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衿:“喵喵喵?”
小黑猫敏捷地从卧室中一跃而出,飞快跳到李京墨肩膀上,她焦急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只能喵喵喵,一顿喵喵喵,喵到李京墨不知所措,又尴尬又僵硬地站着,而小桑葚努力做好翻译,做好猫猫和人类之间的沟通桥梁。
“她说她觉着你很棒,不是身体不行,而是心理上不可以。因为人类和猫猫的嗯嗯差距太大,所以完全不可能做的啦,”小桑葚飞快地翻译,“她知道你行的,你超级行——”
谢薄声闻声赶来,一脸无奈地将尝试解说却越喵越奇怪的小桑葚实施“逮捕”,捂住猫猫嘴巴带回厨房:“……过来,小桑葚,不可以讲其他人的**。”
小桑葚:“呜呜呜?”
这算**吗?
猫猫疑惑。
谢薄声放低声音:“因为对于人类来说,身体是很重要的**部分。而**不仅仅涉及到人类被包裹起来的身体本身,还有延伸出来的其他动作,比如亲吻,拥抱……还有你所说的交沛。”
小桑葚提问:“所以,这些和说人’不行’有什么关系吗?”
谢薄声:“……”
他又花了五分钟时间,来解释何为不行,为什么不可以随便讲一个人不行,这样很不礼貌。
成功接收到教育的小桑葚脑袋瓜还是一片乱糟糟,人类喜欢给自己加太多的约束,这让直白的猫猫不能理解。
但照做就好了。
以及——
“既然交沛是**,”小桑葚问,“为什么有些视频中,会有人围观其他两人、或者好几个一起呢?你不是说人类都是一对一的吗?”
谢薄声:“……你在哪里看的这些?!”
小桑葚当然不可能把优秀教师莫非白供出,她说谎不眨眼,说:“网上忽然点到的一些链接。”
谢薄声:“……”
他开始思考,是否要给小桑葚的电脑、ipad和手机开启青少年保护模式。
一个还没有学会正常人类感情的小猫,不可以看这些奇怪的东西啊。
一年前,倘若有女性和谢薄声讨论这种问题的话,谢薄声一定会产生微妙的被冒犯感和不适;
一年后的现在,小桑葚快快乐乐地说着这些让谢薄声很难接受的东西,谢薄声却只感觉到一股面对天真无邪的无措。
小桑葚不同,她甚至还未识情爱滋味。人类津津乐道的情与欲,在她眼中可能和随意踢踢跶跶玩的卫生卷纸筒没有什么区别。她没有什么复杂的欲-望,除了吃喝学习睡觉外,最大的乐趣就是找谢薄声聊天——他工作的时候,小桑葚就跟着他一块儿看书。偶尔谢薄声和学生开视频会议聊天、指导,小桑葚也很乖地保持沉默,绝对不会发出干扰的声音。
也正因此,在那次的春日梦过后,谢薄声唾弃过自己几次,谴责自己,不应当对她产生这种肮脏的念头。
她什么都不懂,只是一派自然。
就像现在,小桑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对“不行”看得这样重,不行就不行嘛,就像她所认识的、好友缅因先生和布偶先生、以及同样被拆了蛋蛋的橘猫先生。拆蛋后的猫不会再分泌发热期所需要的激素,当然也不会产生x欲,用人类的话来讲,岂不是也不行?
可这丝毫不影响小桑葚和他们的友谊,只是他们很震惊小桑葚不再是可爱美丽的小三花形态,缅因先生还因此沉痛地告诉小桑葚,她变成人类这件事让猫猫们感觉到集体失恋。
奇怪的人类。
小桑葚怅然地叹口气,坐在客厅中,看着不安走动的小黑猫。小桑葚想要把耳朵放出来,又忍住了,她半趴在沙发上,认真地询问小黑猫:“男性对自己行不行都很在意吗?”
小黑猫说:“嗯……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宝贝。”
小桑葚凑过去,她认真地看小黑猫:“你有没有吃糖?舔一舔糖,晚上努力想要做人……醒来的时候就会变成人耶。到时候,你就可以让李京墨很行了。”
小黑猫不说话,她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半晌,轻轻说:“我试过了,小桑葚。”
“在你来之前,我和非白试过很多种方法,都失败了。”
“我好像只能以猫的身份继续生活……”
说到这里,她打起精神,晃了晃尾巴:“不过,这样也很好。不然,我突然变成人的话,也很难恢复以前的生活,对不对?”
小黑猫语调轻松,好似在安慰自己:“瞧呀,做猫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之前眼睛有些近视,现在视力很棒,晚上也不需要灯;听觉和触觉也变得发达,身体也健康,至少还能继续活十几年……”
小桑葚低声喵喵。
尽管小黑猫以欢快的语气说着这些,小桑葚仍旧嗅到了她的难过。
小桑葚想,如果可以让小黑猫做人就好了。
她的生命不应该只剩下十几年。
寿命是很奇怪的东西,就像小桑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拥有正常人类的寿命。谢薄声带她重新去体检,体检反应她的身体非常健康,就是一个青春的、活力满满的躯体。小桑葚不怕死,她只担心自己死后,谢薄声一个人会很孤单。
做猫猫的时候,小桑葚就发现了,谢薄声一个人住,只有一只乌龟,没有人陪他吃饭,也没有人陪他聊天,没有人陪他睡觉,他孤单得可怜。
私下里,谢薄声为小桑葚的“口无遮拦”道歉,李京墨只是笑了笑,摆手:“童言无忌,我知道小桑葚没有恶意。”
说到这里,李京墨着意看了谢薄声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老谢,辛苦你教她这么多。”
谢薄声将淋好酱料的鱼放入蒸锅上,开始用热水蒸。衣袖挽到胳膊肘的位置,他摇头:“她只是太天真了。”
“有时候,我真不能理解你的教育方式,”李京墨笑了笑,“还记得吗?咱们大学快毕业那会的聚餐,我们都喝醉的那次,聊了很多。”
谢薄声凝神思考:“那天是不是吃的重庆火锅?我被辣得满头大汗那次?不凡喝多了,出去拉着一只奶牛猫就开始跳舞?”
“是,”李京墨说,“就是那次。”
“那次,”李京墨忍俊不禁,“我还问了你们几个单身汉的择偶要求,毕竟出了学校后,在找男女朋友这件事上,难度就开始大大增加……”
毕竟,出了学校,很少会再有长时间的和异性接触的机会。
谢薄声读大学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谢薄声所读的专业,向来男少女多,以至于很多人一提到这个专业,都会心照不宣地以为该专业男生绝不会缺少找女友的机会。
错,大错特错。
谢薄声属于宁缺毋滥的类型,他自己倒也没有制定什么择偶标准或者喜好,毕竟他读多了书,还是渴望能有着灵魂之上的共鸣。但不是人人都如此幸运,能在青春年少时就能得觅佳偶,顺利牵手相伴。
谢薄声就属于运气不好的那种,他的本硕博阶段,始终没有遇到能够产生共鸣或者其他的异性,或者,换句话说,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和某一个认识的异性牵手走入婚姻殿堂,共同成家立业。
在谢薄声眼中,“立业”和学术两件事情,都要放在成家之前。
郑不凡的单身理由和谢薄声有点不同。
“我啊,我是猫耳控,你们能理解吗?就是那种,有着人类的身体,却有着猫的耳朵和尾巴,”那天的毕业前聚会,郑不凡耸耸肩膀,坦然地告诉好友们,“我对人没什么兴趣。”
谢薄声心悦诚服,对于他一个守旧派而言,这种单身理由真的十分别致。
早知道他也这么编了。
火锅里咕咕噜噜地煮沸了,聊天时候谈到谢薄声的单身问题,谢薄声还是那句话:“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火锅店中,李京墨给女友拧开一瓶橙汁,常温的。他笑咪咪问谢薄声:“你想要多么合适?”
郑不凡喝了酒,开黄腔:“xp合适?”
“不,”谢薄声想了想,“大约是,相处合适,能让我期待今后一同相伴的人生几十年。”
郑不凡说:“哦豁,你这么纯情?”
“纯情倒是其次,”李京墨说,“就你这个洁癖劲儿,真的能忍受和其他人住一块儿生活?老谢,我可不信。”
……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
郑不凡没有找到猫耳人类,而是和梅花武馆的教练莫非白谈恋爱;当初计划着等宋青衿毕业就结婚的李京墨也没有等到婚礼,一人一猫相依为命;被朋友们调侃“纯情”的谢薄声,也开始起了罪恶的欲-念。
谢薄声低头,将圣女果切开:“怎么了?”
李京墨洗干净手,一双手还**,只用胳膊肘压了压谢薄声的肩膀。
他语重心长:“薄声,你现在究竟是把小桑葚当什么照顾?当女儿?当妹妹?还是当学生?”
谢薄声说:“妹妹。”
李京墨噗呲一声笑,他摇头:“你猜我信不信?”
“老谢啊老谢,我看你是沉迷养成游戏了吧。”
谢薄声说:“放屁。”
他低头仍旧切菜,心绪不宁:“别开这玩笑,快点做菜。”
李京墨摇头。
在一干男大学生中,谢薄声简直就是个异类。
他父母信教,对他虽然没有严加管束,但谢薄声自动朝着“别人家孩子”这一方向发展,成绩优秀,洁癖喜净,坚持运动,甚至连某些片都不会看,当有些男生聊一些两性话题和关系时,他只会沉默地拿一本书看,从来不会参与这种讨论;
以上倒还好,自律些的人同样能做到。而最重要的一点,李京墨从没有听过谢薄声说脏话,也从没有见过他生气、发脾气。
一次都没有。
——自从认识谢薄声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谢薄声讲脏话。
李京墨去拿干净的盘子,这个厨房中,袅袅香气散开。他说:“老谢啊,你心里面有鬼。”
谢薄声不说话,只低头切菜。
修长的手指压着刀,鲜嫩的圣女果被切开,汁水充沛,依赖地贴靠在他指尖,好似要溶溶没入他的身体。
衬衫贴着身体,有些许不适,谢薄声下意识抬头,去寻找小桑葚的身影。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透过透明玻璃,谢薄声看到客厅里的小桑葚,她还在和宋青衿喵喵喵,猫猫沟通。
晚餐是两位男士合力做完,小黑猫蹲在桌子上吃饭,她不能吃人类的食物,就是罐头和冻干。小桑葚吃到肚子圆滚滚,才停下进食。回去的车上,小桑葚缩在副驾驶位上熟睡,谢薄声躬身将她抱起,也不惊醒她,从地下车库往电梯处走。
大约是下午逛街累到了,小桑葚睡得很沉,只会发出小小的呼噜声。谢薄声心事重重,李京墨那句话似一种诅咒,始终在他耳侧萦绕。
地下车库中只有他一人抱着小桑葚在走,空旷,脚步回声也寂寥。有一处的灯坏了,物业还没有及时修理,谢薄声抱着熟睡的小桑葚,踏入这一片黑暗。
视线受到一定的障碍,心跳声愈发清晰。
他的,她的。
在这空旷中渐渐融合。
谢薄声自持行得直做得正,一开始收留小桑葚、教育她穿衣吃饭,绝不是为了什么欺负她。不要说她是个女性,即使变成人类的是个男性,即使当初收留的是白猫先生,他仍旧会心无芥蒂地照顾他、教育他。
无他,全因谢薄声的责任心。
抱着小桑葚的手轻颤,她好似一束明晃晃、刺痛谢薄声的荆棘玫瑰。他在抱对方的时刻涌起隐秘的不安,疼痛和不可言说的甜同时存在,混淆他的判断。
……不可能是什么养成。
谢薄声闭上眼睛,他想,可能是没有和异性相处过这么久的时间,以至于他的身体以为他要做什么,才会分泌这种奇怪的、不像话的激素……
真的这样吗?
谢薄声剧烈跳动的心在提醒着他。
——那些不过是你为了粉饰太平、故作道貌岸然的说辞罢了。
——睁开眼睛看看吧谢薄声,看看你怀里的小桑葚,你敢发誓,从春日梦后,就再也没有对她起过其他反应?
——倘若你问心无愧,此刻你怎么不敢直视她?
——仔细想想吧谢薄声,你这一周的表现,还是一个正人君子么?
——你已经不再将她当作妹妹,不再将她当作孩子,你有着更罪恶、阴暗、扭曲的想法。
谢薄声,承认吧。
你就是在玩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