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见了。
钟妍看着他身边的人,愣一下。
肖霖点了下头示意:“你好。”
“你好你好。”钟妍讷讷点头。
她再看向苏早晴,摆着一副‘小姐妹你在搞什么鬼’的表情。
苏早晴扯了扯她衣角,局促:“回去再说。”
肖霖问:“需要帮忙抬进去?”
钟妍接过箱子,和他say bye:“没事,里面有电梯的。”
一进门,钟妍的八卦因子就按捺不住。
“苏早晴你犀利喔,同你老板拍拖吗?”
苏早晴连忙否认:“没有。”
“没有他送你过来?”钟妍指着墙上的时钟,不依不饶:“现在可是晚上十二点,你别告诉我,他开夜车送你,纯粹是大老板关爱下属?”
苏早晴朝她笑了下:“我说是,你会信吗?”
钟妍哼了声:“你当我傻猪来噶?”
知道逃不掉,苏早晴叹气:“事情有点复杂,有水吗?我渴。”
都忙一晚上了。
钟妍立马飞奔厨房给她饮料,眼巴巴双手奉上,等着她爆料:“快说快说,你几时同你老板暗度陈仓的。”
苏早晴先灌了两口,再从头到尾和她解释。
苏早晴缺钱,钟妍是知道的。
大学一起生活,苏早晴虽然不大手不脚,但从来不为钱财发愁,后来生活突然变得拮据,还到处兼职,翻天覆地的变化,苏早晴和她提过。
“你没骗我吧?”钟妍震惊:“怎么大的事情,你家里都不知道吗?”
“怎么说?”苏早晴深吸一口气:“要你是我,你会说吗?”
钟妍缄默想了下,摇头。
好朋友的思维总是相似的,同样的处境,钟妍怕是也会这样做。
看钟妍皱着眉心,很替她担心。
“别想了。”
苏早晴反过来开导她:“只是两年的假婚姻,我不亏稳赚。”
账户里还躺着三十万,她现在充其量算个小富婆。
钟妍却不以为然。
话是这样说,但婚姻记录抹不掉,以后遇见对的人,她要怎么解释,真说了,这种狗血剧情又有多少人会相信。
钟妍:“那你也太便宜你老板,应该多要点。”
她莞尔:“已经很多了。”
回想两人刚站楼下的氛围,钟妍还是觉得不对劲,要听她讲合同细则。
苏早晴直接翻出合同给她看。
这下她是一点怀疑都没有了。
钟妍翻阅着合同,摇头:“堪比小说,敢情艺术来源现实啊?”
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亮:“那你们这,算先婚后爱,小说标签里有的。”
苏早晴听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们接下来……”她笑得猥琐,乱用成语:“就是日久生情、缠绵悱恻、干柴烈火、早生贵子。”
“咳咳咳——”
苏早晴正喝着水,呛出声:“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钟妍伸脖子看她,一本正经:“某颜色小说。”
“……”
苏早晴沉吟:“你就不能看点正经的?”
“怎么就不正经了。”她摸了摸下巴,沉思状:“就是不知道,肖总是晋江男主,还是po文男主。”
“总之那身材比例……”
她拍苏早晴的肩,一脸‘任重而道远’的样:“套都得用最大号的,你睡了不亏的。”
苏早晴被她说得,整张脸都是番茄红:“你脑子里能不能少点废料。”
钟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谈性色变要不得,你应该多找几集夜倾情去看,充满人性探讨。”
“……”
苏早晴无奈,拿衣服冲凉:“睡了,明天还上班呢。”
钟妍也困了,从沙发爬起来:“嘚,早唞(晚安)。”
钟妍租的地方比她的要大,但也是一厅一室,两人得睡一张床上。
苏早晴琢磨着,得再找租房。
过了几天,苏早晴中途回去了一趟,房东已经找了人换锁,但窃贼一直没抓获。
她和房东谈了退租,房东也能理解,没说什么,扣了部分押金,这事就算解决了。
下班回去。
一开门,钟妍有沙发不坐,坐在地上,对着手机骂:“日日食死猫,洗唔洗咁大礼,惊我食唔饱啊?”
最后手机往沙发一丢:“吔屎啦你。”[1]
“怎么了?”苏早晴问。
钟妍一脸恹恹:“打工人必备技能,背黑锅咯。”
苏早晴:“工作不开心?”
“嗯,”钟妍叹气:“钱难赚,屎难吃。”
苏早晴买了糖水,搁到茶几上:“我买绿豆沙和双皮奶,边吃边说。”
钟妍吸了吸鼻子,拆开包装袋,先舀一勺绿豆吃。
“我不想做会计啊。”
她委屈呜咽一声,多愁善感起来。
苏早晴也坐到地上陪她:“不开心就换份工,如果有得选择,多尝试也好。”
苏早晴也换过工作,她第一份工作是在老家的会计师事务所做审计助理,年报期间忙得睡不上觉,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她辞职是因为人事关系复杂。
显然钟妍也遇见这种情况,融不下的环境,只会内耗更深。
钟妍倏忽抬眼问她:“早晴,你喜欢财务吗?”
苏早晴愣了下,轻声:“没有喜欢,大部分时间也没觉得讨厌,就是有时候忙起来是会挺烦的……”
想了会,又淡淡补充:“但打工应该都这样吧,没有十全十美的。”
苏早晴高考成绩一般,填志愿的时候,家里亲戚说财会好找工作才选的这个专业,她自己没有太多想法,而且繁琐重复的工作,难以热爱也正常。
“但我想选有兴趣的。”
钟妍想了想,认真:“有家插画工作室招助理,我打算去试一试,打杂也好,学点东西。”
钟妍一直都喜欢画画,做相关的工作也不错。
苏早晴笑了笑:“不错的,我支持。”
做完决定,钟妍心情放晴,抱着碗吃。
广式绿豆沙,口感棉滑,不会很甜腻,里面还放了陈皮。
瞥见毯子下苏早晴的手机在震。
钟妍:“早晴,你手机响。”
苏早晴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心一跳。
她接通:“喂,肖总。”
对面开门见山:“你现在有空吗?”
苏早晴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肖霖:“出了点事,我妈来我家了,我让周承去接你。”“很急吗?”苏早晴站起来:“你给我地址,我直接打车过去。”
半个小时后,苏早晴到了肖霖家,在车里她已经把情况搞明白。
蓉姨订的家私到了,她不放心就跟着师傅们一块上门,结果肖霖正好出去,家政阿姨来开的门,林蓉在房间里发现上次买给她的那堆东西,都没拆标。
有了怀疑,林蓉顺势逛了一圈,肖霖家里没有任何女性用品,床上就连枕头都是单个。
疑窦重重,正好肖霖回来,她发了通脾气,肖霖说的话林蓉不信,怕她情绪过激,肖霖只好请苏早晴过来。
来开门的是肖霖。
屋内昏暗,窗帘拉紧了,几束灯光淌过他的脸,苏早晴瞥见他脸上有道划伤的口子:“你脸怎么了?”
一进去,看见客厅里茶杯碎渣。
“蓉姨很生气?”苏早晴微怔。
肖霖表情严肃:“准确说,应该是暴躁。”
病历苏早晴看过,里面确实提过情绪波动过甚的症状。
苏早晴敛神:“你解释过了?”
肖霖按了按倦怠的眉心:“嗯,我说我们婚结得仓促,不适应彼此的生活习惯,才没有住在一起。”
这话是没什么说服力,但以蓉姨的性格,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苏早晴有太多疑惑:“就因为这个吗?”
肖霖顿了下,唇角勾了个自嘲的笑:“大概是看见我,想起我爸了。”
苏早晴看着那扇门,面露担忧:“蓉姨在房间里?”
肖霖:“嗯,医生在做心理疏导。”
看她还要往前走,肖霖拉了她一把:“小心脚下,别踩到。”
他指了下沙发:“你在这等,我收拾一下。”
过了会,医生和护士从房间里出来。
“已经平复下来了。”
医生没说太多,只叮嘱少刺激病人。
肖霖送医生出去,顺带了下聊疗程安排。
苏早晴进去,看见蓉姨坐在阳台的摇椅上。
昼夜温差大,阳台的风直面而来,苏早晴拿了件外套给林蓉披上:“风大,我们进去吧。”
林蓉眼眶红红的,眼皮带出重叠的褶子,人看着讷讷,看向苏早晴时喊了一句:“潼潼。”
苏早晴一愣。
这个名字,她之前也听过。
林蓉揉了揉眼,声音涩哑:“是我昏头了,早晴你来了。”
“嗯,”苏早晴在她面前蹲下,温声解释:“本来是要搬来的,上周我和肖霖吵了一架,这才推迟了。”
林蓉拉着她的手,放在膝上拍了拍:“是不是肖霖对你不好?你要不开心,就离开他,别委屈自己,一定要自己开心才行。”
苏早晴眼皮轻跳两下。
她和肖霖结婚,蓉姨最高兴的,这是第一次听她说这种话。
她摇摇头:“没有的,就是小吵小闹,您不用担心。”
肖霖送完医生回来,看见苏早晴微蹲在地,她仰头说话,温声细语。
画面是他从没见过的温情。
林蓉精神状态不太好,苏早晴哄了几句,她困了,在客房歇下。
等她睡着,苏早晴关上门出去,一侧身,发现肖霖就站在她身后。
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
他脸上的伤口明显,苏早晴指了指自己脸相同的地方:“你的脸要不要处理一下?”
回客厅拿了医药箱,苏早晴看他拧开盖子,棉签沾药后往脸上涂。
因为他自己看不见,动作笨拙,涂了好一会也没涂准地方。
“我帮你涂吧。”苏早晴坐到他身边,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棉签。
距离一下拉近。
伤口破皮渗血,消毒必然会疼。
见肖霖轻皱了下眉,苏早晴侧眸对上他的眼:“很疼吗?”
吊灯照到她脸上,她脸庞白净,依稀能看见细小绒毛,瞳色干净,正一眨不眨地看他。
“有点,”肖霖凸起的喉结下滑,干咳了一声:“你轻点。”
“哦,好。”苏早晴拿开了些涂,眼睫覆低,时刻注意力道。
药涂在伤口上,像棉柔的羽毛扑刮过脸颊,温温软软的,磨得心里发痒。
“好了吗?”肖霖面容严峻,好像在忍耐什么。
苏早晴以为是疼的,赶紧拿创可贴给他贴上:“好了。”
收好药箱,苏早晴心里有一箩筐的话想问。
她先铺垫:“肖总,我们现在也算是盟友了吧?”
肖霖看她,一下就猜出她意图:“你想问什么?”
苏早晴不太好意思,并非她有意窥探私隐,是有些事情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
“蓉姨刚喊的潼潼是谁。”她轻声,问得小心翼翼。
肖霖神色微敛,如实相告:“是我过世的妹妹。”
苏早晴顿了顿,所以蓉姨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吗?
“我和她长得很像吗?”
肖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像,她过世的时候才五岁。”
苏早晴:“那是为什么?”
肖霖停了几秒,看向她时眸色深晦:“大概是觉得她会像你一样乖,或者会像你一样关心她。”
也许并不止是她,只要看见年龄相仿的女孩,都会让林蓉想起肖潼。
苏早晴抿了抿微干的唇,继续问:“这和蓉姨的病有什么关系吗?”
原来肖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上周的心理催眠疗法,有了细微效果,也问出了一些事情。
“我父母离婚,是因为我爸爸出轨,肖潼也是在那年走的,我妈一直很讨厌我爸,但去年那场车祸……”
他语调克制着淡缓,但仍有难以察觉的哑音:“我爸用身体保护了她,后来她得救了,但我爸当场离世。”
肖父肖母是白手起家,最难捱的时候一人多岗,扛起整个肖通,感情深厚又复杂。
林蓉一直无法原谅,但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更加难以接受,所以才会困囿在自己的心魔里。
回想刚才的情形。
一开始只是正常的说话,后来林蓉回头,看见肖霖的脸,情绪激动,砸了柜子上摆来观赏的茶杯。
瓷片飞溅,划过他脸颊时,她又骤然清醒,懊恼万分,连连自责。
肖霖说完,室内安静须臾。
苏早晴耷拉着眼尾,想起刚才蓉姨反应,思绪清明。
“所以蓉姨是以为你对我不好,想起你爸爸,怕你步你爸后尘,才会那么生气。”
“嗯,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我们身上。”肖霖起身,煮水泡茶。
茶端到她面前。
“谢谢。”苏早晴接过来喝了口,脑子还在消化。
他忽然问:“你找到房子了?”
苏早晴茫然,摇了摇头。
“还住你朋友哪里?”
“嗯。”
肖霖想了下,快速做出决定:“你搬到这里来,跟我一起住。”
话来得猝不及防,偏他仍是那副懒淡又无谓的样子。
“?!”苏早晴惊讶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嫣落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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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食死猫粤语是背黑锅的意思,阿妍的话,翻译就是:天天让我背黑锅,用不用那么大礼,怕我吃不饱?吔屎啦你(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