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寒手指的温度透过衣服浸到腰上,被捏住的位置凹下去了两分,他腰肢登时一软。
江戾费劲推开腰上那只手,刚推开对方又死死抱住他:“有东西过来了。”
这个胆小的人类。
小机器人对身后的人无奈,他可不想被一直抱下去:“你让开,我去开灯。”
“开灯?”
“开了灯应该就会消失了。”他猜测那个精神体害怕光。
他还没往外走,胆小的人类声音低低的:“你走了我怎么办?”
江戾不想像保姆机器人那样安抚人类,但段知寒不松手他就没法出去,只好耐下性子说:“跟在我身边。”
对方这才松开了搂在他腰间的手。
他记得书房的开关有两个,一个在门边,一个在放相框的墙面上。
此时离门的位置太远了,他打算去开墙上的灯,距离不远,只需要小心地上碎掉的玻璃,还要小心这位人类尖叫。
江戾一步一步走出了甬道,正当他小心翼翼向墙面接近时,啪地一声——
书房的灯重新亮了,段知寒站在开关处风华盛冶。
「段老师这会儿不怕了?」
「合理怀疑是故意抱小朋友的」
「段老师你人设崩了!」
「影帝级表演」
江戾冒出狐疑:“你自己敢开灯了?”
段知寒一本正经解释:“人在极度恐惧下会逼发潜力。”
「欢迎大家观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是怕江戾被玻璃伤到吧」
「谁相信我会在离婚综艺上磕糖,同人都写不出这么离谱的情节」
「所以那篇双性叫什么名字」
江戾看着段知寒的神情,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书房里。
开灯之后精神体果然不见了,然而书房被毁坏得不成样子。
墙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手印,椅子的填充物被暴力取出,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的恶作剧。
江戾的视线缓缓落到地上的相框上。
相框自墙面上重重摔下,封住照片的玻璃四分五裂,红色的蜡笔涂满了整张家庭照。
段知寒俯身拾起照片,不知想到什么般垂下眼:“可惜了。”
江戾感觉对方身上突然弥漫浓烈的情绪,明明只是张家庭合照而已。
他不由得问:“你很喜欢家庭吗?”
段知寒敛了上辈子的心神,难得老婆对自己有兴趣,他有心机地展示男德:“我很喜欢家庭啊,如果老婆不喜欢我抛头露面,我愿意当一名平凡的家庭主夫。”
「男德典范段知寒」
「满分回答」
「段老师为什么要在江戾面前表忠心啊,这两人真不对劲」
「有没有大佬分析一下」
江戾听着段知寒的话垂下了眼,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们意外结婚的时候,段知寒十天有七天在外地拍戏,在段知寒眼里拍戏最重要。
他以为段知寒始终如此,没想到不是不喜欢家庭,只是不那么喜欢自己。
如果是刚离婚时他肯定会生气,但他此刻已经释怀了。
本就没多少感情,离了也不可惜,他不能要求对方喜欢自己,正如也不能挽救玫瑰星云的凋谢。
江戾掀开漂亮的猫眼,睫毛很轻地颤了颤,不动声色拉开和段知寒的距离。
他继续搜索书房里的东西。
书房里的纸张很多,不能辨别有没有用,他全扫描进了脑子里。
有一份比较特殊的材料,是男主人写给友人的信件,讲述孩子从杂物间找到一个玩偶后,房子里便频频发生怪事,先是水管里没水了,再是墙上出现红色的涂鸦。
他们以为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起初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在床下看到了一双鲜红的眼,咨询友人有没有认识的驱魔师。
这封信不知为什么没寄出去,小机器人一边思考原因,一边走出书房。
他走到了隔壁的育婴室门口。
育婴室里没开灯,刚要走进去的时候,身后的人类低低地开口:“我怕。”
“和我又没关系。”
他漠然地走进去。
下一秒对方轻轻扯住了他的袖子。
没有强硬握住他的手腕,而是拉住他的衣袖,像是怯生生的狐狸。
小机器人心软了,生硬地回应:“手给我吧。”
他的话音刚落,对方便握上了他的手,笃定得像握住了心爱之物。
「牵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牵了」
「大家都在啊啊啊,只有本靓仔在淡定看回放」
「你不是一个人」
—
小机器人牵着胆小的人类进入了育婴室,打开墙壁上的灯。
灯是惨白的白炽灯,房间里摆满了玩具,有拼图、模型器件,还有一地的乐高零件。
他没在育婴室看到多少毁坏的痕迹,只有一个崭新的玩偶被粗暴地缝上了嘴,精神体似乎很讨厌这个玩偶。
他本想在育婴室找到有用的文字,但他高估了人类幼崽的记录能力,只能在墙壁上看到一元二次方程的涂鸦。
江戾只好拉着段知寒出去,刚一踏出门便有一个棒球棍朝他砸来。
棒球棍的速度太快了,小机器人来不及躲避,只希望自己的机身足够坚硬。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被砸中时,他被身旁的人类护在了怀里,听到棒球棍击在对方的脊背!
机器人是不需要人类保护的,但这个人类保护了自己。
他:“你好笨。”
段知寒:“我好笨。”
对方说话时胸腔在隐隐发颤,江戾闭了闭眼。
对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类,对所有人都很好,哪怕自己说过分的话也会温柔包容,讨厌他不过是因为对方不喜欢自己。
既然他对过去已经释怀了,那么没必要再针锋相对,当成普通朋友就好了。
小机器人收了冷漠:“你要不要紧?”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轻易就被跑过来的阮言盖住了,阮言红了红眼圈:“段老师我不是故意的,吓坏了才会扔东西。”
「扔东西也太危险了」
「本来对阮言印象挺好的,这个操作太败好感了」
「如果不是段老师护住了江戾,被砸到就是江戾了」
「他二楼的怎么跑到三楼来了?」
阮言心里后悔极了。
他本来和齐慧在二楼找线索,但二楼大多是嘉宾的房间,根本没多少地方可探索,他便想到来三楼蹭镜头。
他刚上三楼就被天花板上的人头吓了一跳,看到育婴室有东西出来,下意识拿起棒球棒扔过去,谁知砸到了段知寒。
阮言继续道歉:“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您的伤严不严重啊,用不用我问节目组拿药?”
“不要紧。”
阮言不禁松了口气,幸好段知寒不计较,看来他亲近段知寒是有用的。
然而他忽然留意到段知寒是对着江戾说话的,他心下一沉。
段知寒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极淡,之后才是对他说的话:“没有下次了。”
阮言吓得立马点头。
尽管段知寒没有计较,但他心里依然生出寒意,这位表面客气实则疏离,他的讨好压根没用,很难想到会对什么人真心实意。
楼下的人听见动静全上来了。
安之青关切地把自己的跌打损伤药给了段知寒,趁机提议:“时间也不早了,知寒还受了伤,今天要不就休息?”
「是你自己想休息吧」
「举报,这里有人摸鱼」
「像极了迟到早退的我」
「我胆子没安之青这么小」
因为段知寒受了伤,许嘉文虽有异议也没开口,大家便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直播也停了。
安之青给段知寒讲解药的用法:“这个药抹在伤口上,保证明天就好了。”
“谢谢。”段知寒望着少年的背影。
“这有什么谢不谢的。”
安之青觉得段知寒这人太客气了,他说完环顾了一圈,才发现人都走光了。
偌大的走廊就剩了他们两个人,阴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安之青的腿又打颤了:“上个节目要吓出心脏病了。”
“别自己吓自己。”段知寒平静安慰。
安之青感慨段知寒的沉稳,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拿影帝,他大着胆子下楼。
他们到了二楼分开,安之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段知寒继续往前走。
经过江戾房间时门忽然开了,冰蓝头发的少年递给他一瓶药:“疼的话可以吃一片。”
江戾见段知寒接了药还不走,压下涌现的不耐烦,用普通朋友的语气关心:“你有什么问题?”
如果安之青还在这里,肯定会目瞪口呆,这位年轻沉稳的影帝垂下眼:“一个人睡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