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再次被敲响,小二送来了一道鸳鸯五珍脍和一碟杏仁豆腐。
循柔扫了眼,说道:“我们没点这两样。”
小二弯腰笑道:“回夫人的话,这是掌柜吩咐将这两道新菜送来给林大人和夫人品尝。做这道鸳鸯五珍脍的大厨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曾经伺候过太后,手艺没得说,因为食材难得,楼里每日只做五份,是特意为林大人和夫人留出来的。”
如此循柔也就不再说什么,待小二一走,她瞥向林思惟,“你与这里的掌柜认识?”
百荟楼里每日只做五份的菜品,能单独给他留出一份,恐怕不仅仅是认识这样简单。
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争的是一份体面,而限量供应这一点恰好搔到了一些人的痒处,这道鸳鸯五珍脍一上桌,面子里子便都有了。
百荟楼的掌柜特意送来这道菜,已是极大的抬举。
“嗯。”他拿起茶壶添水。
“你认识的人还真是不少,不仅万盛山的大管事与你相熟,连百荟楼的掌柜也跟你有交情。”循柔愈发好奇,“我们这顿饭,可要付账?”
“已经付过了。”林思惟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心吃吧,不用担心付不起账而被人嘲笑。”
循柔细白的手指捏着瓷勺,弯了弯红唇,“你用什么付的账?”
她不信他有这么多银子。
林思惟不说,他越是不说,她就越想知道,把瓷勺一放,一瞬不瞬地瞅着他,一副他不说她就不吃的模样。
他不想纵容她动不动就绝食的毛病,身体是自己的,她不吃饭饿肚子,跟旁人有何干系。
林思惟低头用饭,动作文雅,速度却不慢,她再看下去,他可能就要吃饱饭走人了。
循柔不是轻易服软的人,微微垂着头,指尖轻轻地拨弄茶杯,她现在很想把这茶杯砸他头上,指尖用得力道大了些,不小心压到了手上的水泡,她快速地缩回手,不由得轻嘶了声。
林思惟动作一顿,“怎么了?”
“没事。”循柔把手拢进衣袖里,从凳子上起身。
他拉住她的手腕,“坐下吃饭。”
“你好烦,不吃。”循柔蹙着眉拨开他的手,走到窗边坐下,望着外面升起的明月,投在身上的视线被她彻底地忽略,眼中只有一轮明月,仿佛要奔月而去。
她到底要做什么,林思惟皱着眉,再大的难题仿佛也没有眼前这个女人让他束手无策,她根本不会跟你讲道理。
她为什么要跟他讲道理,讲道理这种事也要看心情,她现在没心情,难道还要和颜悦色地跟他探讨一下孰是孰非?
他问:“你不饿?”
循柔冷淡又惫懒地嗯了声。
林思惟起身道:“那走吧。”
循柔跟他下楼。
一路无言,回到林家,秀娥还以为思惟把人哄好了,都带着媳妇去逛夜市了,肯定能把人哄开心,她当姑娘那阵子,去一趟夜市,能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
虽然大小姐出身高贵,但是说到底也是个小姑娘,纵然有点小脾气,被夫君哄哄也就没事了。
等两个人进门时,秀娥就瞧出不对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看着不像是哄好的样子,大小姐还好,娉娉袅袅地进了屋,跟往常没两样。
林思惟朝房门看了几眼,折身去烧水,她每晚要用水,这才几日,他已经下意识去给她备水了。
“大嫂?”林思惟看向厨房门口。
秀娥问道:“弟妹没事吧?”
林思惟抿了抿唇,“没事。”
秀娥想了想,说道:“这女人啊,其实挺好哄的,你说几句好话,态度放软点,就什么气都没了,夫妻哪有隔夜仇。”
林思惟抬眸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秀娥一看,这肯定是被她猜对了,这两人一定是闹别扭了,她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只能琢磨着说道:“你们不是去夜市了,没给弟妹买点东西?”
他买药膏了,还要买什么?林思惟知道问题不在这里。
“买点吃的玩的嘛,姑娘家都喜欢。”秀娥这时才发觉原来思惟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办得妥妥当当,至少大小姐就够治他的。
水烧好后,林思惟把水倒入浴桶。
循柔散下长发,轻轻地梳着头,在浴桶边看着,伸手试了试水温,“够了够了,你出去吧。”
大小姐派头十足,使唤起人来相当顺手。
循柔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擦拭完身子,穿上衣服,正用帕子绞着湿发,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看到林思惟,她有些疑惑,“有事?”
百荟楼的那点不愉快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好像只有他还记着她没吃饭。
林思惟觉得可笑,她都不饿,他替她操什么心,他把一个油纸包递给她。
循柔不接,嫌弃地道:“我刚洗完澡。”
湿润的水汽沁着丝丝甜香,刚出浴的美人,乌黑的发丝贴在雪白脸颊上,发梢弯出一个媚人的钩,她水灵灵地站在他面前,像颗一戳即破的水蜜桃,浑身香得要命。
林思惟走进去,把油纸包给她搁到了桌上。
她走到他的身边,甜香再次缠绕过来,“这是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如意卷。”
循柔坐下来,“你拿回去吧,怎好让林大人破费。”
林思惟拿起桌上的点心,刚转过身,一只雪白的脚就踢了过来。
她没穿罗袜,手下的肌肤细腻柔滑,他俯下身,把她的脚放回去,“别闹了。”
循柔低头去看他,缓缓道:“我可没跟你闹,是你先给我脸色看的。”
他一字一句道:“我给你脸色看?”这算不算恶人先告状。
“你别不承认,我又不眼瞎,你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对我爱搭不理的。”她叹息一声,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手头拮据,这是怪我不知勤俭持家了吧。”
真难为她还能看别人脸色,林思惟深吸了一口气。
“你自己瞧瞧。”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铜镜来,“是不是不太好看?”
他把铜镜拿开,神色愈发冷淡。
见他被气得不轻,循柔转着镜子对他笑了笑,逗狗似的挑过脚去,“我饿了。”
他拨开她伸过来的脚,“饿着吧。”
他说着冷酷的话,倒也没真让她挨饿,只是循柔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拿起如意卷,问道:“你从哪儿买的?”
“街上。”林思惟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循柔说道:“别告诉我是从陈家买的。”
显然被她说准了。
这个时辰再出去,很多铺子都关门了,林思惟在路上碰到了陈雪茹,便从她手里买来了一些。
循柔撇撇嘴,没有说话,仅仅一个神情就把轻蔑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是一点不介意在他面前展现刻毒的一面,有时连端庄娴雅也懒得维持。
半夜三更,林家的厨房依然亮着。
林思惟挽着袖子揉面,而循柔在知道他是用什么付账之后,就一直在忍笑,原来是去卖艺了。
“你会的东西怎么这样多?”循柔一一细数,“又会茶百戏,又会骑术,能修补古画,还会做饭,这难道就是上的厅堂下的厨房么?”
他淡淡地提醒道:“离远点儿。”
循柔坐在院子里等着吃饭,头顶满天繁星,身后是烟火光芒,只是有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颇为恼人。
一碗清汤面,烫了几根青菜,切了两片卤肉,循柔拿着筷子,搬着小板凳坐在灶台边吃面,味道不说多好,但也过得去。
夜晚的风带着柔和的清凉,林思惟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到她的身上。
一大碗面,循柔吃了一半就饱了,剩下的被他解决了。
她看着他道:“我好像又想吃百荟楼的菜了。”
林思惟吃着面,没理大小姐的反复无常。
她感叹道:“林思惟,你可要争点气,别让我连个酒楼也不好意思进。你瞧我嫁给你以后,是吃不好住不好,还要被蚊子咬,你再不对我好点,怎么对得起我?”
他吃完面,起身去洗碗。
循柔瞧了他许久,突然出声道:“还想亲我吗?”
林思惟朝她看去,眼眸黝黑深邃,即使知道她藏有某种蠢蠢欲动的恶意,也被她勾动了心弦,声音有些暗哑,“过来。”
她站着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素衣乌发,盈盈而立。
她不肯走近,他便去靠近她,暖香缠绕而来。
林思惟捧起她的脸,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握着她胳膊的手越攥越紧,在她眉头轻蹙时,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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