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生气,绝对不生气
车内一片寂静,或明或暗的光透过玻璃,无声地落在他们身上。
陈瓦霜不由揣测,这个男人的性格一定很无趣,要不然怎么连首歌也不放?如果播放音乐,好歹能有个声响,不至于这么尴尬。
见车子迟迟不动,陈瓦霜疑惑地问:“陆叔叔,还不走吗?”
“急什么,抽根烟。”他说着,从烟盒抖出一根香烟,叼在了嘴里。
陈瓦霜按捺着提醒:“车里密闭,又开了暖气,不能在车里抽烟。”
他冷眼扫过来:“我说了会在车里抽?”
陈瓦霜:“……”
不生气,坚决不生气,生这个男人的气,不值得。
这不就是个麻烦鬼?在车里抽烟不行,他理解,在空旷的学校抽烟她还装模作样地咳嗽,娇气成这样了?甚至之前在会所,他也分明感应到当时她在背后瞪了他。
这个小丫头,成了精了……邵京棋这个王八蛋怎么好意思说他一手把她养大的?养成这么个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娇气包?吃的还这么多。
陆墨白冷着脸解开安全带,拿了打火机推开车门。
高大的男人倚靠着车门,在寒风中抽烟。陈瓦霜透过车窗看他,发觉他即便是靠着车门,腰背也很挺直,好像是训练有素形成的习惯。
陈瓦霜没再管顾,跟妈妈发微信说在路上,快到家了。
最后两口烟,陆墨白没在外边抽,他好像是为了成全自己最后的倔强,把快燃烧完的烟咬在嘴里,钻进车内。
陈瓦霜反应强烈:“陆叔叔你烟头没扔。”
“扔什么,还有最后两口,不可惜啊?”
陈瓦霜真的受不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忍住火气,想按下车窗玻璃,却发现玻璃上了锁。
“那你把车窗打开。”
见这小丫头着急上火又不得不装小白兔的模样,陆墨白心里终于舒坦了,懒懒散散按了开锁键,手指夹走了嘴里的烟,手臂伸出了窗外,弹走了烟灰。
烟雾从口鼻中吁出,弥漫在车内,陈瓦霜扭着身子趴在车窗上,呼吸着外面灌进来的冷冷的空气,情不自禁又咳了两声。
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整她的!!!
只听他冷呵了一声:“邵京棋难道就不抽烟?”
陈瓦霜扭头看他,他手里的烟已经扔掉了,眉梢挑起,像是仍然要挑衅。
“至少不会在我面前抽,更不会在密闭的空间抽。”
“那很不巧,”他扯着唇角,“叔叔的喜好跟他相反。”
陈瓦霜看着他,哑口无言。
这个男人……当初一定是干了什么坏事,温润如玉的邵京棋才会跟他反目,现在拿捏她,就是为了报复邵京棋。
心眼儿这么坏,黑心黑肠。
就跟墨一样黑,又黑又土。
陆黑土!!!
“怎么,在心里咒陆叔叔呢?”他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听得陈瓦霜坐直了些。
“没有。”她矢口否认。
“呵——咒也不要紧,叔叔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你还不叫小心眼儿啊?陈瓦霜在心里吐槽,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
她嗯了一声,微笑:“陆叔叔,快开车回家吧,我妈妈在催了。”
“不急,不得散散烟味儿?”
陈瓦霜:“……”
“跟叔叔说说看,邵京棋怎么养大你的?”他问。
陈瓦霜看着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回道:“都说了,我不是他养大的,我是我爸爸妈妈养大的。”
“是么,可他不这样想。”
“他是开玩笑。”
“除了照顾你吃饭,还对你做什么了?”他仿佛在诱导她开口,“没别的意思,叔叔只是想了解一下,毕竟这十年,叔叔一直在部队,已经忘记了部队外的生活是什么样,更不懂得这些社交礼仪规矩。”
他这是在示弱和致歉?
他眉梢又扬了扬:“不跟叔叔说说么?”
陈瓦霜忍了忍,回道:“没什么,就是小时候辅导过我的作业,带我出去逛过两次游乐园,还有帮我开过家长会。”
“做得够多的啊。”他嗤笑,“怪不得说养大了你。”
“又不是只有他这样做,而且去游乐园的时候,除了我,还有琼婶婶和他堂弟。”陈瓦霜耐心解释,“开家长会是因为当时我妈妈在巴黎,我爸爸又没空,就找他代替去了。”
“行,你还开家长会不,叔叔帮你开去。”他笑。
陈瓦霜的白眼险些没翻出来,你跟邵京棋较劲,能不能别拿我做文章?
“不开了,我马上都要高考了。”
真是,开哪门子家长会!这个男人,思维绝对有问题。
“那叔叔送你去高考。”他继续逗。
陈瓦霜抿紧了唇,保持最后的体面:“不用你送,我妈妈送我就够了。”
“看来你还挺嫌弃?”
车内烟味已经散发干净,但他仍然一动不动地靠着座椅背,神色懒散,分毫要开车的意思都没有。
陈瓦霜只得催促:“可以关上车窗,送我回去了,要不然我妈妈要着急了。”
他像是没听见,反而拿着手机刷了刷。
陈瓦霜已经放弃了,反正妈妈打电话过来,她就如实相告。
过了一会儿,陆墨白才关上车窗,启动了车子。
……
幸好路途不远,两个人没有说话也不会尴尬太久,车子逐渐靠近小区,陈瓦霜说:“把我放在小区门口吧。”
陆墨白没听,径直开进了小区里边。
略冷的声音问:“住哪栋?”
陈瓦霜不想到家了还生气,调适了一下心情,耐心指路。
他似笑非笑:“知道要回家了,自动变脸,真行。”
这妥妥嘲讽的语气,陈瓦霜忍了忍,停车后摆出乖巧表情:“谢谢陆叔叔送我回家。”
陈庆媛听见门外车子的动静,迎出来打开院子大门。
“妈妈,我回来了。”陈瓦霜归心似箭,又想早些逃离这辆车,直接去抱陈庆媛,却忘记了拿后座的背包。
陆墨白也下车,自然地打招呼:“陈阿姨好。”
“哎,好好,墨白,有十年没见过了吧……快屋里坐。”
陆墨白没有推辞,进了别墅。
室内暖气开得足,夏新杰从沙发处站起了身,过来欢迎陆墨白,热情招呼他坐。
陈庆媛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霜霜要去那么远的郊区,我本打算让司机接送她,但她又不肯,说要和同学一起过去,有自己的安排。我还很不放心,幸好有你送她回来。”
陈瓦霜想起自己拜托陆叔叔帮她瞒着的事,生怕他反悔,在一旁观察陆墨白。
陆墨白嘴角的笑让人看不懂,眼神还多了几分狡黠,好像就是要吓唬她。
直到听见陆墨白声音微淡地说:“恰好遇到,顺便的事。”陈瓦霜才放下心来。
陈庆媛故作不知地问:“怎么这么巧,会在戏剧学院遇到你啊?”
陆墨白一点儿也没掩饰:“今天刚好跟戏剧学院的老师相亲,就去学校逛了逛。”
“哦,相亲啊。”陈庆媛兴趣十足,“相得怎么样?”
“长辈介绍的,盛情难却,权当多认识个朋友。”
“是的,慢慢来。”
……
陈瓦霜默默听着,发觉这个时候的陆墨白明明很正常,很会说话,还特有礼貌,怎么在范琳跟前就那么寡言少语,在她面前凶凶的,总是想捉弄她。
还说什么这十年已经忘记了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
根本就是瞎扯淡,故意套她的话。
真是,阴险狡诈。
夏新杰道:“听说你这几年一直在部队,几年没回来探过亲。”
“三年没回。”他平淡地道,“都在执行任务。”
“这几年确实辛苦你们了,又要应付海盗,为中国船只保驾护航,又要协助撤侨。”
对于这个话题,陆墨白不便细说,有统一的说辞,含糊道:“都辛苦,都没闲着。”
陈瓦霜站在饮水机旁,边喝水边听……
原来陆墨白的经历这么丰富!
执行的任务,都是能上新闻联播的。
这些事对她非常有吸引力,比什么赚钱、生意之类的要有意思多了。于是她磨蹭地喝水,想再听多一些。
不料陈庆媛催促:“霜霜,快回屋洗澡换衣服去。”
“……哦,我上楼了。”
不舍地上楼,在二楼磨蹭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背包还放在他的车里,于是又跑下楼。
正好听见陆墨白在聊夏凝姐姐的事:“我也没有想到她走得这么快,当时她跟我们几个,关系还是挺近的。”
夏新杰道:“这是她的命数,命由天定,谁也没有办法强求。”
陈瓦霜怔了怔,陆墨白也认识夏凝姐姐?
想想也对,夏凝姐姐跟他同年,邵京棋也认识夏凝……没准他们以前都是帝师附中的学生,彼此认识,难怪当时他看到她的校牌,还愣了一下……
正呆愣地站在楼梯口,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向她,陈瓦霜回过神,不好意思道:“陆叔叔,我的背包还在你车上。”
夏新杰疑惑地问:“怎么喊他陆叔叔?”
陈瓦霜:“……”
陆墨白笑笑:“不要紧,只是一个称呼,她喜欢这么叫就这么叫吧。”
不是,怎么变成她的错了?难道不是他让她这么喊的吗?
现在辈分这么乱,难道不是他造成的吗?
她努力挤出微笑,实在懒得解释了。
陆墨白站了起来:“走,去拿你的包,我也要告辞了。”
他们再三说着客套话,夏氏夫妇还亲自送陆墨白到了院门口。
陆墨白打开后座的车门,陈瓦霜拿走了自己的背包。
“好了,今天麻烦陆叔叔了。”陈瓦霜乖巧有礼。
这个男人仿佛也在演,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温和:“乖,艺考加油。”
“嗯,谢谢陆叔叔。”
反正彼此都是演员,大家心照不宣。
……
作者有话要说:黑土哥其实挺幼稚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