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很遗憾的,五条悟没有拍到自己想要的照片。

因为恰巧胶卷用完了。

他也不恼,转手就把那个相机扔给了不下水的娑由,转头就跑向了天内理子,两人在海边撒欢子互泼海水。

娑由则是捧着那个相机,坐在伞下“欣赏”五条悟的作品。

一看,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风景照,没什么价值。

真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玩的那么开心。

娑由这般想,这时,头上笼下一片更深的影子来。

她抬头一瞅,是黑井美里。

据资料来说年过三十的黑发女性,看上去其实意外的年轻。

若是说她是天内理子的姐姐,想来也是有人信的。

她正扬着温和的笑,将一个开了顶的椰子递向娑由。

娑由一愣,道了声,便从这个被她放弃了好几次的女性手中接过了那颗椰子。

“黑井小姐。”一旁传来夏油杰的声音:“你忘了插吸管了。”

闻言,黑井美里这才意识到,当下不禁朝娑由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从那个黑发少年的手里拿过吸管递给娑由。

娑由将那根被扭成了心形形状的吸管插入椰子中,小吸了一口,便听到夏油杰笑着问她:“甜吗?听悟说你也挺喜欢吃甜的。”

这会,那个被提及了名字的人正拿着个大海参,与天内理子在不远处哈哈大笑。

他们的声音迎着清爽的海风而来,叫娑由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她才朝夏油杰点了点头:“很甜。”

不过没有五条悟给的糖甜。

娑由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那些含在口腔里,泡在冲绳特有的奶香中,也盖不住其中酸甜酸甜的滋味,以致于味道有些怪。

但夏油杰却已经被她那两个字逗笑了。

他多开了几个椰子,优先递给她身边的黑井美里,剩下的估计是开给那两个正在嗨的家伙的。

很快,夏油杰也在她身边坐下来。

这次五人行中,除了精力旺盛的五条悟和天内理子外,他们三个都没有下水。

不久前,他们向附近的商铺租借了遮阳伞等防晒物品,五条悟和夏油杰将其撑起,在沙滩上撑起一片阴翳供大家休息。

当下,他们三人并排坐在一起,被海风吹扬了同色的发丝。

期间,夏油杰突然问她:“织田小姐已经和悟和好了吗?”

“诶?”这话叫娑由诧异地眨了眨眼。

和好?

她和五条悟有发生什么能用上「和好」这个词的事吗?

许是她困惑的神色过于明显,黑发的少年一愣,随即弯着眼睛说:“啊咧,因为昨晚的事我还以为你们算吵架了。”

娑由一顿,终于懂他的意思了。

而黑井美里对这个话题不明所以。

对于她来说,这是个不太友好的话题,所以夏油杰也并没有解释清楚的打算。

她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娑由则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和五条悟吵架。

吵架才不是那样的呢。

在她看来,所谓的吵架是得建立在某种关系之上的,例如朋友或家人之间。

否则有什么好吵的呢?

于她而言,别人的想法都不重要,那么她又为什么需要与他们交流这些,甚至争吵呢?

再举个例子来说,她以前时不时会与雇主雇来的其他人一起执行委托,但是每次做法相左的时候,她都不会理会他们,甚至会在任务优先的情况下解决掉碍事的家伙。

而雇主一般不会在意这个,毕竟他们注重的只有结果。

同理,她和五条悟没有达到需要吵架那样的关系。

这次的任务中,比起解决他,这点矛盾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但是夏油杰好像不这么想。

他目光辽远,说:“是吗?看样子因此烦恼的只有那家伙啊。”

闻言,娑由不禁抱膝远望。

眼帘中,白发的高个子少年在大太阳下笑得恣意又飞扬。

蓝天之上,有飞机划过的云痕。

泛着粼光的海波一层叠一层,漫过来,将他们的脚踝浸淌。

恍惚间,好似有夏花涌来。

薄绒的青空在海平线上铺展,稍一眨眼,空气中的浮光好像都化作星屑落了下来。

“感觉变成旅游观光了。”

她听到黑井美里这般无奈地嘟囔。

娑由不置可否。

不过,这次跟着来冲绳,并非妥协。

她真正的目的也不是救黑井美里,而是冲着那个男人来的。

可惜的是没碰见他,交易的绑匪只是来自「盘星教」的普通人。

娑由不免有些失望。

而这也证明了她此前要以人质换人质的假设是不成立的。

对此,五条悟骄傲得仿佛考试得了第一……不,他以前得了第一也没那么开心。

救出黑井美里后,那家伙就差黏在她背后,像只挂在她身上的大型树袋熊一样,大喇叭地循环自己的「正确」了。

然后,他转身就将那些绑匪一个个揍成猪头送上了警车,一边朝她扯眼皮做鬼脸,近乎洋洋得意地说:“这里边没你想找的那个人吧,有也没关系,我已经把他绳之以法了!”

末了,那家伙还应景地敬了个礼,一本正经的,叫逮捕绑匪的警官千万别放过那些人。

娑由不禁有些郁闷。

好在冲绳的大海冲散了这份失落感,才能叫她现在好好坐在这看他们嬉闹。

她懒得去思考五条悟是怎么想的,反正按原计划,过多一会他们就要回去了,一切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只要她在明天傍晚日落之后,让天内理子顺利完成同化仪式就大功告成了。

她刚这样想,就听夏油杰高声提醒他们准备回去了。

对此,五条悟和天内理子皆是一愣。

黑发的少女垂下眸子,脸上是明显的失望之色。

五条悟看了她一眼,下一秒,便涉着海水过来,说:“我们明早再返回吧。”

这下娑由就坐不住了。

不等夏油杰开口,她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五条悟这家伙,真的是个很会打破常规的人呢。

娑由想。

当下,她踩着温热的细沙走过去,用黑漆漆的眼睛凝视他:“你是在开玩笑吗?五条悟。”

对于她的质问,五条悟只是抬手揉乱了一把银发。

“天气很稳定。”

他给出的第一个理由是这样的。

顿了一下,他还特地用上了冲绳的方言,听上去有些搞怪,很不正经:“而且比起东京,冲绳的诅咒师也很少。”

可是娑由完全不吃他这一套。

她非旦没有被他糊弄过去的意思,神色还变得有些冷然了:“诅咒师?不要仅仅把敌人的类别局限在诅咒师上,我不是诅咒师也同样参与了这个任务。”

许是明白五条悟这个人的难搞程度,这个时候,与其交流的娑由压根没有去理会其他人。

她歪了歪头,神色认真得好似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这次是我作为敌人来杀理子,你还会这么想吗?”

闻言,五条悟这才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到她身上来。

“你该感到庆幸,五条悟,我这次是和你站在一方的,否则……”娑由顶着那双色彩明净的六眼,弯了弯眼睛,笑着说:“就算是你的这条命我也会照收不误哦。”

言毕,全场安静了下来。

耳边只有海浪轻轻涌来的声响。

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可是,娑由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转头看向站在五条悟身后的黑发少女,柔软地笑了起来:“还有你呀,理子……”

飘在海风里的声音非常轻。

细听,其中隐含无奈的笑意,听起来像是有些苦恼似的:“虽然能在死前开开心心地玩一场是很好啦,但是你确定自己是越玩越开心吗?”

就此,绑着麻花辫的黑发少女一惊。

恰逢一阵稍大的海风吹来,她头上的草帽被吹扬,轻飘飘地落在了晃荡起伏的海浪中。

其中,娑由带笑的声音也轻轻传来:“不是吧。”

一瞬间,犹如被一根细针戳破了心里暗藏的气球似的,天内理子流露出了些许不知所措的神色。

偏巧娑由还在说:“越开心就越留恋,越想要弥补遗憾,就会发现自己越不舍,明明之前说自己为了全人类可以去死的,当时的那份觉悟现在看来,已经不太纯粹了呀。”

言毕,娑由偏头,便看见夏油杰和黑井美里都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

那个笑起来清浅温和的少年甚至蹙起了眉头:“织田小姐,你这么说就有些……”

“为什么不能说?”

娑由却这般反问他们。

伴随着她的话,脚下的海波涌来又褪去,那顶草帽随之远去,像一只轻盈的小船,驶向辽阔而自由的远方。

但是,天内理子做不到。

她是「星浆体」,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明晚的那场同化仪式。

她是一只被「人类」与「世界」这两个词束缚住的雏鸟。

娑由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她不会帮她。

因为她自己也在挣扎。

她想要挣脱「世界」这个囚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竭尽全力都还没看到那样的未来。

她已经没有力量再去拉谁一把了。

这会,娑由的语气不再带有笑意,仅剩的只有机械似的冷硬:“你们该不会认为这么短的时间让她尽情地玩就能弥补她吧,有意义吗?不管是去上课还是来这里玩,真虚假呢,让她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什么的,说到底只是让你们自己好受一点罢了,但理子你真的开心吗?”

天内理子没有出声,五条悟也没有。

从始至终,他都很安静。

安静到叫娑由不禁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也没看出什么来。

他的眼睛被镜片和细碎的额发挡了个七七八八,不笑不怒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娑由便不理他了。

她笑着对理子说:“如果理子你真的不想进行同化仪式了,现在就可以说出来哦,说出来后你确实也不用去了,而我就当自己任务失败了,可以现在就在这里杀了你哦……”

“织田小姐,不要再说了。”

一旁的夏油杰道。

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神色看上去不算太好。

可是,娑由也没有理他。

她笑道:“这样的话,我还能得到敌方三千万的悬赏金呢。”

此话一出,娑由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瞬间隔开了一条无形的沟壑。

对此,她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想,若是天内理子真不想进行同化仪式了,那这样的死亡,某种意义上也算解脱了吧。

说到底,盛大的狂欢只会迎来寂寥的悲痛,就让她抱着觉悟平静地死去,不好吗?

以此为由,娑由微眯着眼,笑着说:“建立在将死之上的快乐,连我都觉得可怜呢,理子。”

伴随着这般言语,娑由的脑海中倏然浮现出了与之相反的皑皑白雪。

冬夏交织的罅隙,她看到一片荒白的雪原中,被掩埋在冻土之下的自己,朝那片无限延展的天空伸出了手。

记忆中冷入骨髓的温度随之而来。

明烈的太阳之下,她一瞬间却像被冷着了一般,觉得血液都被冻结,整个人颤颤巍巍地抖了起来。

一同停止运动的还有自己的思绪。

她在这一秒钟,脑袋空白,连脸色都变得苍白。

这时,有人的声音从上而至:“喂,你。”

娑由僵硬地抬头,寻声望去,就见一只宽大的掌心朝她笼了下来。

阳光从那些指缝穿透下来,她脸上的光影明暗交错。

眼帘中,掌心的主人窜得老高的身体已经不算单薄,比起以前,他的肩膀有了厚度和宽度,就连掌心都变得宽大起来。

这一刻,她像是一条即将被网住的鱼,惊得瞳孔一缩,猛然后退了好几步。

五条悟的手就顿在那,停在了空气中,

周围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将其插进沙滩裤的口袋里,稍稍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下一秒就吐出棒读式的夸奖来:“哇哦——好棒棒哦,既然都自信能干掉我了,那呆多一个晚上对你来说也不是问题不是吗?”

娑由一愣,反驳他说:“很高兴你能相信我的能力,但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闻言,五条悟安静了两秒,突然说:“你这次怎么那么奇怪?”

娑由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

“各方面。”他拉长了声音说。

他也不解释,只给了个广泛的范围。

不等娑由多想,夏油杰似是烦恼地揉了揉眉心,将天内理子推前了一步,笑着说:“织田小姐,其实你说的有道理,但稍稍听下理子妹妹的想法吧,毕竟她才是当事人不是吗?”

而被他提及的少女则是在黑井美里温柔的拥护中踏前一步来,眼眶隐约有些红。

她说:“娑由,你说的对,我这几天,确实没那么开心。虽然早就作好觉悟,并且以此为荣,但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大家了,我就觉得很痛苦很遗憾,所以我这几天都这么任性,对不起。”

站在她眼前的女孩,身着泳装,清秀、靓丽,正值花一样的年纪。

她可能还没谈过恋爱,还没来一场盛大的旅行,也还没遇见自己喜欢的男孩。

但她说:“如你所说,现在玩得越开心我就越觉得不舍,或许,还感到很寂寞了说不定。”

“但是……”

她抬眼望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倔强又坚定:“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珍惜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

娑由愣住了。

天内理子继续说:“就算我快要走了,但只要能多和黑井在一起,多和你们这几个刚认识的朋友在一起,多看看这个世界,即便会痛苦也没有关系。”

言毕,那个女孩释然地笑了起来。

她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许多了,又是大笑,又是呜咽地给了自己的看护人一个拥抱,叫黑井美里也红了眼眶。

娑由则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声音。

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脚下的这片沙滩被无限地放大,她与他们的距离也被无限拉长。

她与他们,这一瞬,好似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片刻后,娑由低下头去掩去了所有表情。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动了起来,回到伞下,提起自己的编织箱转身走了。

可是,身后有讨厌的声音传来:“去哪?”

娑由头也不回,只道了句:“买汽水。”

今年夏天的尾巴拖得老长老长。

冲绳微烫的油柏路在沙滩之外的地方延展,娑由踩着凉鞋走上去,其飘扬的裙裾与海边的椰子绿叶一起晃荡。

有人拖着拖鞋的脚步声与她的重叠,一直跟着她到了卖汽水的小摊铺前。

在这期间,那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随之而来:“生气了?”

“没有。”

娑由没有回头,便听到独属于那个白发少年的声音又在问:“你在焦虑什么?”

就此,她一顿,也有了一瞬的茫然。

她觉得五条悟这个问题真是莫名其妙。

焦虑?她有什么好焦虑的?

她哪有值得焦虑的事情,顶多在意那个姓「伏黑」的男人罢了。

于是,她只能再次给出个“没有”的答案。

五条悟也不追问了。

娑由加快脚步,嘟囔说:“不要跟过来。”

五条悟却扯着嗓子,拖着老长老长的调在身后嚷嚷:“你让我不跟我就不跟,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言毕,似是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噎人,他又理直气壮地补上了一句:“又不是你一个人想喝汽水。”

娑由果然就不说话了。

对此,他满意地挑了挑眉,开始追着她喋喋不休:“明早再回去的话,天内的悬赏在飞机上结束了不是更好吗?”

“听说这里的刨冰很好吃,今晚这里还有烟花,就顺道看了不好吗?”

一路上,他就在那说个不停,说的无非都是多呆一个晚上的好处。

娑由第一次觉得五条家的大少爷原来是个这么能说话的人。

确实该喝汽水了。

她想。

不然渴死他。

不多时,他们两人一起在卖饮料的小摊前就坐。

说是坐,其实也只有娑由。

毕竟小摊前只提供了一只凳子,理所当然的,被先到先得的娑由占领了。

五条悟则是踩着拖鞋,叉开腿,懒散地蹲在她身边。

冲绳的蝉鸣好似没有东京的彻耳。

午后时分,阳光从上方落下来,篷伞形成的阴翳中,他们的目光没有交接,而是一同放远,去眺望远处澈蓝的大海。

其中,娑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以为你不会阻止我。”

她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的。

就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呢喃,若非五条悟耳聪目明,估计很难捕捉到。

娑由说:“昨晚和刚才,我都以为你不会阻止我,就像以前一样。”

她知道的,她作为杀手的做法向来没什么人认同,很多时候,就连雇主或同行都无法苟同她的理念。

但是,当年那个夏日里的小少年,以某种叫她为之惊艳的姿态尊重了她的活法。

彼时,她近乎动容。

那种奇异的欢喜至今都还保留在心中。

可是,明明涉及到自己的性命时都还能那般无所谓的人,这次却三番两次地阻止她。

对此,娑由觉得莫名有些失落,甚至有些委屈。

以致于她说:“你变了,五条悟。”

娑由得知了这样的结论。

但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自己又觉得不太对。

不,是大家都在变,这才是正确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会变的人或物。

就像五条悟这个人,她曾经觉得他是个位于天上的人,心性剔透傲倨,格格不入,宛若隔绝彼世之人。

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朋友。

但他有了朋友。

就像从天上落入尘世一样,几年不见,他长高了,有了朋友,他在前进。

就像奇犽一样,一直一直在往前走。

一直以来,停滞不前的人只有她而己。

这个认知叫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厌恶感。

她也不知道是针对谁。

自己?五条悟?或许都有吧。

而那个少年听罢只是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娑由从他的那个通透的眼神中知道,他已然知晓她的意思。

他总是这样,好像可以用那双眼睛看透她。

现在,他也不否认自己的变化。

他用一种近乎不以为然的口吻说:“之前是懒得说你,但是,你这家伙每次都把人推得远远的行为实在很碍眼,看得我烦死了。”

娑由一愣,侧头去看五条悟时,就见汽水的水珠正从他的喉结上滚落。

长开了的少年,线条分明,轮廓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

她嗅到他身上有糖果与肥皂混合的清香,夏日鼓动的光点在他雪白的眼睫上蹁跹,那双望着远方的眼睛,好似倒映出了无限延展的天空。

可是,他表情索然,声音也很轻:“明明你是个很怕寂寞的家伙吧。”

就此,娑由呆住了。

他在说什么呀?

寂寞?这是什么玩笑话吗?

她困惑地歪了歪头。

但五条悟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只是喝了口饮料,漫不经心地说:“她都那样说了,就随她呗。”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天内理子。

兜来兜去,还是天内理子的事。

娑由收回目光,听到他在说:“说到底,你就是想赚钱不是吗?”

娑由没有否认。

他便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该不会还在坚持那个天方夜谭的梦想吧?”

娑由依旧没有否认。

他因此笑得更大声了。

但笑着笑着,许是无聊,他的笑声就低了下去。

下一秒,五条悟拿汽水罐来撞了一下她的,哐当一声响,像某种仪式。

在这之中,他的声音突然随着海风而来:“让我成为你梦想的一部分呗。”

“什么?”

娑由愣住了,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而眼帘中,那个银发蓝眼看都没看她,他索然的表情一如既往,似乎只是在谈论等下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他晃着汽水罐,说:“我可以帮你一起攒钱,和你去玩,春天我不是很忙,我可以亲自来找你。”

娑由微微张了张嘴。

“夏天的时候我们任务比较多,不过赚的钱也多,除此之外,如果你想去,我会尽量翘掉,嗯,空出时间来陪你去。”

这一瞬,娑由近乎呆愣。

她好像听到了喧嚣的蝉鸣,却掩不住他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明媚的光景——

娑由看到了柏松上的栖鸟,夏季阳光下融化的奶油。

古旧长廊下叮当响的风铃轻轻晃动,有长青的绿野被风吹低,夏日的祭典随着烟火在黑夜中铺展而来。

“秋天富士山那边倒没什么好玩的,不过那里枫叶都会红,附近好像也会有秋日祭,还有特色糕点,然后,冬天才是重头戏,我们可以去那里滑雪,跨年,然后迎来春天……”

娑由看到了晴空之下火红的枫叶、湖水降低的公园,山际之上飞扬的白鸽,以及冬天的第一场雪。

其中,属于五条悟的身影就站在那,不偏不倚,就站在她此刻心脏和虹膜鼓动的鼓点上。

须臾间,她脑袋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说这种话?

娑由在这一刻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她近乎茫然又惊惶。

这份心情,该称之为什么呢?

可是那家伙还在笑,名为「五条悟」的存在漂亮精致得像在发光。

而当他抬眼望来时,就此,那双眼睛里,有着太阳与月亮的颜色。

那是,只能用一个词语形容的颜色——

这一瞬,娑由脑海中只想到了五条悟的死亡。

经由她的手,将其尸骸埋葬在富士山上。

——成为她梦想的一部分。

——那是,她与他名为「未来」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一小段未来的无责任小番外呀——

“当当当当!”

2017年的某一天,已是青年之龄的五条悟拿出手机,献宝似的,将其中一张照片呈现给自己所教的一年级学生看:“介绍一下!这就是你们的师母!”

“哇,意外的漂亮。”胖达说。

“是吧是吧~”五条悟拖着甜腻的调子说,随即晃了手机,刻意在学生中唯一一个插班生乙骨忧太的眼前多停留了几秒。

乙骨忧太便也由衷赞叹一句:“五条老师的妻子好漂亮。”

五条悟这才满意地移开了手机。

而班里唯一的女生——禅院真希则是“嘁”了声,毫不客气地说:“所以说,为什么这家伙会有这么漂亮的妻子啊?”

狗卷棘点了点头:“鲑鱼。”

“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见哦,真希同学。”

五条悟点名她,缠着绷带的脸上带着骄傲又不正经的笑意,还摆了个pose说:“她会嫁给老师我当然是因为,老师我的魅力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啦~谁能不喜欢五条悟呢~这可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时她亲口说的~”

见此,禅院真希觉得莫名火大:“他这副炫耀的嘴脸是怎么回事?确定不是变态大叔诱拐少女吗?!”

“哇哦!好过分真希!”五条悟开始了他的哇哇大叫,整个教室都是他的声音:“老师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言毕,他佯作伤心,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看得所有人一阵静默。

但他还没消停的迹象,反倒当堂打起了电话,一边用委屈得令人恶寒的声音说:“我要和你们师母说你们欺负我!这群学生真是坏坏!”

他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接通了。

“娑由!”甫一接通,他就大喊这个名字。

许是为了折腾学生,五条悟特地开了扬声器,于是手机里就传来了一阵又轻又软的声音:[有什么事吗?五条悟。]

五条悟当即甩开了那副委屈样,整个人变得万分雀跃起来:“有哦有哦!我想你啦!”

可是,对方好像不太吃他这一套: [乖哦,现在正在做收尾工作,别打扰我哦。]

语毕,电话就要挂断。

顶着学生们看戏的目光,五条悟觉得自己膝盖一疼,便开始嚷嚷道:“工作比我重要吗?比帅气又爱你的丈夫重要吗?!”

对面安静了一会,很快传来了笑声: [说什么呢,五条悟,你当然更重要啊。]

五条悟觉得自己在学生面前挽回了点面子,开心得翘起了嘴角:“我就知道,娑由你果然还是爱……”

[你可是要帮我一起赚钱买下富士山的人。]

可是那边的人说:[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吧,所以比起打电话给我,你要好好工作赚钱哦,不然我们就只能拆伙单飞了。]

然后,就是一阵挂断时的忙音。

而白发的青年则是维持着那个接电话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听见自己的学生很不给面子,在那“小声”地交头接耳,还字字诛心。

“这是离婚的意思吧,就是离婚的意思吧。”

“他们真的是夫妻吗?顶多是组团干事的同事吧。”

“话说她真的是因为被五条老师迷住了才结婚吗?眼光真的这么差?”

“看样子他才27岁就面临婚姻危机了啊。”

片刻后,乙骨忧太有些不知所措地劝自己的朋友:“大家还是少说点,五条老师都蹲墙角种蘑菇去了。”

五条悟:“孤独,委屈,又可怜.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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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来啦,好多天没更新了!因为天太冷了打不动字啊!所以送个小番外呀字数也爆啦!【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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