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庄子有些小了,不如住到我这里来?”
“还是不要了。”阮荣安摇着团扇笑盈盈,眸光如水般在那俊秀小厮和王瑞君之间划过,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你这丫头,还打趣起我来了。”王瑞君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阮荣安大呼冤枉,“哪里是打趣,芝姨您过的逍遥自在,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的。”
“哦?那你羡不羡慕?”王瑞君有些不怀好意的问。
“自是羡慕的。”
一个敢问,一个也敢答,阮荣安笑盈盈,眉眼婉转流波,赶在王瑞君开口前又道,“只是我现在还不想要。”
“那等你想要了告诉我,我给你好好安排几个,保证干净。”想说的话被抢了先,王瑞君也不在意,忽的笑道。
所谓干净,一语双关。
这一点阮荣安是信的,王瑞君虽然爱玩,但还从没有闹出过丑事来,她寻得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只是笑,不说话。
和宋遂辰这段感情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更何况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阮荣安暂时没心情想那么多。
两人凑在一起说笑了一会儿,外面还有客人等着,就都出去了。
这处行宫离京都近,是避暑的好去处,每年夏日京中的人都会来这里,今年也不例外。
人一多,再加上是长公主的宴会,来的客人自然少不了,那叫一个热闹。
宴会自晨时起,直到夜间才散。
阮荣安别了王瑞君,回了自己的别院。进门之前,她目光扫过旁边的红色花墙,一眼而过。
“夫人,侯府来人了。”
玩乐了整日,阮荣安现在的心情即松快,又有些倦怠,踏进院门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一会儿定要好好泡一泡汤池。
谁知,刚进别院,就有小厮靠近低声禀报。
阮荣安手中的团扇一顿。
“什么事?”她问。
“是侯爷身边的人,说是侯爷有东西要给你,上午就来了,一直没走,执意要等您回来。”
阮荣安脸上不耐划过。
“二月你去把人打发走。”不管来人是要干什么,除非宋遂辰要答应她和离,别的她都不感兴趣。
二月立即应命。
阮荣安身边有四个贴身丫鬟,从一月到四月,若是刚听到这些,怕是都以为一月最受她看重,平时主管着她身边内外的事情。
事实也是这样,但不同的是,一月几乎永远都会守在她身边,而二月才是一众丫鬟里打头的那个。
从二月三月四月出现在阮荣安身边的时候,她们就知道,对一月而言,最重要的是守在阮荣安身边保护她。
不管何时何地,以及面对谁。
“夫人,水已经备好了。”
阮荣安带在身边的都是用惯了的人,知道她的喜好和习惯,等她一路到了内院,丫鬟便上前笑着禀报道。
不凉不热刚刚好的池水熨帖的包围住自己,阮荣安不由舒服的吐了口气。
二月是在阮荣安泡完了池子,正梳发的时候回来的,她噙着笑,没人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阮荣安从剔透的琉璃镜中看了眼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发梳。
金镶玉的发梳,上面是一整块粉色的玉,被巧夺天工的匠人雕刻成并蒂莲,然后镶嵌在金色的发梳上面。
今天宴会的名头就是发现了一株并蒂莲,阮荣安还特意去看了眼,回来后兴致尤未散去,就命人找出了这个发梳。
“说什么了?”
尽管嫌烦,但阮荣安从小就知道,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将烦恼的根源铲除,才能一了百了,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侯爷命人传话,说是那两位姨娘他已经送出府去了,又说您这几年一直在为侯府忙碌,趁机来这里好好歇歇也好,说等过段时间忙完,会来找您。”
“晦气。”阮荣安嘀咕。
二月面色不变,继续微笑道,“侯爷还命人给您送了一车东西,吃的用的玩的,宝石首饰,丝绸锦缎,都是好东西。”
好东西这几个字被她说出来,轻飘飘的,仿佛带着轻嘲。
这很好的取悦了阮荣安,让她的脸色都没那么难看了,甚至不由的笑了笑。
“既然要送就留下吧,单独放一个库房,回头都给我丢到宋家门口去。”
阮荣安抬手梳了梳头发,起身伸了个懒腰。
“好了,不早了,睡觉。”她说。
阮荣安露了面,之后帖子就接二连三的送了来。
比起京都,别庄的日子虽然清静,但未免有些无趣,好在有永乐长公主,还有一众同来避暑的人在,今儿个邀三五小友小聚一番,明天叫一群人来办个宴会,赏一赏珍奇花草,奇珍异宝,古书画卷,或是吟诗诵词,着墨作画,弹琴听曲。
这般一日一日,倒也热闹。
公冶家后知后觉知道阮荣安离京前往别院的事情,阮世清有些失落于阮荣安醒后一个信都没传给家里,但父女感情疏淡时日已久,他只好放下。
而与此同时,宋婉婵知道的要更多些。
比如,阮荣安要与宋遂辰和离。
这个消息对阮荣容而言可谓是喜从天降,她正绞尽脑汁想办法,但没想到阮荣安竟然开始闹和离,立即生出了诸多心思。
京中种种纷扰,阮荣安只管快快活活的过自己的日子。
不知不觉,半月时间过去。
相比阮荣安的那边的悠闲,宋家可谓是阴云密布。
书房之中,宋遂辰冷峻的脸阴沉下来,只觉这段时间哪儿哪儿都不顺利。
朝堂之上他的势力接二连三的遇到一些小事,皇宫之中天子莫名疏离起他,而他置办的产业也都开始出现问题。
抛却一开始的疑虑之外,宋遂辰很快有了猜测——
这些事都和阮荣安有关。
他虽不想相信,但这是最大的可能。
“侯爷,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外面嬷嬷的声音响起。
宋遂辰睁开眼应了声,想着自家祖母是为什么事找他,边动身过去。
吴氏找她只为一件事。
近日广平侯府的产业受到不小损失,这让她很不满意。侯府的产业说是由刘氏管理,但她手里仍旧握着大把私产。这次阮荣安动手,宋家上下一个都没放过。
“我不管你跟你媳妇之间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一点,不能误事。”吴氏很不满,她一双眼直直的看着宋遂辰,说,“到底如何,你总要拿个章程出来。”
这句话她说的意味深长。
宋遂辰敛了眉眼,称是。
他心知,祖母说的不止是现在,还有未来。
阮荣安太了解侯府了。
好生安抚了一番祖母,总算让她开怀,宋遂辰才起身离开。
走在路上,他刚刚舒展开的眉眼不由自主的再次皱起。
有一件事,宋遂辰一直想不通。
永乐长公主虽然插手过前朝之事,但她的人大多都在地方上,京中没什么人手,阮荣安的势力主要在商。
那,他朝中那些势力到底是谁出的手?
到底是谁在帮阮荣安?
还是说是他想多了?
宋遂辰捏了捏眉心,一路回到书房后,目光不由落在一侧案卷最下面,那里压着一封信。
信是阮荣安离府之前命人送来的,里面装着她手写的和离书,附带的还有一张信纸,上面写着——
【想通的时候带着和离书来找我】
字里行间的平淡让宋遂辰心中发紧。
彼时他就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宋遂辰面色恢复冷峻。
不会有那一天的,他想,心思翻涌。
若说之前宋遂辰不肯同意,更多的是不甘,不愿,不舍,那现在则多了些别的意味——
若是同意了,那他就输了。
宋遂辰不愿意输给任何人,包括阮荣安。
他叫来人手,一一布置下去。
侯府上最生气的是刘氏。
她的私产相比侯府和吴氏薄了许多,此次损失也是最严重的,她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吴氏提醒后才恍然。
过往几年阮荣安的恭敬让刘氏一时间不能接受这件事,又气又恨,几乎想找人去狠狠训斥阮荣安一顿,却被吴氏呵斥住。
“你这样做岂不是告诉外人你们婆媳不和?还嫌不够丢人吗?!”
刘氏也知道是这个理,但她实在气恨,思来想去,她递了帖子,亲自前往安定伯府登门拜访,准备好好问一问阮家怎么教养的女儿。
她的到来惊了阮世清和宋婉婵一下,伯府的门第比不上侯府,从来只有她们去广平侯府的,眼下刘氏忽然说要来,几乎是明摆着说有事登门了。
直到这个时候,阮世清才知道阮荣安要与宋遂辰和离一事。
他很是震惊,刘氏前脚离开,他后脚就写了书信,让人给阮荣安送去。
送信的人是已逝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秦嬷嬷。
她骤然登门,阮荣安亲自出来迎接。
“姑娘!”眼看着见着了人,阮荣安眼中笑意弥漫,一月忽然开口道。
她脚下倏地一顿。
“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一月轻嗅。
那边秦嬷嬷有些茫然,不知道阮荣安怎么忽然不走了,正要抬步过去,一月又喊一声,“站住。”
“秦嬷嬷,冒犯了。”
一月快步走近,绕着她转了一圈,口称果然。
“姑娘,秦嬷嬷身上被人下了毒。”她抬头对阮荣安说。
“这个毒重在气味,本身不致命,但若是让另一种毒沾染到肌肤,两相一合就会成为一种剧毒。秦嬷嬷,您来是不是还带了别的东西?”
秦嬷嬷到底见过风浪,虽然惊慌,但还是条理分明的说了都带了什么。
东西都是宋婉婵准备的,不外乎是一些吃穿用度之物,一月一一检查,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东西。
是安定伯阮世清写给阮荣安的信。
信纸被浸了毒,而这信若无例外只有阮荣安会接触到。
墙角的冰鉴冉冉冒着冰凉的白色雾气,外面的日头毒辣到晃得人睁不开眼。
阮荣安捏住团扇的手静止不动,指尖发白。
“报官吧。”片刻之后,她平静的说。
会是谁下的手呢?
一个个人名从阮荣安心底划过,很快,她指尖在小几上叩了一下。
不管是谁做的,这都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