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手揉了揉他的头,经过冰蓝的头发透出温热,无法回避却又灼人的温度。
冰冷的心脏突然被触动,如同站在夺目的太阳下,只是他同样不明白原因,为什么自己会悸动。
他压下涌起的困惑,还有不到七小时就要拍戏了,自己却连表情都学不会。
小机器人自觉有些丢脸地问:“所以我能拍好戏吗?”
教面无表情的机器人拍好戏,这个要求好像强人所难,如果段知寒知道自己的情况估计也不会答应。
段知寒却定定望着他:“表演不只用面部表情,可以用肢体语言表达,我再改版方案,我们小江戾肯定能演好。”
江戾听出对方嗓音的认真,明明自己下午发过脾气,段知寒还这么用心帮自己。
“为什么要帮我?”
对方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因为我喜欢你呀。”
江戾猛然抬起头,恰好对上段知寒那双漆黑的桃花眼,似乎能听到细小电路冒出的滋滋声。
小机器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下头。
他从没想过段知寒这么自然地说喜欢他,没有郑重其事的刻意,只是说我喜欢你呀。
他告诉自己不要被狐狸精迷惑,怎么会离婚了才喜欢自己,大概因为不习惯而已。
段知寒看出江戾的抗拒,恰到好处地止住了话,他相信来日方长,至少江戾没有直接冷脸了。
他再次翻开剧本:“接下来我重点讲肢体动作,为了节省时间会加快语速,不过记忆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江戾这才抬起了头,也跟着翻开了剧本。
记东西对他来说的确不难,他可以轻易记住段知寒的每句话,在脑子里形成资料库。
段知寒讲解的中心不再是表情,而是镜头下的肢体语言,如何用动作表达情绪,这些是剧本写不到的。
他感受到了段知寒的专业,比起那些绞尽脑汁的演员,在很短的时间内想出了另一版方案。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象牙色白的赫勒姆落地钟指向了十二点,讲完戏已经是深夜了。
段知寒姿态随意在椅背上,喝了口水润嗓子:“我们试下戏吧。”
江戾正对着剧本总结,他习惯把学到的知识自己过一遍,检验数据有没有储存上。
但段知寒显然不是什么学院派,刚讲完就让他试戏了,他只能迅速扫完剧本。
由于下午的表现太糟糕,他冷冰冰的外表下生出紧张,这让他感谢自己是个机器人。
好歹看上去镇定。
他冷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忽然感觉段知寒盯着自己看,这有什么好看的?小机器人低头看了看自己。
衣角勾椅子上了。
段知寒望着呛红脸的少年,好看的眉眼弯了弯,抬手把嵌入椅子的衣角拉了下来,挡住了那截白皙的腰。
他的江戾怎么这么可爱啊。
江戾感受到对方的指尖,从上往下抚平柔软的衣料,但被尽情抚摸的完全是他。
他反思自己在地球人面前丢脸了,不过是试个戏而已,他认认真真开始对戏。
对戏花了两个小时,来来回回磨了三遍。
段知寒发觉少年在自己面前容易紧张,自从他拿了影帝之后,同他对戏的都是老牌演员,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如果有充分的时间,他可以让江戾习惯自己的节奏,只是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江戾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只有他一个人的戏份时还好,只要完成表演就好了,当他和段知寒对戏的时候,片场那种压迫感又来了,他格外容易被段知寒影响。
他却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坐上沙发继续看剧本,段知寒似不经意问了一句。
“你在怕什么呢?”
可能是看出自己的问题了吧,江戾组织着语言,其他演员演戏能看出痕迹,但段知寒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个冷漠残忍的君王。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浓重的阴影覆了下来,男人亲密俯下身:“阿椎?”
这是他戏里的角色,江戾反应过来段知寒在即兴表演。
其实看眼睛也能看出来,平时段知寒的桃花眼是含情的,此时的气质截然不同,有股近似天真的残忍。
段知寒的表演方式很特别,不会把暴君两个字写脸上,脸上往往带着笑意,却轻描淡写处死万人,这样的反差让人印象深刻。
对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阿椎怎么不说话?”
江戾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不是不说话而是说不出,但男人自顾自放开手:“原来你也怕我。”
他还没得及松一口气,段知寒居高临下压了上来,细长的手指抚过他脆弱的咽喉:“你是怕我这样对你呢?”
对方的语气透着兴趣,像是小孩子发现新鲜的玩具,比如残忍解剖一只漂亮的鸟雀,完全就是名神经病君王。
那只手在他雪白的脖颈间游移,按在他泛青色的血管上,往他肤肉上留下印记:“还是这样呢?”
江戾茫然地抬起眼,他的手腕被对方骤然扼住往上抬,紧接着男人的膝盖挤入他两腿之间,这是极为冒犯的姿势,不该出现在君臣之间。
因为手腕被轻易抬至头顶,让他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偏偏对方的膝盖继续往里挤,即便隔着衣料依然泛起战栗。
江戾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控制住他的人真是历史上的暴君,这个即兴远比剧本有压迫力。
对感官太有冲击力了,他正准备挣扎的时候,段知寒用自己的口吻开口:“习惯这种压力。”
江戾告诉自己只是教学而已,如果他不能习惯对方的压迫感,明天的拍戏照样不行。
他闭了闭琥珀色的眼,试着将自己的身体放松,以面对这名性情偏激的君王。开始只是手没捏那么紧了,后来是直视段知寒的眼睛,再后来他碰了碰对方的脸。
到最后他习惯了这种压迫感,突然觉得剧本不算什么了,结结巴巴站起来:“我知道怎么演了!”
段知寒轻轻勾了勾唇。
江戾背过身深呼吸了一口气,段知寒不知为何去了卫生间,他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的房间就在段知寒对面,回房间倒不是太着急,小机器人不疾不徐地收拾桌上的东西。
卫生间里传来花洒的水声。
他把自己的纸笔装回了包里,无意里瞥见之前翻开的剧本,他其实对这页挺疑惑。
这页写君王漫不经心扔了折下的花,他倒不疑惑这个,毕竟这名暴君说翻脸就翻脸。
只是当君王离开之后,阿椎捡起地上的桃花。
小机器人不觉得落在地上的花有什么用,正如他理解不了阿椎为了暴君而死。
当然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是满意的,因为早死早杀青。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当段知寒从卫生间出来后,他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我要去捡那朵花?”
段知寒停了停才说:“桃花在古代往往是爱情的标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其实是隐晦的示爱。”
江戾完全没意识到阿椎喜欢那名暴君,以为两人只是普通的君臣。
原来桃花有这个寓意。
怪不得段知寒的即兴表演会是那样的,华国人也太委婉了,他压下思考朝门外走去,满脑子都是明天的拍摄,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这个时候的北地格外寂静,他突然停在了门边。
因为他想到他俩结婚之后,有次段知寒无意里喝醉了,倾下身把他压在沙发上,用狼毫沾上淋漓的颜料。
在他手腕上画了枝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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