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天还没亮,林正扬就已经收拾整齐,坐在正厅里等其他人。
左等右等,天光破晓,连青梅都准备好了,还是不见另外两人下来。
“青梅。”林正扬脸色一垮,将茶盏重重搁在桌面上,“去叫阿煜起床!”
“好的。”青梅脆生生地应道,“我这就去!”
她一路蹬蹬小跑上了二楼,来到林煜房门前却犹豫了一下。
里面那位脾气实在算不得好,每次有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那冷冰冰的眼神都能将人给活活冻成冰渣子。
但祭祀确实事关重大,最终她还是大着胆子敲响房门:“那个......你们醒了吗?”
房内毫无动静,她正打算加大敲门力气时,脑海中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安静,他才刚睡下。”
青梅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眼神惊慌地四下寻找:“谁?谁在说话?”
“我,贺沉。”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开口。
“怎么跑到我脑子里吓人......”青梅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又想起自己的使命,连忙说明来意,“今天是林家祭宗祠的日子,林叔叔在楼下正在等林煜,您快让他起来吧。”
“祭祀?”卧室内,贺沉搂着趴在胸膛上的人,微微皱了皱眉,“不去。”
“那可不行!”青梅说话声音大了起来,“今天所有林氏嫡系后人都要参加祭祀,林煜也不例外,不然——”
青梅一下子噎住,她倒是忘了林氏这一派的开山鼻祖究竟是谁了。
“嗯......”就在这时,林煜轻轻哼了一声,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问道,“几点了?”
贺沉低低应声:“才六点,还早。”
“都六点了?”林煜眼清醒了一点,试图撑着坚实的胸肌爬起来,“今天祭宗祠,我得起来了......”
贺沉抬手将人重新按进怀里:“别去了,多睡一会儿。”
“不、不行......”林煜安抚似的摸了摸棱角分明的下巴,“要去的。”
贺沉捉住纤瘦的手腕,啾啾亲了好几下他的手心:“那我帮你穿衣服。”
“嗯。”林煜闭着眼睛指挥道,“黑色,要穿黑色的衣服......”
脱去睡袍,目之所及皆是自己留下的密密麻麻的痕迹,贺沉眸色不禁暗了暗。
肌肤接触冷空气,林煜打了个冷颤,本能地往男人怀抱深处钻。
贺沉呼吸微顿,不轻不重地拍了肉嘟嘟的小屁股一下:“老实点。”
林煜软着嗓子叫了一声:“我哪儿不老实了......”
“老公错了。”贺沉揉揉丰嫩的臀肉,笑着哄道,“宝宝最乖了。”
“这还差不多。”林煜窝在男人怀里,让伸腿就伸腿,让伸胳膊就伸胳膊,简直乖得不行,像只任人打扮的漂亮洋娃娃。
穿好衣服,贺沉奖励似的亲亲挺翘的鼻尖,又抱他去卫生间洗漱,比照顾宝宝还要更细致温柔。
等两人都收拾妥当下楼去,林煜瞌睡也全跑光了,向父亲道新年好:“父亲,新年快乐。”
“阿煜,今天是初一,你怎么——”林正扬依旧板着脸,习惯性想教训两句,无意间对上另一道眼神,又止住了。
贺沉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新年快乐,林叔叔。”
被一只死了八百多年的老鬼叫叔叔,林正扬面上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但儿子正眼含期待地望着自己,他还是勉强应声:“你们也好。”
青梅在一旁接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六点半,一行人出发前往林氏宗祠。
这是林氏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悼念祖先,祈求庇佑,仪式一如既往的盛大而繁琐。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又多了一道程序。
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林煜缓步走到神龛前,抽出三炷香点燃。
祠堂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毕竟林煜从小到大试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一次成功点燃一根香。
但很快,所有人不约而同噤声,完全不敢相信眼睛所见。
三缕青烟袅袅升起,只短短几秒,立香便燃成了灰烬。
今日林煜点燃了三炷香并燃尽,这也就意味着,他拥有了继承下一任家主之位的资格!
林正扬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片刻后,清了清嗓子:“安静。”
在一众复杂而震惊的目光中,林煜神色平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与另一道颀长的身影并肩而立。
其实林家传承这么多年的点香测试,不过是当初他设下的一个启动阵,只为了八百年后的某一世,将贺沉的一缕灵魄引到自己身上来。
贺沉也确实在他六岁那年遁入他的梦中养阴,只是他没想到,男人恢复自主意识后,竟然第一时间对他做那种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斜睨了身旁人一眼。
贺沉感受到他的视线,侧过脸用眼神询问。
下一秒,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背蹭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他心下一跳,来不及躲开,小手指就被勾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贺沉借着衣袖的遮挡偷偷摸摸牵起了他的手。
林煜脸色微红,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几次三番无果后只能放弃挣扎。
现下盯着他的人太多,动作愈大反倒会引起注意。
但是,就这样在他父亲和大哥的神龛前与贺沉牵手,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羞臊感。
尽管迟了八百多年,但怎么莫名像是带对象见家长......
好不容易等祭祀仪式全部结束,林煜手心都湿透了。
在林正扬看过来的前一刻,贺沉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手,表情是一贯的风轻云淡。
林煜将手心里的汗擦到衣服上,这才开口道:“贺沉,你跟我来。”
“去哪儿?”贺沉转过脸,语气温柔地问道。
林煜和父亲对视一眼,回道:“去祭堂。”
林煜率先转身往外走:“跟我走就是。”
封印解除,束缚在身上的十八道灵鞭消失,贺沉靠近祭堂时终于不再产生那种灼烧的痛苦。
他们来到祭堂前,林煜推开了朱门。
贺沉跟着踏进去,目光触及供奉台上方挂着的那副画,瞳孔微缩:“这是......”
林煜轻声回道:“是你给我画的那幅画。”
林公子向来并不喜别人画他,所以当年他唯二留下的肖像画,皆是出自贺沉之手。
其实现在看来,这幅背影图中蕴藏的感情几乎要从笔锋中喷薄而出,那时候的他怎么就没能早点意识到呢?
贺沉百感交集,盯着墙上的画看了良久,低声问道:“你要给看的就是这幅画?”
“当然不是。”林煜摇了摇头,走到供奉台前,揭开了一块黑布。
原先孤零零的牌位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新牌位。
贺沉再度怔住,眼神一眨不眨地落在那两块并排的牌位上。
“你没有留下后代,现在也很难去追寻你的祖根,我就想着......”林煜抬起手,指尖轻触上面刻着的名字,“不如进我林家祠堂,与我一起受林氏后人世代供奉。”
他受林家后代香火供奉,而贺沉却被困在黑暗中近千年不得解脱,这是藏在他心底最深的隐痛。
身后太过安静,林煜忍不住又道:“反正你本来就是......”
贺沉终于找回了声音:“本来就是什么?”
林煜抿了抿唇,鸦羽似的眼睫轻颤,雪白的耳根悄悄染上热意。
“本来就是什么?”贺沉走至他身后,哑着嗓子追问。
林煜闭上眼睛,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反正你本来就是我的人,入我林家祠堂,天经地义。”
最后一个字堪堪落下,他被大手掐着下颌转回脸,一双唇急切地堵了上来。
林煜熟练而顺从地张开齿关,任由火热的大舌侵入口腔,凶猛地吸|吮吞噬他的舌尖。
然而转眼间,这个吻就变得失控了。
贺沉将他挤到供奉台前,湿热的吻顺着脸颊逡巡至后颈,如同野兽叼住猎物般恶狠狠咬住了他的后颈。
林煜喘着气,心头警铃大震,不由挣扎起来:“贺沉你......你冷静点......”
“别动。”贺沉一把将人按在台子上,低沉磁性的嗓子俨然哑得不像话,“乖乖,听话......”
“不行......”林煜伏在供奉台上,一抬眼便看见两人的牌位,内心的羞耻在此刻达到巅峰,“这里是林家祭堂,将来后人要来这里祭拜我们唔......”
尾音被吞了进去,一把细腰控制不住簌簌发颤。
“我就是要在这里证明......”贺沉将红得沁血的耳珠含进口中,“我是你的人。”
他终于不再偏执地重复着“你是我的”,而是将“我是你的”一遍又一遍地刻进身体里。
供奉台,蒲团,榻上,墙角.....
并肩而立的牌位见证着祭堂内发生的一切,带着亘古不变的沉默。
又仿佛正喃喃诉说着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