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戾从未向人介绍他的母星,独自思念那个无比瑰丽的星球,他望着温柔倾听的段知寒,突然觉得告诉对方也不是不可以。
起码不再孤孤单单了。
他说着说着换了个姿势,从直直地坐着变为趴在桌上。
“是不是坐着太硬了?”
火车硬座自是软不到哪儿去,不过江戾觉得还好,他以前练舞累了直接睡地板,座位比起地板还是要软点儿。
换了个姿势也没那么僵硬了,他的头枕在座位间的桌上,下一秒腰被紧紧搂住。
对方直接把他抱进了怀里,随着火车颠簸地行进,隔着衣服感觉到炙人的温度,偶尔挪动还会被按下去,伞柄硬生生挤了进来。
好像更硬了。
江戾的耳朵红到爆炸,尤其是处在最末的车厢,座位颠簸得格外厉害,那幅度有时浅有时深,在柔软的皮肤上留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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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火车晃悠悠行进在铁轨上,凌晨三点半驶出华北平原,如今在湘东南盆地翻山越岭。
在车上很难感受走了多远,看到的永远是乱糟糟的车厢,最多窗外的风景从平原过渡到山岭。
江戾戳了戳自己的额头,缓缓地睁开眼,近距离传来两人的交谈。
“我在省城干过两年小工,老家在阳礼乡那边,外地人应该没听过这地方。”
江戾视线模糊看过去,说话的是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刚上车的乘客,沾有泥土的蛇皮袋还放在脚边。
“阳礼的木雕很出名。”
接话的人是段知寒,听得出聊了有阵子了,段知寒对名利场上的人淡淡的,倒是喜欢和普通人聊天,应该便是演技真实细腻的原因。
中年汉子听段知寒知道阳礼,顿时高兴得咧嘴笑:“我们那儿的竹子可多了,哪个山坡上都有竹林,手艺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去年竹雕还上过外国报纸,叫什么泰什么报的。”
还不待这人回忆出报纸名,乘务员便打断他:“行李不能摆在通道上,要是绊倒人怎么办?”
因为蛇皮袋太重了,不方便放上行李架,中年人只好走去大型行李存放处。
江戾的耳边终于清静了,他决定先去接柠檬水,刚刚从段知寒怀里站起来,面前便摆满了食物。
他试探性地开口:“其实世界上的人多种多样,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吃东西。”
段知寒将三明治喂到他嘴边:“那你说说什么人不用吃东西?”
江戾语塞。
对方似乎选择性包容,他看着三明治没有任何食欲,不过金属生锈剂罢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听段知寒的话?
他摆出宁死不吃的模样,总不可能逼着他吃,谁知段知寒的手撩进他衣服,轻车熟路揉捏他的腰。
腰上的皮肤格外敏感,稍微按压便细微颤栗,还在往更深处的地方去,白皙的软肉陷了进去,衣服下摆层层叠叠晃动,隐藏了男人修长的手。
哪怕没人看到他们的动作,依然有种被发现的凝视感,他不得不低头吃早餐。
温柔只是他的错觉。
段知寒捏了捏他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因为知道反抗没什么用,任由段知寒捏了。
吃完早餐他准备去接水,对方却递来温热的柠檬水。
他咕隆咕隆喝完了柠檬水,握着空荡荡的杯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
已经习惯段知寒的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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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的网断断续续的,当行进到华南山脉后,手机信号彻底没了,只能看看风景打发时间。
江戾看风景看到厌倦,拉上了车窗的帘子,闭着眼靠在段知寒肩膀,听那个中年人侃大山。
中年汉子没读过什么书,普通话带着浓浓的乡音,倒有两分讲故事的天赋。
“我老家的水库特邪性,乡里的伢子夏天爱玩水,有个伢子突然发高烧,小孩子烧起来要命的,他爸妈那叫一个急啊。”
叙述的语气抑扬顿挫:“连夜送去县城的医院,输了五天液也不见好,最后请了个风水先生,说是水鬼找替死鬼呢,拉开裤脚一看,脚脖子上果然有黑色指印!”
江戾虽然不信水鬼找替身,乡野间以讹传讹罢了,但依然听得津津有味,中年人说着说着讲起自己孩子。
“我家里有两个女娃,从来不让她们去水边,她俩也很乖地不去,姐姐今年考上了岳麓中学。”
中年汉子笑得腼腆:“岳麓中学是省会最好的高中,我这个爸爸不能耽误她,说什么也要供她上好学校。”
江戾不知道中年人什么工作,不过他留意到对方的手像干涸的泥土,想必就是靠这双手供孩子上名校,自己却坐最便宜的火车,连泡面都舍不得买。
原来爸爸会喜欢孩子。
他无法理解这种情感,如果是段知寒的话,他应该也会那么做吧。
江戾早早地关机了。
段知寒看着座位上的少年,江戾的睡相格外有意思,睡下了便不再动了,看上去像个机器人。
他用羽毛轻扫江戾的眼帘,少年果真一动不动。
段知寒亲了亲江戾,少年平时连声音也没波澜,要不是知道真相,差点真以为是机器人了。
入夜的火车尤为冷,段知寒取下上方的行李箱,打算给少年披件外套。
打开行李箱便看到五十块,他没有在箱子里放钱的习惯,反应过来是江戾塞来的,明明只有五十八块,却把五十块都给了他。
想把最好的给他。
他把衣服披在少年身上,轻轻亲在了江戾的额头。
不知不觉离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