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护士刚查完房,孟司意就带了早餐过来,他买了很多,粥、馄饨、鸡蛋豆浆、玉米粗粮等,应该是把医院早餐种类都打包了一遍。
病房里的人都才起来没多久在忙碌,祝安远正好洗完脸从洗手间出来,拿纸巾擦着头发上的水,见到他诧异出声。
“小孟,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爸,吃早餐。”他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桌上,招呼道。
“哎,真是麻烦了。”祝安远叹气,站在桌旁打开袋子,挑了几样清淡的拿给周珍。
“顺便带过来,没事。”
孟司意说着,眼神却落在一边,坐在病床旁沉默不语的人身上。
“怎么了?”他走过去,手背轻碰了下她的脸,轻声问。
祝时雨摇头,抿着唇。
“不吃早餐吗?我买了玉米和豆浆。”他轻声细语劝。
“随便吃一点,不然胃会不舒服。”
“没关系,我晚点吃。”祝时雨终于抬起头,望着他说。
孟司意目光却顿住,定定看着她残余红肿的眼,问道:“眼睛怎么了?”
“没事。”祝时雨刚回完,就听到他说。
“等我一下。”
孟司意转身出去,眼前的人只剩下一道匆忙背影。
没一会,她手机收到消息,孟司意叫她出去。
祝时雨抬头看了眼病房,周珍正坐在床上吃早餐,祝安远拿着勺子,给她把粥弄凉。
她拿起手机起身,“我出去一下。”
病房外,祝时雨出去,就见孟司意站在那,朝她递过来一包冰块和毛巾。
“拿回去敷下眼睛。”
“都肿了。”
“很明显吗?”祝时雨立马低下头,用手去碰眼睛。
“不明显。”孟司意拉下她的手。
“只是我看着很明显。”
祝时雨任由他拉着,不说话了,须臾,低垂着脑袋。
“你还不回去休息吗?”
“上了一整夜的班。”
“昨天晚上有睡。”孟司意眼神沉静,握紧她的手说,“我陪你一起等检查结果出来。”
早上十点,病房人进进出出,周珍床位在最里边,靠窗,此时床边围着的家属也最多。
祝安远来回走动,一会洗水果,一会整理东西,围绕着病床打转。
另一头,孟司意和祝时雨并肩坐在那。两人不怎么说话,姿势却无形亲密,一看就是夫妻。
这边住的都是在康复化疗的人,氛围没那么严肃,病床之间偶尔都会聊天,周珍住进来两天了,周围的人也都有带了熟悉,旁边床位的阿姨看着他们,目光落在孟司意和祝时雨身上,忍不住搭话。
“哎,这是你女儿女婿吧?真般配,郎才女貌的。”她夸赞道,周珍此时也有了点笑脸,点头。
“是啊,今年刚结婚没多久。”
“你女婿是不是医院的医生啊?我之前好像看他穿白大褂进来过。”
“是,他是骨科的。”
“那真不错啊,在一个医院也有照应,医生年轻有为,你女儿找了个好对象嘞。”那位阿姨喜笑颜开,连连称赞,周珍难得露出开怀放松的笑容。
“儿女年纪大了,就希望他们遇到好的人,成家立业,这样我们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
“可不就是这样,我也有个女儿,二十七八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天天在游戏里老公老公,把我愁死了。”
“可能缘分还没到。”周珍劝慰。
“对了,那你女儿女婿怎么认识的?自己谈的?”阿姨好奇八卦。
“不是,她伯母在医院当护士,介绍的,说是他们医院里最优秀的男青年,人品性格打听过都说好。”周珍提起这里,眼神欣慰看过来,下一秒又像想起什么,脸上莫名带了几分伤感复杂。
旁边的阿姨更是夸着她运气好,话里羡慕,周珍敷衍着过去,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气氛没这么压抑,显而易见轻松起来。
祝时雨一直低着头沉默,像是听不见聊天。
孟司意无声握住了她放在膝头的手。
“别想太多,会没事的。”
“嗯。”她低声应,片刻,轻轻抓住他握着自己的手。
等待结果的这几个小时里,是孟司意的温度一直支撑着她,挨过这段格外煎熬痛苦的时间。
医生带着单子来临时,祝时雨有一瞬间的屏息,胸口不由自主停止起伏,定定望着他。
病房里的几个人都在望着他。
祝安远动作定格在原处,周珍不安抿唇。无人说话,也没有人敢最先开口问。
孟司意是在场唯一一个冷静的人。
他环顾一圈后,注视着那位昨天见过的主治医生,正要开口。
“好消息。”医生提前宣布,话里带着淡淡的轻松喜悦。
“肿瘤是良性。”
简短的几个字,让所有人都瞬间卸下重担,如同死而复生。祝时雨眼眶生理本能红了,酸涩发胀,祝安远已经忍不住握紧周珍的手,喜悦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病床上,周珍忍着泪笑了笑,目光在祝时雨脸上停留几秒,然后转头,对面前医生说。
“谢谢,多谢医生。”
“职责分内,不过即使是良性,片子显示肿瘤面积过大,已经有压迫器官神经的迹象,依然要准备手术切除。”
“那请问有什么注意事项吗?”祝时雨已经起身,朝他走过去。
“没有太大问题,家属这边过来一下,详细制定手术方案。”医生看了他们一圈示意。
除了留在病房的周珍,几人都跟着过去了,办公室内,听完手术的相关事项,祝时雨和祝安远面色不约而同沉重。
走出门,祝时雨仍然还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对祝安远说:“爸,你先回去收拾一下这几天要用的东西,我先在医院看着。”
“你还受得住吗?昨晚是不是一晚上没睡?”祝安远犹豫着说。“睡了的,你就放心吧。”
手术日期定在下周,期间就是不同的检查和调理体质,祝时雨和祝安远两人轮流在医院照顾,孟司意有空也会过来,三个人的情况下,并不算太辛苦。
只是最近气温变化大,医院休息条件有限,手术前一天,祝时雨还是坚持不住感冒了。
她晚上没睡好,一觉醒来鼻子便堵塞,脑袋昏沉。
祝时雨胡乱吞了几粒感冒药,等着祝安远从家里过来交班。
手术当天,经历了漫长三个小时的等待。
指示灯由红转绿,手术室大门被拉开,医生出来,通知他们一切顺利。
外面等候的人立即大松一口气,也是这一下的松懈,让积压了许久的病情终于冲破防线。
祝时雨下午回病房就撑不住了,头晕脑胀,眼皮重的快要坠下,祝安远赶紧催她回去休息,去医院拿了退烧药给她。
这场病来势汹汹,祝时雨回家连澡都没洗,裹着被子睡得昏天暗地,醒来将近第二天中午。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烧退了,只是浑身乏力,四肢都冒着酸软。
祝时雨重新洗漱过后出去,才发现厨房给她留了早餐,她拿着上面贴着的便利贴,脑子里隐隐约约涌起一些记忆。
昨晚半夜孟司意好像回来过,把她叫醒,又给她喂了一顿药,然后记忆就停留在了这里,她似乎咽完就又马上昏睡了过去。
她收拾好再度赶往医院,手术刚结束,病人身边二十四小时都需要人照顾,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都是祝安远一个人,祝时雨担心他到时候太累,和自己一样病倒。
到病房门口时,里面传出一道不属于他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温和耐心。祝时雨匆忙的脚步停住,本能往里看。
病床前,孟司意正坐在那,手里拿着棉签,细细给周珍沾湿干燥起皮的嘴唇。
“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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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司意待她的家人一向都很有礼貌,但可能因为她的关系,对比周珍,他同祝安远更为亲近融洽一些。
祝时雨想过他会帮忙照看周珍,却没想到他的态度会如此的耐心,就像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在对待。
爱屋及乌。
她脑海中第一次联想到了这个词。
祝时雨发了会呆,在孟司意拿着热毛巾准备替周珍擦手时,她反应过来,推开门,从他手中接过东西。
“我来吧。”
“你快回去上班,今天又不是休息。”
“没关系,我请假了。”他第一反应是摸摸她的额头,然后轻松一口气,眼中略带不满。
“你去休息,有什么事情叫我就好了。”
手术到出院半个月的时间里,在祝时雨看来像是过了半年之久。
术后病人需要注意事项很多,周珍夜里经常会疼得睡不着觉,祝时雨陪护时,也整夜整夜睡不着,如此下来,不仅她消瘦了,祝时雨也瘦了一圈。
好在还有孟司意在,他下班经常会过来,替祝时雨的班,让她去自己休息室短暂睡一下,而且他对医院熟悉,很多时候,好多事情都是他去帮忙处理解决,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她和祝安远的负担。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能一个人做好,直到这次周珍生病。身边有另一个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周珍手术后恢复得不错,但刚出院后的那段时间里,依然需要人照顾。
她本意是回家,家里有一个人足够了,如果这段时间祝时雨没在医院或许会被这番说辞糊弄过去。
祝安远一个人确实可以照顾她,但也非常累,而且总有不在身边的时候,买菜做饭各种事情加起来,诸多不便。
她和孟司意商量过后,最终决定先接他们过去住一段时间。
孟司意的房子离医院非常近,无论是之后复查还是什么过来都很方便,况且有她在家,和祝安远两个人之间都有一个照应。
祝安远犹豫过后,同意了,周珍最开始死活不松口,在祝时雨直接给她收拾行李后,也不说话了。
出院那天是她开的车,自己那辆,两人上车,祝安远不禁打量着车内,目光最终转向驾驶座的她,欲言又止。
“小雨,你什么时候买车了?”
结婚之后,祝时雨和家里几乎很少联系,更加没有聊过现状,至今为止,他们都不知道她买车了。
“前段时间。”她观察着路况,神色如常回。祝安远没说话了,周珍更是从头到尾保持沉默。
家里提前有收拾好,自婚后,客房一直让祝时雨占据着,现在两人要过来暂住一段时间,她只能让出房间,重新整理成无人居住过的样子。
祝时雨的东西都暂时搬到了主卧,行李箱还放在地上没有打理,收拾房间那天孟司意没在,只能等他晚上回来两人再商量。
想起这件事情,祝时雨不自觉蹙起眉头,一阵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