一样的笔迹,里面有谁没谁,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她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您一定很想您女儿吧?”
曾秋萍又重新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跟前的姑娘和她女儿一般大,语气骄傲道:“是挺想的,不过我女儿在外头读大学呢,和你这种连工作都没有的姑娘可不一样!”
程晓珍回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并进行了适当的吹捧。
“您女儿可真是厉害呢!竟然还是大学生!”呵呵:)
“您女儿一定像您,长得又好看又聪明!”呵呵:)
“您女儿毕业以后肯定是直接包分配工作吧?乖乖,这么出息的闺女可不多见!”呵呵:)
曾秋萍现在觉得程晓珍有点顺眼了,是个还不错的姑娘,至少她看出来这个姑娘说的是真心话,而且听说她女儿是大学生,也没露出嫉妒之类的情绪。
在程晓珍询问,要不要下次她帮着代拿信封的时候,曾秋萍果断的报了女儿的学校、专业、名字。
“那就麻烦你了,我女儿在中央大学,金融系,名字叫刘莉莉。”
“不麻烦不麻烦,我记下了,回头看见你女儿的名字就给你把信捎回来。”
曾秋萍点点头,颇有一点这事交给你是看得起你的感觉。
等程晓珍借口送信从刘厂长家出来,狠狠的揉了揉笑的发僵的脸。
刘厂长家的还真是了不得,真当自己是颗葱了。
要不是为了打听刘莉莉学校和专业,她才不费这么大周折呢!
说起来也不知道刘家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对外将女儿的学校和专业捂的严严实实,就连以前和刘莉莉玩的很好的张红,也完全不知道对方在京市哪里。
京市那么大,学校那么多,没有确切的消息,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眼下知道学校和专业就好办多了。
邮电局门口,有个长相格外出众的小姑娘正在打电话,她身后还排了好几个人,大多是男同志。平时不耐烦的男人,这会儿倒是安分了不少。一个个斯文有礼,活像是大学生,把柜台上的大姐瞧得险些没笑出来。
“......谢老师,这个事情麻烦你了......回头,我要是有机会去京市的话,再请您吃饭。”程晓珍拿着电话认认真真的说。
那边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程晓珍轻笑了一下。
原本排队明面上等着打电话,其实在偷偷观察她的那些人,被狠狠晃了一下神。
程晓珍似有所觉的回头看了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见她似乎要挂电话了,紧跟着排在她身后的人,还问能不能和程晓珍能不能跟她谈对象。
电话的另一头,谢云蔚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想提点程晓珍几句,先前她还差点跳入火坑,如果这次非要再找个人,最好还是进了大学再说。
但又怕她觉得自己啰嗦,犹豫之间,对面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听着听筒那边的“嘟——嘟——”声,谢云蔚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
“老谢,你不是吧,我就是跟你借几张棉花票,下个月就还你了,反应这么大的吗?”
谢云蔚气鼓鼓的从兜里掏出一把票证,一股脑推过去:“你要哪些,随便挑吧,我有事出个门。”
张立民:“嗯???同志们,你们觉不觉得老谢不对劲?”
“早就不对劲了,也就是你才发现!”
“嘿,你们倒是给我说说啊!”
......
另一头程晓珍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对方,她暂时没有想要处对象的意识,上辈子的婚姻且不够糟心的,怎么会想要再次踏入火坑?
“哟,要不怎么说还是你魅力大呢!瞧瞧,给我发现了什么!”
程晓珍一转头,正巧同张红的眼神对上,对方眼底促狭都快漫出来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共同经历了王志华的事,张红现在对她倒是有几分朋友的意思了。
张红:“走走走,柳枝正满世界找你呢!”
“找我干嘛!”
“请你吃饭呗!她才从农场回来,听说你的事,就想找你叙叙旧,你以前不是和柳枝玩的最好?!”
柳枝啊,程晓珍想了想,那也是个苦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