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哎呦喂,”大婶火气上来了,指着张雯雯骂:“你个有娘生没爹管的丫头片子,你骂谁呢!”

都是一个村的,哪可能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不过是故意这样说而已。

张雯雯不是好惹的,毫不客气说:

“骂你,没见过这样的人,上来就问候别人爹娘,我爹娘全死了,头七都还没过呢!您想下去问候他们俩怎么教的孩子,那您可得趁早,再晚点人都喝孟婆汤了。”

大婶气得两眼一翻就要撅过去。

不就是装疯撒泼嘛。

她张雯雯也会啊。

她张嘴就嚎:

“爹,娘,你们起来看看啊,你们头七还没过呢,就有人这样欺负你们闺女,你们死不瞑目啊。”

“你你你——”

大婶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差点气晕过去。

张雯雯还没停:“您说您家又不住在海边,手别伸那么长,管那么宽,这镇上警察局都没您管得多,咋地,您觉得您是比人家警察局的警察还能耐不成?”

周围有和这大婶交好的看不下去了:

“你一个女娃娃家,别动不动就撒泼,跟长辈吵架不尊老,就你这样的以后长大了,谁家敢要你这样的媳妇。”

“嘿,那敢情好,”张雯雯一拍手:“我还看不上呢,你们一群三四十岁的大婶了,还跟我一个五岁的孩子计较,你们都不害臊吗?你们知不知道尊老后头还有个爱幼啊?

还有我国哪条法律法规规定了女性长大必须结婚嫁人?”

出声的妇人一噎:“这…这,女孩子长大了结婚嫁人那是天经地义,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张雯雯瞟了她一眼:

“这位同志请你说话注意点,现在是新华国,新社会,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时候。按你这个说法,那以前人家古代买卖人口还是合法的呢。

你现在上警察局去问问,拐卖人口,你看人抓不抓你就完了。

大王朝都覆灭多少年了,都建国多少周年了,还跟我说这套老黄历。

以前婚姻都是盲婚哑嫁,现在说的是什么,是婚姻自由,谁要是强迫嫁娶,去镇上革委会一告一个准!

我们生活在新华国,新社会,作为一个守法公民,我们都要遵守我们国家的宪法,否则就是坏分子是反gm。

现在我们国家的宪法里可没有规定女性一定要结婚。

要说还是您厉害,刚刚那位婶子也就是管得多了点,操了人家警察局的心。

您倒好,这是打算直接篡改我国宪法啊,好大的胆子!”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郑地有声。

刚刚说话的两个婶子都吓傻了。

尤其是后来这个,这些话都不是多难懂,她全听明白,吓得直哆嗦:

“你…你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改宪法。我…我我——”

“厉害厉害!”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少年鼓着掌,嚣张跋扈得走了过来,后头还领着一群人。

张雯雯不认得他们。

张绯却是知道的,她立马冲了过来拉着张雯雯就要走。

“哎,别急走啊。”

领头那个拦住她们。

张雯雯看了眼自家大姐,脸色很难看,她低声问:

“他们是谁?”

谁知这话也让对方听见了,少年指了指自己:

“我,红小队队长。”

红小队?

张雯雯对这个有一点印象,之前张绯似乎提过一嘴,好像跟革委会差不多,都是搞pi斗的。

只不过人家革委会是有编制的正式工,这些人就是自发组织的民间组织。

她打量了下这个少年。

晒得黝黑,压根看不出五官什么样,只能看见一口大白牙,和一点眼白。

张雯雯倒不怕她,反正她们家一穷二白,三代贫农,这两句话周荷花天天挂在嘴边翻来覆去说,她想不记得都难。

“我觉得你不错,”少年露出一口大白牙:“要不要加入我们红小队,一起为革命事业奋斗。”

“不了,”张雯雯张口胡扯:“我还得为更艰苦的事业奋斗。”

少年挠了挠头:“啥?”

张雯雯义正言辞:“消除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现状,你不觉得我刚刚这一翻话对大家感触颇多吗?”

两个大婶:……

吓都快让你吓死了,哪来的感触。

少年若有所思:“好像是啊。”

张雯雯点点头:“国家的革命事业已经有你们了,可是女性崛起的事业还有人做,所以我要舍小家为大家,为完成主席口中的男女平等基本国策而努力。”

少年:……

他能说他除了最后一句口号,别的一个字也能听懂吗?

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

笑话,这么多小弟在后头呢。

“好,说得太好了!”

少年又开始啪啪啪鼓掌。

这还是从一个领导身上学的,人家思想觉悟可比他高多了,那领导就是这么教他的,只要是听起来很厉害全是口号的,那就别管听不听得懂,鼓掌就对了。

“我叫张小毛,”少年拍了拍自个的胸口:“我是上河村的,要是以后你的这个革命事业碰上什么问题,去上河村找我,你就报我张小毛的名字就行,没人不知道我的。”

“好,”张雯雯接着忽悠他:“张小毛同志,我要代表广大还受到压迫的女性同志感谢你的慷慨帮助。”

张小毛得了个不太听得明白的称赞,他都不知道他帮助了啥,不过不重要,鼓掌就对了。

“好,我们走,兄弟们。”

眼看张小毛就这么轻易带着人走了。

大家伙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张叔捏了把自个大腿上的肉:

“嘶,好疼,走了,真走了?”

他转头去看张雯雯,那两眼放光的眼吓得张雯雯连忙躲到自家大姐身后。

“张叔,你干嘛,你那眼神太吓人了。”

“哎呀,我的妈呀…”张叔自言自语:“娃娃你过来,你跟叔说,你是不是能看得懂报纸上的字?”

张雯雯摇头。

她还没疯,她可不想被当成妖怪抓起来。

张叔一拍大腿:“你不用说,我懂我懂…真是没想到啊,我们张家村也能出个神童。”

“你说啥咧,张叔。”

听他夸张雯雯,被张雯雯怼得够呛的两个婶子不乐意了:

“就她,还神童。”

张雯雯面色不善。

她这暴脾气啊

“你们懂什么,”张叔罕见得白了她们一眼:“头发长见识短。”

他扭头又对着张雯雯直笑:“走走走,跟张叔一块,咱上你大伯那去。”

张雯雯警惕地问:“去那干啥?”

张叔哄她:“反正是好事,快走快走。”

张雯雯看向张绯。

张绯没办法,拉起她的手:“走,阿姐陪你一起去。”

张绯这会后悔死了,早知道她刚刚就早点出来拉张雯雯了。

不就是想着她们几姐妹里就张雯雯最能说会道的,周荷花那个骂遍全村的泼妇都镇不住她,想让小妹气一气村里的这些长舌妇。

把她们给镇住了,以后这帮没眼色的想来找她们几姐妹的麻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骂过张雯雯那张嘴。

谁知道这个红小队来的这么巧。

幸好幸好…

想到这张绯又是一阵心有余悸,随后升起了一股自豪。

毕竟把红小队忽悠走的人是她妹妹。

十里八乡谁没吃过红小队的亏啊。

这些人张口闭口都是主席语录的,村里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大老粗根本说不过他们。

每次他们来都要找个借口折腾一番,其实就是想来蹭吃点东西吃。

可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啊,他们吃了,自家人就得少吃两口。

但是又苦于说不过他们,所以每次这些人来,村里就总有人要倒霉,久而久之大家看见他们就跑。

不过,这人死一次,会把脑袋变聪明吗?

张绯百思不得其解。

“张叔,”张雯雯追问:“你带我大伯家到底要去干嘛呀?”

张叔笑眯眯:“给你去谋个好活。”

“给我谋个活?”

张雯雯难以置信:

“现在都这么卷了吗?还有适合我这个五岁孩子的工作?你看看我,张叔,抱一捆芦苇都得拆开分几次拿,难不成还有啥工作不用动手,坐着耍嘴皮子不成?”

张叔惊了:“你这孩子咋这么聪明,这还真有。”

张雯雯半信半疑:“啥工作啊?”

张叔压低了声音:“帮我们应付上头那帮领导。”

张雯雯疑惑:“咱们生产队不是干咱们自己的活就行了吗?跟上头有啥关系?”

“你以为那么简单啊,”张叔给她掰扯了起来:“领导又看不见我们干了什么活,这要是碰上情况不好的时候,村里吃不饱饭,可不得想办法少交点公粮。

可不就得靠一张嘴巴说,一只笔来写,难不成学村里的泼妇上领导面前去又哭又闹?估计职位直接就让人给撸了。”

张雯雯还是不理解:“难道你要带我去见领导?”

“不是啊,”张叔没办法了,干脆挑明了说:“这不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每个生产队队长就得上去汇报工作,还要商量下这些个肥料之类的东西咋分。

就咱们村这个地,本来就不肥,要是能多分个什么肥料啥的第二年收成也能好点。

我不是故意说你大伯的坏话,可他那个榆木脑袋,是真的不行。”

张叔看了眼张雯雯,感叹道: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闺女,做梦都能笑醒。”

“哈,”张雯雯嗤笑:“那您比我爸妈有眼光多了,我爸妈应该死之前都还在想怎么就生了我这么个闺女,而不是个带把的儿子。”

张叔家里有三个儿子,调皮得要死,听到儿子两个字他就头疼:

“行行行,别提儿子这两个字,我头疼,你那爸妈就别说了,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个儿子有什么用,养个好女儿顶一百个儿子,再说古代都有入赘的,凭什么现在不能有。”

张叔看张雯雯是越看越眼热。

他自认是村里学问最高的,好歹是初中毕业,就连张超这个队长都没他学历高。

可也是因为张叔学历高些,每次有个报告之类的都是他写。

那些个口号语录的看得他头都大了。

张雯雯却能张口就来,这是什么,这是天赋啊!

越想张叔心里越酸,怎么他就没这个命,没这么个神童闺女。

她现在都还小,就已经能有这个水平,以后长大了那还得了。

而且…

他猜张雯雯这么聪明不是没有原因的,说不准她就是上头哪个神仙下了投胎了。

要不怎么解释张老三夫妇怎么死得那么巧,还死得那么蹊跷。

旁人都只看到了那女婴,但他们也不想想,这十里八乡就没有别人干过这事吗?

别说这个,更过分的事也不是没人干过。

以前闹饥荒那会,河里飘的,地里埋的,现在想起来他都头皮发麻。

怎么,就他们俩夫妇遭报应,其他恶人不用遭报应?

要他说,肯定是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至于得罪了谁。

还用猜吗?

至于五岁小孩为什么会背语录,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张叔压根没细想。

总结中心思想就是,神仙的事,你少管。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张叔就是在搞封建迷信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看见一件事的想法不同反应自然也不同

像周荷花夫妇看见张雯雯的反常,只会觉得她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中邪了

像张家六姐妹就觉得,妹妹还是妹妹,就是学了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