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毅有了想法,但想要实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就是怎么能接触到瑛玉表妹?
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句话的形容夸张了一点,却基本上可以概括所有大家族里闺阁女子的日常。
尤其是现在的林家还没有出孝期,他们身为儿女是要守孝三年,现在还只是第一年。
很多宴会不会主动邀请林家的小辈,林家姐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内院。
董文毅他今年十三岁了,虽然是亲戚,但这个年纪需要严格遵守男女大防,他要是进内院,除了去老太太那里,没有其他的选择。
内院门口守着婆子,他要进去找老太太,还有人专门引路,不肯答应离开。
而且他就算甩开了人,他也不知道瑛玉表妹住在哪里。
他没想到好办法,回去又去找他母亲,“我真的很喜欢瑛玉表妹,母亲你去跟姑祖母说说,把她许配给我吧,我日后一定会对她好的。”
谢若真有些无奈,心里又有些憋气,一定会对她好?
那更不能把她娶进门了。
她想了个理由:“我的小祖宗,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她们还没选秀,要去选秀的。”
董文毅扭头,“母亲你别唬我,我知道要选秀,但去走个过场的人又不是没有,还有人想别的办法直接不去的,只是这样要冒些风险罢了。”
他拉住谢若真的袖子摇晃:“我不管!母亲,我一定要娶表妹为妻!母亲,母亲——”
他使出了痴缠大法,让谢若真头疼,她已经被姑姑给拒绝了,就算现在挺着一张脸再去提这件事儿,成功率也不高。
但是董文毅是不会理解他母亲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只要他真想要的,跟母亲说说,一次不行就两次,他一直缠下去,最后总是会成功的。
他这一套让谢若真很被动,她揉了揉眉心,又一次妥协:“行了行了,你这个冤孽,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她摇头叹息,谋划着要怎么跟姑母开口成功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董文毅这下高兴了:“母亲真是最好了,母亲你是最疼爱我的人了,我以后出息了也一定会好好回报母亲,给母亲请封诰命,让你在家中做说一不二的老封君……”他的好话一连串的说出来,哄的谢若真眉开眼笑。
只是笑过了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她去找了姑母,说了许多话,再一提起说亲的话头就被老太太给阻止了。
老太太本来和侄女说起侄子和兄长正开心,结果又听到她提起表兄表妹的事,心情一下子就差了:“若真,我说过了,这事不要再提,你家文毅现在年纪还小,我孙女现在还在守孝,不合适!”
谢若真表情讪讪,“姑母,咱们私底下……”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端起了茶杯,送客。
谢若真看了一眼老太太,只能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正在等着她好消息的董文毅看到母亲的表情就知道不顺利了,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谢若真安慰他:“既然这边走不通的话,让老爷去跟表兄说说,或许会成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身要定亲也是表兄做主的。
不如直接让他们敲定,这样的话就算姑母不同意也没办法。
谢若真想的好,结果回去刚跟董高承一说,董高承直接拒绝了:“老太太已经拒绝了,何必再自讨苦吃!”
他是不会去丢这个人的。
“糊涂,你与其给他费心说亲,还不如督促他早日考取功名。”
谢若真觉得自己真是命苦,她都还没有说清楚是要哪一个,他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拒绝了,还说要她督促儿子念书。
儿子的功课不应该是他这个父亲应该上心的事吗?自己哪里学过那些四书五经?圣人之言?又该怎么督促?
他的心里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们母子,只有那几个贱人!
她红着眼眶回去了。
董文毅见了,就知道定亲是不行了,被迫自己动起脑筋。
他开始打听起林府的后院有什么人来,弄清楚他表舅后院的势力。
然后知道了他心仪的瑛玉表妹是梅姨娘所出,和另外一个云姨娘感情不大好。
那也是正常,他父亲的后院里面就没有哪些侍妾感情是好的,总喜欢争风吃醋,想要让他父亲都去她们那里,想必这里也是一样的。
或许珞玉表妹也能利用?
在他看来,瑛玉表妹比珞玉表妹更好看,珞玉表妹肯定是嫉妒瑛玉表妹的,而珞玉表妹的姨娘也会因此看瑛玉表妹的姨娘不顺眼,要是找了她那边的人,应该更愿意和他透露更多……
于是他经常的进内院给老太太请安,而且他还机灵的知道要经常带上姐姐妹妹。
不过他进了姑祖母那里,就基本没有溜出来的机会了。
这一日,他进了内院,说要去姑祖母那给她请安,路上说要方便甩开了丫鬟,就左右张望起来,看看能不能偶遇上瑛玉表妹。
云舒瑶带着个丫鬟正好回来,她刚送了东西给女儿,路过这里,结果就看到在花园里像是在找人的董文毅,身边还一个丫鬟也无。
云舒瑶停住了脚步,自己站在原地,让大丫鬟红琴上去看看是不是他迷路了。
自己就不过去了。
她不想跟这人打交道。
她听珞玉说了第一次见面的表现,实在没有好感,懒得虚与委蛇。
“毅少爷安。”
红琴上去请了安,“毅少爷这是迷路了吗,老太太院子是这个方向,我领你去吧。”
见到不是老太太院里的丫鬟,董文毅眼睛一亮:“这位姐姐请稍等,我等会过去姑祖母那,只是我有些不解之处不知道姐姐能不能与我解惑?”
红琴笑了笑:“毅少爷请讲。”
董文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不知道姐姐是在哪里伺候的?”
红琴:“……不敢当一句姐姐,毅少爷直接叫我红琴就好了,我是伺候云姨娘的。”
董文毅眼睛更亮了:“原来如此,我听说,云姨娘跟梅姨娘不大和睦,是真的吗?”
红琴:“……”
她内心是惊奇的。
还是头回见到有人打听消息打听到她这来,还是这样的问法。
这毅少爷是没发现自己有问题还是真傻?
红琴:“毅少爷说笑了,两位姨娘相处自然是和睦的。”
董文毅皱眉:“不是吧,我听说梅姨娘的性子娇纵,难道不是真的?云姨娘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红琴再一次默然,云姨娘吃过什么苦?
怎么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而且梅姨娘娇纵……她倒是没看到她有骄纵到云姨娘这边来。
红琴:“没有的事。”
“哈哈,是这样吗,我听说琛玉表弟……”他东扯西扯了很多,终于问到了最想问的。
“我二姐和小妹与两位表妹感情很好,我之前恍惚听说她们要去大表妹那里,你知道怎么走吗?我去找我二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比之前亢奋许多。
红琴愣了一下,然后用眼角余光看着云姨娘的方向,得到了回应后回答:“毅少爷,有什么事交代我吧,我去传话。”
毕竟是不相熟的表少爷,而且看上去有些可疑。
董文毅有些失望,不过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打起了精神:“那就麻烦姐姐帮我传个口信,是传给大表妹的,说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她,能否过来花园一见?是关于我二姐的事。”
红琴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之前说要找他二姐,现在却是大小姐?忙推脱:“这可不行,我跟大小姐的不熟,说不上话。”
董文毅不信:“姐姐你这话也说的太谦虚了。”看着她的打扮就知道她在丫鬟中也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说不上话呢,不过是不想帮忙而已,这个他会。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金元宝塞到了红琴的手里:“姐姐请你帮帮忙,我知道姐姐最是人美心善了,等事成之后,我另有重谢!我真的是有些话想要跟大表妹说,你就通融通融。”
红琴有些僵硬的还回去,又被塞了进来,反复推辞,终于在云姨娘的示意下收下了:“……我试试,不保证一定把话传到。”
“多谢姐姐。”
董文毅兴奋,今天总算是有突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不合规矩,他给的钱够多,也有人愿意帮他传话的。
他心满意足的在原地等待。
红琴拐了两道弯,把收到的两块小金元宝上交了。
一开始对方给的是一个,推辞间,就变成了两个。
云舒瑶拿着帕子把金元宝给包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董文毅的方向。
从刚刚她听到的对话来看,这人有猫腻,他想做什么?
一开始听还以为他想要挑起她和梅姨娘之间的矛盾,但后面她特意打听瑛玉……
想到他的年纪,云舒瑶眉头皱的更深了。
在现代的话这应该刚上初中,但在这里不能当做一个小孩子来看了,这已经是一个可以成亲的年纪,现在他想要约见瑛玉,还是避着人的……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好事。
不过抓贼要拿赃。
红琴等了等,差不多了,才遗憾的过去找到蹲在花丛里怕被别人找到的董文毅。
“毅少爷,大小姐正在跟二小姐做功课,我没有把话传到。”
董文毅的失望溢于言表:“……既然这样,劳烦姐姐等她们忙完了再跑一趟可好?我明日这个时候再来。”他现在要赶紧去姑祖母那里,拖延的时间太长了。
第二日,红琴:“我见到了大小姐一面,但大小姐说不方便,有什么事情托我带个话。”
董文毅着急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怎么瑛玉表妹不愿意来呢?
难道是第一次见面那会太唐突了?
董文毅有些懊恼,要是当时克制些就好了。
只是太难了。
想到梦中的场景,董文毅就是一荡,心里更痒了:“姐姐,可还愿意再帮我跑一趟,帮我转交一封信给她。”随着这句话,还有两个小金元宝。
红琴:“……”
私自传递书信?这可是大忌啊!
她一凛,面上却是笑着:“……我试试。”
她是绝对不会去试一试的,要是真这么做,她是留不得在林府内了。
等到董文毅一离开,这封信就到了云舒瑶的手里。
云舒瑶冷笑着拆开信,拆开一看,果然,信上满是倾慕赞美的词句。
结尾就是他的目的了,约了瑛玉明日见面诉衷情。
还有一种要是瑛玉不去他会一直等下去的意思。
云舒瑶把信原样放了回去,事情就是掐灭在摇篮里才更安全。
虽然瑛玉不是她生的,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姐妹两个的感情也好,看到她被人给惦记上了,还是这样不尊重的方式,云舒瑶心里也不舒服。
在这个时代,私相授受绝对不是什么好词,而且这世道就是对女人更苛刻,传出去了,对男人来说只是无伤大雅的风流二字,但是对于女方来说就是带有羞辱性质的不知检点,旁人的指指点点可以毁了一个女孩。
而且在云舒瑶看来,他们也并不匹配。
她有听琛玉提起过,他作为东道主是有招待这位表兄的,只是对方就跟其他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一般,坐不住,对读书兴趣缺缺,喜好吃喝玩乐,他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就没有一个不好看的。
而且他要是真喜欢瑛玉,应该正经提亲才对。
不过老太太疼爱孙女儿,不会看不出来这个侄孙是什么样的人,不仅不上进,还贪花好色态度轻浮,若是已经提亲被拒,还来这一着,更不为女方考虑,绝非良人。
回头云舒瑶就让人过去请林如海来一趟。
云舒瑶让人去请的时候很少,基本上都是有事。
林如海忙完手上的事就过来了。
然后他看着那几个金元宝和那封信,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母亲跟他说过拒绝了表妹的说亲,他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现在看来这小子还没死心啊,来这一着!
他把信收走,金元宝就给了红琴:“你做的好,这些就拿着吧。”
他笑着看着云舒瑶:“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这一回多亏舒瑶了。”
要是真有别的小丫鬟被贿赂动摇去传了信,说出去,一个私相授受的帽子就盖下来了。
云舒瑶叹了一口气:“瑛玉这回受委屈了。”
老太太看到了这信,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他还用上了贿赂的手段来贿赂林家的丫鬟,他想做什么!
还有信,约见……
老太太不想把侄孙往坏的方向去想,但是想到侄女再一次提起亲事的情况,让她不容乐观。
于是琛玉约了董文毅喝酒。
醉酒之后是最好套话的。
只是话是套出来了,琛玉却一点都不高兴。
觉得无比恶心。
不管是那个梦,还是这个表兄那龌龊的心思。
要不是还有自制力,真想直接把人给揍一顿扔出去。
老太太知道了,气极反笑:“我之前还担心他被他母亲溺爱太过,日后不严加管束怕为祸一方,不知道哪里就会跌一个大跟头,现在看来,他确实该好好吃个教训了,这第一个大跟头就由我这个长辈来吧。”
林如海欣然接受了母亲的建议,于是董文毅被人带到了花楼里。
色字头上刮骨刀,他不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会有人教他。
当董文毅醉酒朦胧间醒来,发现大事不妙。
自己手脚居然大张的被绑在床上,身上的衣裳具无,房间是陌生的,一个人都没有,正惶恐间,突然有几个衣裳裸露的婆子笑着推门进来了,还越走越近,“呀,这位俊俏的小郎君可是在等奴家?”
董文毅身体一下子抖了起来:“你们、你们是谁,快放了我,放我出去,你们可知道我父亲是谁,我舅舅是谁,你们要是放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们既往不咎,别!别过来啊——”
这么一个被娇养的小少爷,哪里经过这种事儿,哪怕没有真的被做什么,他这一夜下来也快被吓傻了。
回到去哭成了个傻子,只会窝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
谢若真怒了:“表哥,这是怎么回事?”
林如海淡淡:“怎么回事?你问问你的好儿子,亲戚一场,你好自为之吧。”
谢若真恍若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看着抖着身体的儿子,他这是做了什么?
居然让表哥不顾亲戚情分如此愤怒?
第二日,董家灰溜溜的从林府离开了。
警幻透过镜子看到了这一幕,精致的眉皱起,轻声叹了一口气,这人,可真真是没用呢。
不过她本来也没有抱有太大希望。
她看着镜子里身体康健的老太太和林如海,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没关系,她还有时间慢慢筹划,只要在仙草长大之前让林家出事,仙草还是能和宝玉一块儿长大,达到目的。
镜子里的人物一闪,照出来的赫然是梅姨娘,她正欢喜的捧着一串佛珠。
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好东西,是送子观音手中的佛珠,十分灵验,据说只要虔诚的敬拜二十一日,就能如愿怀上儿子。
一月后,梅姨娘的月事停了,在闻到了鱼汤的味道后,吐了出来,她先是一愣,然后大喜:“我这是有喜了?!”
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是大喜,连忙去请周大夫。
只是周大夫把脉良久,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他一开始也以为是喜脉,正想报喜的时候,想着林府的子嗣情况比较艰难,谨慎些不为过,他就没有立刻报喜,结果还真发现了些不对。
这像是滑脉,却又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