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丁志平被捕的事情,在本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侵占姐姐的财产,而且把姐姐女儿囚禁起来的事情,也全被公之于众。

这件事甚至上了社会新闻。

但是林星觅一直被保护的很好。

在明面上,这件事没有和她产生一丁点的联系。

就连为林星觅追回财产,再打到她的卡上,都是顾昀托人办的。

如果不是系统提醒,林星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名下多了一笔资金。

系统也终于找到机会告诉林星觅,原主舅舅的事情,宋乔斯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觉得我们错怪他了。”林星觅对系统说:“其实导演是个好人。”

系统也非常感动:“导演真的是个大好人,我以后再也不叫他大BOSS了。”

林星觅也在心里肯定地应声:“嗯。”

说完,林星觅带着感激和崇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宋乔斯。

宋乔斯正低头回消息,一抬眼,就捕捉到了林星觅看过来的视线。

他讶异地扬扬眉。

以前林星觅一直都不太拿正眼看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宋乔斯收起手机,走到她面前,垂下眸子问:“又在心里编排我什么了?”

“我没有。”

宋乔斯便好脾气地回:“行,你说没有就没有。”

“我在准备下一轮的拍摄场地。”宋乔斯靠在桌面上和林星觅闲聊,问道,“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林星觅十分耿直:“我没有。”

系统在一旁看的着急。

虽然事实证明,大BOSS是个好人,甚至还帮了林星觅一个大忙,本人非常随和。

但是领导毕竟是领导。

它小声提醒林星觅:“几几,他是导演,咱们要对他恭敬一点,省的后面他给我们穿小鞋。”

系统举例道:“比如,他刚才问你想去哪里,你应该说:导演您决定就好。”

“噢。”林星觅恍然大悟。

她仰头准备补救一下刚才的话,就被突然凑近的摄像头打断了。

直播间观众老远就看到林星觅在和导演聊天。

非常八卦地催促摄像师凑过去,想听他们究竟在聊什么。

林星觅警惕地看向怼过来的摄像头,抿紧了嘴巴,不说话了。

“走。继续打球。”宋乔斯率先一步走向球桌。

林星觅跟上。

弹幕观众安心了。

‘气氛很正常啊,没有发生什么。’

‘应该是普通的聊天吧。’

系统看到说他们气氛正常的弹幕,气的脑门冒烟。

正常导演会问选手想去哪里拍摄吗?

这分明一点都不正常!

但是这些只有系统一个人听到了,他还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林星觅。

只能暗戳戳地防着他。

在休息期间,大家的生活安静而朴实。

导演每天早上都会来和选手们一起吃饭,陪林星觅做完运动之后,就会神隐。

直到第二天早上再次出现。

选手们现在没有了沉重的拍摄任务,每天就是做做运动,玩玩游戏,然后带着林星觅尝试各种室内能玩的游戏。

在直播的空档,余亦琪还在偷偷给林星觅补习小学和初中的课程。

在这个期间,季书辛担任林星觅的古文和历史老师,带着她恶补一些耳熟能详的古诗词和文化,以免在以后有用得到的时候。

然后季书辛就发现,这些东西,林星觅基本上读两遍,就可以合起书来背诵全文。

她的天赋并不只是在美学方面。

接触的时间越长,季书辛越发能够发现,林星觅整个人都是在闪闪发光,完美无缺。

甚至于,让一直追求完美的季书辛,在林星觅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

他突然感觉自己配不上她。

林星觅的人生一开局,就是地狱模式。

如果林星觅拥有一段健康而完美的人生的话,她绝对会比现在的阴差阳错爆红,耀眼一百倍。

她会在鲜花和掌声的围绕中长大,变成高不可攀的九天神女。

所有人都会为她的容貌和才情倾倒。

当天晚上,季书辛在手机上刷到了丁志平被捕的新闻,还有那个没有姓名,被丁志平一家不停折磨的小孩。

莫名的,他由这件事情联想到了林星觅。

第六感告诉他,新闻中这个被舅舅一家吸血的小女孩,就是林星觅。

当天晚上,季书辛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让季书辛回到了第三轮准备拍摄的时候。

这是一个和现实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林星觅没有在第一轮逆风翻盘,也没有在第二轮的拍摄中艳惊四座。

她搞砸了每一轮的拍摄,口碑一路下跌。

最后到了第三轮拍摄,轮到季书辛和林星觅搭档。

虽然林星觅名声狼藉,但是季书辛对待林星觅的态度,却依旧温和有礼。

季书辛生在自己的身体里,有自己独特的意识,但是行为和语言,却完全不受控制。

他更像是一个旁观人,看着正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但是季书辛清楚地感知到,“他”并没有表面上那样温和有礼。

甚至在面对林星觅的时候,会有隐约厌烦的情绪从胸口传来。

季书辛是最了解自己的。

他喜欢一切完美的事物,让自己完美的同时,也希望另一半是完美的。

一开始,他确实属意容貌优秀的林星觅,在很多时候,也愿意给予她善意。

但是随着节目的开播,林星觅的口碑一路下滑,被全网辱骂,她甚至拿不出正常的成片来参加比赛。

与此同时,季书辛对她的那份爱意,就在逐渐的消减。

在第三轮拍摄的时候,季书辛已经完全将林星觅剔除在了他的选择之外。

甚至,因为林星觅接连不断的事故,让季书辛开始厌烦林星觅。

他一点都不希望在宫中面前,和这么一位污点重重的人相谈甚欢。

这回破坏他在外面的形象。

不过,季书辛将这种厌烦情绪隐藏的很好。

谁都没有看出他烦躁的内心。

季书辛面对所有人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在林星觅面前也不例外。

这让林星觅甚至都有些受宠若惊。

季书辛能感觉到,林星觅对“他”的初始好感度很高。

甚至非常认真地和“他”社交,准备好好完成第三轮的拍摄。

但在节目组公布拍摄主题的时候,季书辛就能察觉到,林星觅的脸色很差。

但是“他”并没有给林星觅多余的关心,就算是看到了,也假装没有发现。

作为事件的亲身经历者,他知道林星觅为什么会面露难色。

她根本不适合这次的拍摄。

也没有办法完成温馨这个主题的造景。

季书辛很想上前去安慰她,询问她的感受,然后让节目组换一个拍摄主题,或者是让林星觅放弃这次的拍摄。

但是季书辛被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只能跟随着“他”的脚步,对林星觅冷眼旁观。

紧接着。

在布景期间,林星觅还是一如既往的,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提出。

“季书辛”明显感觉到了林星觅的不对,但是他仍旧维持着表面上的温和。

冷眼看着林星觅逐渐走进情绪的深渊,却不闻不问。

而林星觅也以为自己的隐藏的很好,一直强行忍耐着。

季书辛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他当然知道林星觅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很想冲上去,跟林星觅好好聊聊,或者关心她一下,给他安慰。

可是季书辛只能“他”一起,冷眼地看着林星觅一个人沉溺在痛苦之中。

最后到了拍摄那天。

林星觅变得更加憔悴了。

身体单薄地像一个纸片,整个人摇摇欲坠。

季书辛看到林星觅在别墅的角落里,偷偷地练习着微笑。

但是家庭这个词,对于林星觅来说,简直噩梦一般的存在。

她根本没有办法,在自己痛苦的梦魇中,露出幸福的微笑。

季书辛看到这一幕,难过极了。

她早就在一次次的磋磨中,丧失了笑的能力,可是却还是为了这次的拍摄,努力地笑出来。

在这一刻,季书辛真的很想哭。

他很想上前拥抱一下她颤抖的身体,告诉她,不要笑了。

她没有必要承受这绝望的一切。

可是他被困在这具冷漠的身体里。

“他”无声地看着林星觅在角落里练习,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在“他”离开的时候,季书辛明晃晃地看到林星觅笑着笑着,豆大的泪珠就簌簌地从空中坠落。

季书辛感觉自己整个心脏都被揪了起来。

他在自己的身体里疯狂的怒吼,想将这个麻木的自己唤醒。

他大喊大叫,疯狂地挣动四肢,但是身体好像灌了铅。

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林星觅出现在镜头面前,眼睛是红的,面对着镜头,说:“我要退出第三轮的拍摄,对不起。”

说完,林星觅对着季书辛鞠了一个躬。

季书辛无措地接受着林星觅的道歉,却反而放下了心。

没有参加拍摄就好。

季书辛心里生出一些庆幸。

这样她就不用再受折磨了。

最后“他”一个人完成了第三轮的拍摄。

但是随着林星觅的退赛,迎来网络上的一片骂声。

很多专业的黑子跳出来带节奏,将林星觅说的一文不值,叫嚣着要让林星觅退出节目组。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林星觅作天作地,终于遭到了反噬。

但是季书辛知道,这不是。

他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虽然一直神隐,但是却一直在关注着网络上的动态。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场声势浩大的抵制活动,其实是有人刻意为之。

网络上的舆论,变成了他们对准林星觅的枪炮。

梦中,林星觅虽然避免了这次拍摄的痛苦,但是她也因此遭受到了更大的痛苦。

可“他”就一直这么冷眼旁观着。

最后第三轮的成绩出来。

一个人始终比不上两个人搭档的表现力。

虽然网络上很多心疼他的粉丝,不停地给他投票。

但孤木难支,最后的平均分数,仍旧是季书辛垫底。

林星觅对此非常愧疚。

一直到节目结束,大家分道扬镳的时候,林星觅都先向“他”又重新道了一次歉,才离开了节目组。

“他”却什么都没有说,没说原谅,也没说告别。

季书辛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林星觅逐渐远去。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突然涌上很多复杂的情绪,心里很慌。

这就是梦境中,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了。

节目结束之后,季书辛重新回到了娱乐圈。

这个综艺给他积累了很多的热度,节目结束之后,季书辛强势回到自己的领域。

在沉寂的那段时间,季书辛谋划了很久,就是在等这么一个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

季书辛一出节目,拿到了两个高奢代言,还有两部剧的男主。

凭借着优秀的业务能力,他口碑爆炸,成了娱乐圈当前最火的艺人。

季书辛整天都很忙碌。

忙到早就忘记了节目中发生的一切,但是林星觅离开时,那种心悸的感觉,却总是时不时地涌向胸口。

直到有一天,季书辛突然收到导演的消息。

林星觅去世了。

那心悸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

有那么一瞬间,季书辛甚至怀疑,这是愚人节的一个笑话。

可现在正是隆冬季节,和四月一怎么也搭不上边。

从得知那个消息开始,心悸的感觉就一直停留在季书辛的胸口。

林星觅的悲剧,可能在当时他发现有职业黑的时候,就已经奠定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管。

甚至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或许,他能说出些什么的话,林星觅是不是就不会去世了?

季书辛推掉了所有的商务,只身来到林星觅的葬礼上。

站在一种选手之中,这是若干年后他们第一次重聚,大家还都是原来的模样,就好像节目拍摄结束,还是昨天的事情。

所有人都过得很滋润。

只有林星觅,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碑。

照片上,林星觅微笑着看着他们每一个人。

让季书辛恍若隔世。

他还记得林星觅在角落里痛苦练习微笑的场景。

还记得林星觅充满抱歉的告别。

他以为,分别只是让他们分别在自己的世界,各自安好。

但是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在面对着冰冷的墓碑。

那天,季书辛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季书辛靠近了她的墓碑,冰凉的石头上有着湿湿的水汽。

仿佛是林星觅那天,笑着笑着就哭了的泪水。

他轻声对着墓碑说:“我原谅你了。”

季书辛声音喑哑:“我早就原谅你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被困在身体里的季书辛,现在突然有了知觉。

但是他陷在深切的痛苦里,根本没有察觉,哭的泣不成声。

虽然是作为旁观者,但是季书辛知道,故事中的“他”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他们有着相同的思维,有着完全一样的生活习惯和思考方式。

“他”做的事情,就是季书辛做的事情。

-

后来,季书辛重新回到了他的娱乐圈,继续工作。

林星觅去世的消息,也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虽然她一直在网络上风评不好,但是她美貌的动图,每次都会在年度盘点上出现。

事实上。

她从未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现在听说林星觅去世,大部分人都没有办法接受。

香消玉损的遗憾,盖过了林星觅曾经犯下的诸多错事。

那些专业黑林星觅的水军,也早就消失不见。

于是,整个社交网络轰动地纪念着林星觅的去世。

季书辛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热搜买了一个又一个。

他看着所有的人都在送别她,在缅怀她。

有很多感性的粉丝,痛哭流涕地发视频,向林星觅表达自己的忏悔和不舍。

他给了林星觅一个声势浩大的网络送别。

季书辛突然发觉,他也欠林星觅一句“对不起”,还有一句“没关系”。

后来,网路上突然传出风声,说林星觅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

再然后,丁志平落网,关于林星觅那些不为人知的往昔,才被大家翻了出来。

林星觅从那个噩梦一般的家庭里逃出来,结果转身掉进了另外一个噩梦。

最后,她求助无门,没有人能救她。

最后在母亲的遗产到期的那天,被丁志平暗中操纵,死在大雪纷飞的冬天。

她一生都很不幸。

季书辛不过是导致她诸多不幸的其中之一。

最后。

窗外放亮,季书辛从梦中醒来,枕头已经湿了彻底。

他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丁志平被刑拘的公告上。

现在已经是五月份,空气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温热。

季书辛却浑身冰凉,仿佛手上仍然残留着墓碑的冰冷触感。

一般在醒来之后,季书辛都会遗忘梦中发生的一切。

但是这次没有。

季书辛清楚地记梦境中的每一处细节,一晚上的时间,他仿佛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并且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

亲眼看着林星觅走向衰败。

他在上一个世界辜负了林星觅。

还好,这一世是不同的。

季书辛今天起晚了,等他到选手们汇集的客厅的时候,大家已经在准备吃饭了。

见季书辛出现,解娴跟他道早安,吸引了房间里大部分人的目光。

季书辛今天看起来,和其他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早。”他淡淡地回应。

季书辛在梦中,带了七八年虚伪的外壳,现在有些疲懒,甚至勾不起唇角。

他甚至懒得在镜头面前,表现出私下里训练过无数次的完美笑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季书辛有心事。

不过现在,直播已经开始了。

很多人欲言又止,却又无法诉说。

在一众望向他的目光中,季书辛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星觅的视线。

两人对视。

明明昨天才见过。

但宋乔斯却总是感觉,好像有七八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她。

在梦里,他每次去看望林星觅的时候,面对的都是一块冰冷的墓碑。

现在季书辛又见到了活生生的林星觅。

会说话、会呼吸,有心跳,皮肤瓷白,和冰冷的墓碑相比,完全相反。

季书辛看向林星觅的目光,充满着深情和怀念。

而且在这个世界,林星觅被保护的很好。

她好好的活着,网友将她奉若神明,她是节目组的团宠,欺负她的坏人也被绳之以法。

季书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将目光放在林星觅的身上。

林星觅早就已经收回了目光,正专心地吃着一碗姜撞奶。

宋乔斯轻飘飘掀起眼皮,瞥了季书辛一眼。

金属的勺子敲在瓷碗上面,发出清脆的一声。

“吃饭。”宋乔斯提醒道。

季书辛才恍然回神,收回视线。

直播间观众也纷纷附和。

‘收回你的眼睛!!季书辛!’

‘季书辛今天怪怪的哦,总是盯着林星觅看。’

‘节目组禁止谈恋爱~’

‘导演赛高!’

‘保护几几的任务就交给导演了!’

饭后,季书辛教林星觅下围棋。

宋乔斯远远地看着,顺便把顾昀叫过来,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季书辛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顾昀茫然,然后才想起来,“你说他今早看林星觅的时候?不会吧,人家看两眼都不行?林星觅又不是你家的。”

“啧。”宋乔斯有点烦躁。

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你了,去忙吧。”他摆手将顾昀赶走。

“嘿,利用完了就走。”顾昀嘴上吐槽,但是还是顺从地离开,回楼上办公室工作。

宋乔斯又站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下季书辛的状态。

今天季书辛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尤其是季书辛看向林星觅的目光。

让他无端想起常勒的态度突然转变,简直和季书辛这种表现,一模一样。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反常,让他免不得往其他的方向想。

——-

节目组重新开始进行拍摄。

第三轮的拍摄成绩,好像被人刻意遗忘了一般,直接开始进行下一轮的拍摄。

顾昀劝说宋乔斯好歹敷衍一下。

就算是内里多么的复杂,至少也要给观众一个官方的回复。

但是被宋乔斯否定了。

“没必要做这些表面功夫,喜欢节目的自然会看,挑刺的那一部分,不要也罢。”

但是那边,广告商要保证他们节目的播放量够才给尾款。

顾昀被夹在中间。

两边不着好。

他气的跳脚,胆大包天地和宋乔斯呛声:“我看你就是舍不得林星觅受委屈!”

但是说完,顾昀就后悔了。

他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偷偷嫖宋乔斯,恨不得把刚才说话的舌头吞掉。

但是没想到,宋乔斯顿了两秒,竟然肯定了:“对,我就是不想让林星觅受委屈。”

顾昀:……

宋狗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