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猫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看这个雄性人类手舞足蹈地喵了好久好久。
她懵懵懂懂的脑袋中,得到一个可怕的讯息。
——保持三年不和异性喵喵进行繁衍的活动,在拥有尊贵猫铃铛的同时,保持处猫之身,很有可能变成丑陋的、失去大部分毛发的人类?!
喵!
当然。
以上只是白猫先生的初步猜想。
在他的三年生命中,从未见过这样的案例。而据白猫先生的推测,他和其他认识的、所有的流浪猫唯一不同点,就是白猫先生从来都不受发热期的机制困扰、从来不去和其他猫猫进行类似的繁衍活动。
小花猫震惊了,她呆呆蹲着,仰脸,看着眼前苦恼的雄性人类——不,是苦恼的、变成人的大白猫先生。
他和小花猫见到的雄性人类还有些不同,他头顶上的毛发是雪白雪白的,不是衰老的白,更接近谢薄声为她准备的猫猫饭碗那种有一些光泽的白,卷曲,乱糟糟一团。
也不能像雄性人类那样直立行走,但也不能像之前的猫猫形态那样趴在地上。他半蹲在地上,一双被石头磨破的手指流着血,不安又茫然,像极了刚被赶出家门的宠物猫。
只是他的不安并不来源于无法觅食,而是对此刻这个躯壳的不适应。
尽管大白猫警告过她,雄性人类很危险,但……他还是白猫先生啊,只是变成了丑陋的人类模样而已。
这样努力说服自己,小花猫靠近他,像对待谢薄声那样,温柔地舔了舔白猫先生受伤、流血的手掌,尝试将上面的血和泥沙舔干净。
白猫先生还是只会讲喵喵语,他已经饿了很久,小花猫自告奋勇,轻车熟路地找到谢薄声存放猫粮和猫罐头的地方——可是猫猫咬不开罐头,白猫先生也不会打开。他还不能熟练地使用这具人类身体,就连走路也还是用爬的,在第四次尝试开罐失败后,小花猫用刚长出不久的牙齿费力地咬开猫粮袋,哗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小花猫自己吃了两口,又用毛茸茸的猫猫脑袋去蹭白猫先生的手,喵喵叫,示意他一起吃。
白猫饿到不行,他仍旧是猫的姿态,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猫粮,可惜人类的舌头不再具备能够将足够多猫粮卷起来的功能,他不能熟练使用双手,就连吃东西也很艰难。
小花猫同情地看着他人不人猫不猫的样子,凑过去,轻轻舔了舔他可怜的头发:“喵~”
小花猫不知道白猫先生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提出建议,让谢薄声一同收留他。毕竟信徒同时供养两只或者三只猫咪的事情经常发生,而小花猫完全不介意和其他猫咪分享同一个信徒。
但白猫有些担忧:“如果只是供养猫还好……但人类豢养另一个人类的话……是不是有些奇怪?”
对人类观察许久的白猫不能对此做出解释,他来这里也是和小花猫做最后的道别。他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开开心心晒太阳、找食物的流浪猫,而不是一个奇奇怪怪、每天为各种糟糕事情发愁的人类,还是这样丑陋的人类。
钢铁和混凝土构建出的世界并不适合流浪猫生存,也不适合一个只想吃饭睡觉晒太阳的“人类”生活。于是白猫以人的姿态来正式向小花猫告别,吃完这顿猫粮,他就要动身,穿越整个城市,寻找一处安静的丛林,狩猎小鸟,捉老鼠,继续做一只自由而快乐的“猫”。
小花猫没有挽留他。
猫咪的骨子里就是自由,野性,狩猎。
她只跳到白猫先生的手上,爬到他肩膀,郑重地舔舔对方的耳朵。
“喵喵喵,”小花猫说,“白猫先生,如果我变成人类的话,我也会去找你的。”
“喔,那倒不用,”白猫先生说,“真希望你可以永远做为一只猫活着,变成人类女性要比变成人类男性要更凄惨许多。”
环顾四周,白猫先生愧疚地说:“还有,小甜心,我可能要做一些对不起你信徒的事情了。”
“没关系,”小花猫骄傲地仰起尾巴,“你可以随意分享信徒的一切,我是他的神,我愿意赋予你这项权利。”
于是白猫先生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迅速地将这个家庭中最贵重、最珍贵的东西疯狂想办法带走。
他心中对谢薄声说了很多声抱歉,对不起,愚蠢的人类,我要拿走你这个家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小花猫和一头白色卷发的白猫在夜色下告别。
被破开的玻璃窗前,小花猫目送着满载而归的白猫先生,目送他英姿飒爽地从阳台上翻下——
楼下传来一声尖叫,还有此起彼伏的声音:“抓小偷啊啊啊!!!”
小花猫蹲在被撞开的玻璃窗前,歪了歪脑袋,动动小耳朵,迷惑不已:“喵?”
夜色浓,刚洗过澡的谢薄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神色凝重地握着手机:“小偷已经跑掉了?是的,我有一只猫——它没事吧?”
“嗯,”谢薄声松口气,“谢谢你,能麻烦你这两天帮我照顾一下它吗?我明天——不,我今晚就回去,谢谢。”
“嗯,没事,钱和东西丢了倒是其次,”谢薄声说,“只要猫还在就好。”
结束完通话,谢薄声没有丝毫犹豫,他换掉睡衣,立刻收拾行李,拖着行李箱敲响隔壁房间的房门。同事沈岁和在两分钟后开了门,谢薄声言简意赅,告诉对方,他家中遭遇窃贼,需要立刻回去。至于这次交流的名额,他会让另一个正好在这个城市的同事前来,谢薄声同时也会写邮件,向校领导说明情况。
临走前,谢薄声不忘关心同事:“你是被蚊虫咬了?脖子上怎么这么大的紫红淤痕?我这里有一些药,你需要吗?”
沈岁和下意识摸摸脖颈,镜片下的眼睛弯了弯:“没事,谢谢关心。”
谢薄声点头,顺便提醒他:“蚊虫过敏不是小事,瞧你脖子一块叠一块的,记得早些去看医生。”
谢薄声没有多留,他订了最近的一趟高铁,在回去的路上,才从业主群中观察到这次学校家属院遭贼的全记录。
这次的贼很高明,带着好似有镭射光泽般的隐形眼镜,说不清楚是什么特殊材质,夜晚监控中看到,对方的眼睛简直就像猫狗一样,闪着怪异的光芒,让人瞧见心生惧意;还戴着一头棉花般的白色假卷发,精妙地躲过了人脸识别对比功能。该贼身手敏捷,行为颇为异常,监控显示,他穿着一身精神病院的衣服,偶尔站起奔跑,偶尔又像只猫一样四肢并爬。
谢薄声盯着监控录像,看着这个贼顺着空调管道灵活地攀爬到阳台,用头撞击玻璃窗,直到打破谢薄声家中的窗子,才迅速地落进去。
学校家属区的治安毋庸置疑,再加上无论是进入家属区还是进去楼道,都需要刷身份卡。除了鸟儿虫儿流浪猫们,不会再有陌生人能够闯入。在这种情况下,独居的谢薄声完全没有安装家庭监控设施的必要,但现在,家中有猫后,谢薄声认定,监控设施也是有必要的。
业主群中大多是一些退休或即将退休的教授们,他们的空闲时间和钻研心不是旁人所能比拟的。在谢薄声乘高铁归家的路上,他们已经开始就该男子的异常行为展开激烈的辩论。
一部分人认为,该卷发白毛男就是纯粹的精神病患者,据目击者声称,曾经见到该男子发出标准的喵喵声,或许他臆想自己是一只猫,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为何他的行为怪异。因为他的确在模仿猫的行为,甚至就像一只灵活的流浪猫。
另一部分人认为,该卷发白毛男或许是某生物实验室的失败产物,就像“巴斯克维尔猎犬”,这点也能解释通对方那奇怪的、动物般发光的眼睛,还有他的猫式行为。
无论哪一种,令人迷惑的是,他躲进谢薄声的家中,而谢薄声也是此次事件中受损最多的人。
401语言学叶不言:「难道是因为谢老师刚养了猫?猫的求偶期到了?」
501古汉语谢薄声:「你的思维方式已经超过人类范畴了」
501古汉语谢薄声:「我的小桑葚还不到两个月」
501古汉语谢薄声:「它还这么小」
501古汉语谢薄声:「不要用人类肮脏的思想去揣测我的小桑葚,它只是个刚断奶的小猫崽」
501古汉语谢薄声:「大家要相信科学」
是的,要相信科学。
那个人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盗窃者。
至于为什么对方唯独进入谢薄声家中,谢薄声暂且无法去思考,他现在只想确保自己的小猫崽子是安全的,没有被小偷伤害。
在凌晨四点钟,谢薄声终于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路直奔家中,协助警察一同核实财物损失。令人惊讶的是,谢薄声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只痛失——猫粮和猫砂。
是的,据目击者声称,那个小偷离开时,偷走了谢薄声给小花猫准备的大部分口粮,还有高达10kg重的猫砂。
只留下一袋被咬破的、散落一地的猫粮。
还有一个一头扎在猫粮堆,幸福地吃到肚皮圆滚滚、连走路都不稳、不停打嗝的小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