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到了这一刻,耿红叶反而没那么怕了,她回看着耿文祥,说道:“是,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互相喜欢。爸,现在不是封建旧社会,搞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光宗是自由恋爱,他不喜欢梨花,梨花就算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

耿文祥没有说话,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要是发脾气,王兰芝还不担心,他这样反而让王兰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文祥,这件事也不能怪红叶。光宗那孩子确实优秀,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如今又在大队当干部,队里不知道多少姑娘偷偷喜欢她,红叶喜欢上他,也不稀奇。”

耿文祥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听到王兰芝的话,笑了笑:“我没怪红叶。”

他看着耿红叶——自己这个亲闺女,用一种从来没有的温柔眼神看着她,他一直想维系陈家这门亲事,可是耿梨花那性子,他实在不敢保证,她嫁给陈光宗后,还会不会帮他。

所以,尽管心里已经决定,要和陈家结为亲家,但他一直没有行动,他担心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如果这门亲事的对象换成红叶,就不同了。红叶是自己的亲闺女,她嫁给陈光宗,陈光宗就是他亲女婿。

老丈人要是有什么需求,女婿能不帮忙么?

然而耿红叶并不能理解她爸这一番心理,她被她爸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她悄悄地站起来,打算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冲出去。

然而耿文祥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么?”

耿红叶听到问话,羞涩地低下了头:“我们每次见面都很小心,不过,光宗他妈知道了,她反对我们在一起,说我和梨花是表姐妹,陈家丢不起这样的人。”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心里越发恨梨花和她那个死去的姑姑。要不是她给梨花定亲,她也不至于面临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

“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这样掉眼泪,我问你,你老实回答,你真能确定陈光宗喜欢你?”耿红叶的哭诉,在耿文祥看来还真不算什么事。

孙秋菊不同意?简直是笑话,她孙秋菊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么,那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女人,当初桂香给梨花定下这门亲,可是填了不少钱进去。

好在桂香也不是傻子,拿钱给陈光宗他爸看病的事,转眼间就被她传得所有人都知道,让大家都知道她耿桂香对陈家的恩情。因为这个,哪怕梨花和陈光宗已经不般配,陈家也只能拖,而不是直接上门退婚。

红叶和陈光宗在一起,她孙秋菊心里只有欢喜的,绝对不可能不同意。她说不同意,是因为她不愿意承担骂名和风险,她让陈光宗说那些话,也是为了逼红叶对梨花动手。

红叶成功了,她白得一个媳妇,还抓住了红叶的把柄。红叶失败了,她也没什么损失。

耿文祥冷哼了一声,这样的办法,骗骗红叶这种没经过世事的姑娘,倒也是足够了。可偏偏经过误打误撞,这件事情被他知道了,孙秋菊想做这无本的买卖,也得问问他耿文祥同不同意。

他看了耿红叶一眼,她眼圈儿发红,眼底带着恨意,显然是把梨花给恨上了。她是该恨,不过她该恨的是孙秋菊,而不是梨花。

耿文祥轻咳了一声,把耿红叶的心思拉了回来,才把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耿红叶的眼睛渐渐瞪大了,她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信,我不信光宗会这么对我。爸,你不同意这门婚事就不同意,为什么要这么说光宗?我恨你,爸,我恨你!”

耿红叶抹着眼泪往外跑去,光宗那么喜欢她,她不相信他会那么对她,他不会的。

“拦住她。”耿文祥皱了皱眉,幸亏这件事他提前知道了,不然还真给孙秋菊得逞了。

听了丈夫的话,王兰芝犹豫了一下,拉住了闺女:“你急什么,把你爸的话听完。”

丈夫的话,她听明白了,他同意红叶和陈光宗在一起,但是孙秋菊似乎在利用闺女。在这一点上,她是绝对和丈夫站在一起的,孙秋菊想拿捏闺女,她绝不同意。

耿红叶挣脱不了王兰芝的手,失控地大喊:“他还要说什么?他都那么说陈——”

“啪”,一个巴掌打在了耿红叶脸上,耿红叶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王兰芝,“妈,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耿文祥冷哼一声,站了起来,“你那么大声,是怕别人听不清是么?要不要我带你去广播站,你对着喇叭喊,让队里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事?”

耿红叶不说话了,她梗着头站在那里。

“进来。”

王兰芝想扶她进去,却被她一把甩开:“我自己会走。”

王兰芝知道她心情不好,叹了口气,也没跟她计较。耿文祥看不过眼:“怎么跟你妈说话的?跟她道歉!”

耿红叶硬着脖子不吭声,耿文祥哼道:“你想嫁给他,就得听我的话。”

耿红叶愣住了,她抬眼看向耿文祥:“您不反对?”

“我什么时候说我反对了?”耿文祥黑着脸,“我教过你多少次,做事情前要多想一想,你呢?这一次的事情,如果我不帮你解决,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亲爸不反对,耿红叶的心情高兴地不得了,也不在乎他的冷言冷语:“爸,你别担心,你闺女也没那么傻。我是和王淑芬说了那样的话,可我说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她说是我说的,就是我说的?有证据吗?

反倒是她,她和梨花一直不对付。我还可以说她为了欺负梨花,故意把我拉扯出来呢。”

听到闺女的话,耿文祥脸色略微放松了一些:“你确定你们说话的时候,旁边没有人?”

“确定,我们是在她房间说的,当时房门和窗户都是打开的,我敢保证除了她,没有别人。”耿红叶说道,当初她知道王淑芬喜欢杨浩,就是因为她和梨花说话的时候,没注意旁边有没有其他人,被她偷听到了。

她自己经历过,并且从中得到了好处,她怎么会让别人偷听到她的话呢。

耿文祥点了点头:“你做事还算小心,不过以后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坏事做多了,总会被人抓住把柄。”

“我知道了,爸,你刚才说你不反对,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嫁给光宗啊?”她的声音了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这件事我会去办,你就不要操心了。不过我的话你记住,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妈的意思,我不敢确定,对于他,你要留个心眼。”耿文祥叮嘱道。

“我知道了。”爸愿意帮她,耿红叶心里满是欢喜,也不在乎他说光宗的坏话了,不管怎么说,她是相信光宗的,但她也明白,现在不能惹她爸生气。

耿文祥盯着她看了一会,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姑娘就是这样,劝也没有用,只有吃了亏,她才知道谁是真地对她好。

“我说的话,你相不相信无所谓,但你要记住两点,第一,不要把身子给他。”他担心闺女一旦不听话,孙秋菊会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一旦闺女失了身子,他就被动了。

“爸,你说什么呢!”耿红叶的脸红了。

“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守好你的身子,要是你不听我的话,到时候不能嫁给他,你不要怪我这个当爸的不帮你。”耿文祥沉声道。

听到这话,耿红叶也顾不得害羞了,她正色保证道:“爸,你放心吧,我听你的。”

耿文祥点了点头:“第二,这段时间你不要去招惹梨花,她和陈光宗的婚约,我会去解决。你放心,我会让你正大光明地嫁给陈光宗。”

耿红叶瞪大了眼睛:“爸,你有什么办法?”

耿文祥瞥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就别问,总之,你听我的话,等着嫁给陈光宗就是。”

“好。”耿红叶答应得十分干脆,她做梦都想正大光明地和光宗在一起,只要她爸能帮她实现,不就是听话么,她做得到。

安抚住闺女,耿文祥到了耿梨花房间,耿梨花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还在生舅舅的气,觉得舅舅是在维护你表姐?”耿文祥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耿梨花低着头,用手指扣着被子上的一个补丁,没有说话。

耿文祥叹了口气:“要说完全没有维护你表姐的意思,那肯定是骗你的。你表姐不小了,在婚事上不太顺利,给她相看了几个人家,她都瞧不上。眼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大,我这心里也是着急。

如今又出了这件事,舅舅担心她的名声坏了,更不好找人家了。不管怎么说,她是我闺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家里变成老姑娘。”

见耿梨花不吭声,他的声音变得低落了起来:“可是梨花,你要是因为这个,就觉得我这个做舅舅的不疼你,我也是不同意的。

不把这件事情传出去,确实委屈了你,可你们姐妹都是舅舅养大的,你表姐名声坏了,对你难道就有好处?

陈家那边本来对和你的亲事就不积极,如果在传出你们姐妹不和,他们会怎么想?这门亲事还做不做的成了?”

听到这话,耿梨花虽然没有说话,态度却软化了一些,舅舅这话应该是心里话。

耿文祥摸了摸耿梨花的头,见她没有躲开,知道她心里没那么生气了,这孩子就这点好,好哄。

“别生气了,明天我就去陈家,和他们家说说你们的亲事,眼看着你马上就十八岁了,这该操持的也操持起来了。”

耿梨花惊讶地抬起头,耿文祥刮了刮她的鼻梁:“怎么,还真觉得舅舅不疼你了?”

耿梨花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了,耿文祥脸上也露出笑容,过了一会儿,他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天收到他的信了,你要看一看么?”

耿梨花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她低着头,轻声问道:“他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过得怎么样,要不,你给他回一封信?”耿文祥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耿梨花摇了摇头:“不了,你让他以后别寄信了。”既然不要她了,还写这些信干什么。真疼她,当初就不会抛下她和母亲。

耿文祥走后,她心里被愧疚填满,舅舅处处为她着想,她不应该因为几句话,就怀疑舅舅。

就在耿文祥和耿梨花谈话的时候,李秀梅也在和王淑芬说着话:“这件事,耿梨花没事了,但你的名声却大大受损。本来二姨已经给你谈好了人家,因为这件事,人家那边不愿意了。”

王淑芬今天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听到这话,心里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这都是报应。”她轻声说道。

李秀梅摇了摇头:“不是报应,这一切是耿红叶害你的。”虽然淑芬人笨了些,脾气也暴躁,可如果不是耿红叶在背后撺掇,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是她害的又怎么样,你不是说咱们没有证据,拿她没办法?”王淑芬低着头,越想越觉得自己是真蠢,造成今天这样的解决,是她活该。

“虽然没有证据,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李秀梅轻声说道。

“什么办法?”王淑芬猛地抬起头,看向李秀梅,她不是不恨耿红叶,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报复。耿红叶和耿梨花不同,她名声好,自己说她的坏话,别人也不会相信。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这几天你呆在家里,哪都别去,谁来找你,你也不要理会。”李秀梅吩咐道。

李秀梅其实不用叮嘱,发生这样的事,王淑芬也知道自己出去会面临什么,想到那些人的眼神,她就不敢出去。

面对这样的处境,她想起了耿梨花,那一年,她的名声坏了,接下来耿姨又死了,她还没考上初中,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想着想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曾经因为陷害耿梨花的事,夜夜愧疚,是那股恨意支撑着她,如今恨意没了,她的精神彻底垮了,身体也就支撑不住了,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

李秀梅赶到的时候,她还在说着胡话。

“梨花,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李秀梅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越发恨起耿红叶来。送走淑芬后,她特地去找了巧梅,从巧梅嘴里,她才知道,原来卫棠早就告诉杨队长手表的事了。

只是当时卫棠说了,耿梨花会找她舅舅帮忙,杨队长才没过问,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还从杨浩的嘴里得知了另一个消息,当初到他面前说,淑芬喜欢他的人,竟然是耿红叶。

大概当初年纪还小,耿红叶还不懂得掩藏,竟然亲自去告诉了杨浩。今天他得知,王淑芬处处针对耿梨花,竟然是因为这件事,心里也很愧疚。

李秀梅想到这件事,就恨得牙根痒痒,耿红叶,你还真是好本事。把淑芬害成这样,我跟你没完。

知青点里,赵建民和卫棠也在说着今天的事,他看着卫棠,眼底透着不解:“卫棠,你对耿梨花,是不是有些过于关心了?”

卫棠没有回答,他在想今天的事。今天的事,王淑芬的名声坏了,听说她本来说亲的人家,突然就说不合适,想来是受今天这件事的影响。

王淑芬怎么样,他并不关心。她曾经那么对待梨花,就算她是被人欺骗,可她对梨花造成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他担心的是梨花,他记得前世梨花落水,被赖二救下,应该是在过年前后。虽然眼下离过年还有几个月,但是前世没有发生这件事。

不管怎么样,耿红叶的名声肯定会受到影响。这个时候,耿红叶和陈光宗应该已经搭上了。他担心,如果前世梨花落水不是意外,那这件事,会不会提前发生?

“建民,你帮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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