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071章

第071章

正月里的庙会是一直从初一到十五的,倒也不用急赶着去。

江家这边已经放弃了在庙会上售卖东西,就以单纯的逛庙会来说,哪天都差不多。等跟大房那头一合计,就决定初五再过去。

在这之前,江家人包括在镇上的二房一大家子,先照例祭拜了祖先,也去给已故的江爷爷烧了纸。

这些事儿倒是不用赵桂枝来做,确切的说,他们家是三房,原就不是主力,一应的事情都是由江大伯和大伯娘完成的,其他人多半就只是凑个热闹。而赵桂枝直接连热闹都没去凑,她主动请缨留下来照顾薛氏。

原本,江母是属意幼娘留下来的,但转念一想,幼娘翻过年都十一岁了,乡下姑娘说亲都早,像大房的秀娘就是十二三岁说的亲,隔了两年便嫁出去了。思及此,她便允许赵桂枝替了幼娘,毕竟赵桂枝有的是机会祭拜江家祖先,倒是幼娘也就只剩下仅有的几年未嫁时光了。

虎头也想逃避这苦差事,当然结果就是大过年的挨了一顿揍,次日一早的祭拜还得照样去。

赵桂枝就很心疼这倒霉孩子:“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是咱们这一房的长孙,谁不去也轮不着你啊!”

“那我弟呢?”

“你弟这才刚生下来呢,这大冷天的,得有多缺心眼儿才会让个小婴儿去爬山拜祭?”

大坳子村背靠连绵大山,祖坟自是在山里头的,倒也不是很里面,可总归是免不了得爬山的。

虎头一脸的忿忿不平:“等他长大了一样得去!”末了又问,“你们初五去庙会啊?”

提到去庙会,赵桂枝又觉得这娃儿天生的缺心眼了。

怎么说呢?简直就跟她家小老弟有的一拼!

“你说你让三郎跟咱们去多好呢?有人帮着拿东西不说,你还能落个自在。三郎不在,你大可以跑去跟大房的扁担、板凳他们一起玩。这大过年的,你奶也不会逮着个事儿就揍你啊?你就是自个儿作的!”

说到这里,赵桂枝又觉得这娃儿是自作孽不可活,老想着坑别人,这下好了吧?连自个儿一起坑了。

最终,赵桂枝用一句话总结道:“你说你犯得着吗?”

虎头:……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跟三郎来了个两败俱伤。

孩子苦啊!

有苦他还没地儿说去!

就在虎头的懊悔之中,正月初五到了。赵桂枝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她倒也没啥需要打扮的,毕竟这大冷天的,又是毛帽子又是厚围脖的,她还提前让她小姨帮她搞了一副棉手套,为了熬过这一冬,她是操碎了心。

倒是薛氏那会儿还没生呢,赶在孩子出生前,照着赵桂枝从豆腐坊拿来的围脖帽子,给家里人都做了一份。

这一日出行,三房这边,从赵桂枝到幼娘,再到个大老爷们的江二郎,全都是清一色的全身武装。

再看大房那头……

“至于吗?怕冷就多干点儿活,铁定冷不着!”江大伯娘明面上课嫌弃了,等路上却悄悄的凑到赵桂枝跟前,压低声音问她这些东西咋做来着。

幼娘帮她回答了:“大伯娘你问我们大嫂去,是她做的。”

“也是,你俩那针线活儿还不如我呢!”江大伯娘再度摆出了嫌弃脸,末了又想到一事儿,“这二郎媳妇也就算了,横竖有大郎媳妇帮衬着,那幼娘你咋办?”

在江大伯娘的想法里,只要没分家,妯娌也是至亲,互相帮衬一把是真没啥。况且,赵桂枝也不是真的不干活,人家只是不爱做针线活儿,灶屋里的活儿那是做得像模像样的,还把祖传秘方教给了妯娌。

是了,卤味药包这事儿,大房那头也是知晓的。

确切的说,是因为薛氏后来忙不过来了,因为赵桂枝不光是接了卤味药包的活儿,还在陈屠夫的提醒下,连火锅调料包的活儿也揽了下来。

其实,这两者本质上差不多的,甚至还可以算上汤包锅底,都是上辈子懒人的福利。

赵桂枝是接了活儿,可她自个儿是不干的,只将调整好的配方告诉了薛氏,让薛氏和大郎忙活去了。偏到后来,薛氏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像配方她还能让大郎代劳,但缝细棉纱布的活儿却是没法代替的。哪怕江母有心帮忙,这临到年关了,家里的活儿是一样接着一样,她根本就没法脱手。

如此这般,赵桂枝给薛氏出了个缺德主意。

她告诉薛氏,药包也不一定要缝死的,因为这玩意儿并不是直接售卖出去的,而是送去给陈屠夫,再由陈屠夫提供给周家的酒楼。

等于说,只要陈屠夫和周家酒楼的负责人别搞事,大概率是不会发生配方泄露一事的。况且,他们把需要的佐料都切得碎碎的,想要分辨出所有的佐料和份量,本身就是件蛮困难的事儿。

退一步说,就算人家要偷配方……

细棉纱布包缝得再死,那不一样可以用剪子剪开的?

也因此,赵桂枝就建议细棉纱布包这一项可以外包出去,让大房那头帮着做,不要缝死,而是缝一条带子。到时候,把切碎的佐料都装到袋子里,然后把棉线带子扎严实就可以了。

大房那头倒是接了这个活儿,毕竟卖冬瓜糖的活儿多半是由半大小子们在做,女人们待在家里一面忙活年关的事儿,一面就抽空缝这细棉纱布包。

于是,赵桂枝把“祖传秘方”教给妯娌的事情,也就没能瞒住大房那头。毕竟,薛氏嫁到江家都有七八年光景了,以前咋没见她露这一手呢?

得了消息的江大伯娘那叫一个后悔啊,连带大堂嫂也是后悔万分,只恨不得当初在河里救了赵桂枝的人是他们大房的。尤其是大堂嫂,左右算了一下,觉得赵桂枝年岁也不大啊,也就是比她家丰收大了三岁罢了,这女大三抱金砖,老话是真没说错啊!

江大伯娘则是又后悔又觉得赵桂枝太没脑子。

这别家的祖传秘方是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女,生怕亲闺女带着方子嫁了人,往后这祖传秘方就不再是自家独有的了。哪怕真有那疼闺女的人家,便是教了闺女,那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藏着掖着,万万不能漏给外人。

她赵桂枝倒是好,教给了自己的妯娌。

那可是妯娌啊!

……

大伯娘是想起一回心痛一回,这会儿就感觉多看赵桂枝一眼,心里头就感受得很。她索性不管赵桂枝了,只对幼娘说:“你这孩子也多长点儿心,老大不小了,针线活儿可得练起来了!”

幼娘当然知道大伯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就红了脸,喏喏应了一声。

赵桂枝也听懂了,可正因为听懂了她才惊讶:“幼娘才多大啊!翻过年虚岁也才十一岁呢!”

“是啊,她都十一岁了。”大伯娘感概一声,“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是该叫你娘相看起来了。“

幼娘是真的被这话给羞到了,捂着脸跑到了江二郎身边,躲他身后不跟大伯娘说话了。

赵桂枝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在回忆上辈子她小姨是怎么应对催婚的?哦不,确切的说,那就不叫应对,那叫怒怼。

考虑到大伯娘确实没什么恶意,赵桂枝缓了缓语气,关切的问道:“大伯娘啊,丰收也老大不小了,我记得从我刚进门那会儿,大堂嫂就在帮着相看亲事了,这如今又一年过去了……唉,大伯娘啊,不是我说你,丰收跟咱们家的三郎可不同,三郎是小儿子,丰收你的大孙子。你想想,长子长孙的婚事是不是应该比小的更上心?”

大伯娘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赵桂枝的“险恶用心”,她分外配合的点头:“对对,想当初我给我大儿子说亲事时,那是从他十岁就开始忙活的,哪儿像你大堂嫂,磨磨唧唧的,一点儿也不上心。丰收啊,他都十六岁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六十了呢……

赵桂枝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火上浇油:“对呀,他都十六岁了,再不娶媳妇儿可就晚了!这要是再磨磨唧唧的,等说了亲还要定亲,回头再择日子成亲,这得等到啥时候呢?”

“是这个理!”

方才大伯娘说幼娘的时候,好歹还照顾着小姑娘脸皮薄,刻意压低声音说的。可再谈丰收亲事的时候,她俩都没有那个自觉,这一嚷嚷,没把丰收吓懵,倒是先把大堂嫂给招来了。

大堂嫂才是亲娘啊!

她急得跟什么似的:“我哪儿不上心了?我恨不得明个儿就叫他成亲!”

基本上,大堂嫂一凑过来,这里就不用赵桂枝再说啥了。大堂嫂和大伯娘这对婆媳俩,原就特别能叨叨,俩人凑在一块儿,说的又是自家的大事儿。那简直就是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丰收差点儿原地自闭。

赵桂枝宣布功成身退。

江二郎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自家媳妇儿,小声的道:“知道你护着妹子,倒也不用这么夸张。”

“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再说咱们好不容易出来逛个庙会,可不能闹得幼娘不高兴。”赵桂枝一脸的理所当然,她才不会说是联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和小姨。

被催婚的痛苦,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于是,可怜的丰收就被祭天了。

他只恨不得今天没跟着一起来!

然而,家里还要在庙会上摆摊,他就是那个特地派来干活的倒霉蛋!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等到了庙会上,丰收火速的跟三房这边的人分开了。他们要摆摊卖糖,就不耽搁三房的叔叔婶婶和姑姑逛庙会了。

江二郎知晓这倒霉侄儿的想法,索性就带着媳妇儿和妹子往旁边逛去了。

虽然今个儿已经是初五了,可这庙会原就是一年一次的,再加上正月里几乎人人都闲着,比起平日里的赶集,要热闹上不少。

其实他们来得都算晚了,主要是多半人都习惯了赶早集,哪怕是大冬天的,也习惯了天不亮就出门。甚至有些离得远的,索性一宿没睡,半夜里就出门了。当然,那就可不是只为了凑个热闹,而是实打实的来做买卖的。

大房虽然也准备摆个摊儿,可他们卖的是糖,加上冬瓜糖好吃又便宜,正月里逛庙会的孩子也不少,稍微央求一下,当爹娘的总会给买块糖甜甜嘴的。

不愁卖,当然也就没必要起那么早了。

“你想先逛哪头?”二郎扭头问赵桂枝,这庙会可不是集市,范围更大了,摊位也更多了,快中午时还有戏班子过来唱大戏的。

赵桂枝到了这庙会里,颇有种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感觉。她上辈子打从出生就生活在城市里,哪怕偶尔会跑去郊外玩,去的也是类似于农家乐的地方。况且,上辈子那会儿,乡下的庙会很是有名不副实的感觉了。

东瞧瞧西望望,赵桂枝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顺手就把皮球踢给了幼娘:“幼娘想去哪儿逛?我就是过来凑热闹的,也没想要买啥。”

幼娘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冻的还是激动的:“我、我想买些布头和针线。来之前,大嫂让我帮她带绣线的,还有她也说……回头要教我针线。”

江家这边,江奶奶是不用说了,她就算身子骨还算硬朗,眼睛早就花了。平常帮忙看个火自是没问题,但针线这玩意儿,她往前二十年就没再做了。江母则是年轻时候干多了粗活,那双手粗糙得要命,以前那是没辙儿,可自打薛氏进了门,她也不拿针线了。

往下一辈,赵桂枝那是别提了,她的厨艺有多好,针线活儿就有多糟糕。

于是,教导幼娘针线一事,自然而然的交到了薛氏手中。

只是这年头,针线活儿又有旁的寓意,加上来时路上大伯娘才说了那一通话,幼娘面上颇有些挂不住,超小声的说了之后,就低着头不吭声了。

江二郎也拿这个害羞的妹子没辙儿,索性媳妇儿没意见,他就领着人往卖针头线脑的摊位去了。

庙会跟集市的摆法差不多,一般同类型的摊子都会凑在一起摆。当然,也有极个别的介意周遭都是差不多的摊子,就会特地挪远一些,可这种情况却不一定好,往往卖的还没扎堆的摊子好。

像江二郎就是往扎堆的摊子去的。

幼娘看得极为认真,几乎是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细细打量的。她自个儿有钱,除了来时江母塞给她的零花钱,她平日里也有帮薛氏做细棉纱布包,薛氏都是算给她钱的。再就是,薛氏托她买针头线脑,也是给了钱的,还多给了不少,免得她到时候看到心仪的东西没钱买。

赵桂枝就有些分神了,她看摊子是只看上头摆着啥,更多的却是在看人。

先前,周大姑娘招赘一事,闹得那叫一个满城风雨。再算上他们还合力搞了个喜糖礼盒,后续又推出了限量款的纪念礼盒,等到了年前也没忘推出春节款的特别节日礼盒。

等于说,就这么个事儿,他们一群人是折腾了个遍儿。

目的当然是为了引出其余的家人。

周大姑娘和小货郎都是原先的相貌,虽说都年轻了不止三四十岁,可到现在为止,还未出现的只有赵桂枝她妈、她小舅妈和小老弟的未婚妻。

小老弟的未婚妻暂且不说,她虽说认识赵桂枝大舅和大舅妈,那也仅限于认识而已,话都没说几句呢,认不出年轻时候的样貌才是正常的。

但赵桂枝她妈和小舅妈就不同了,她妈就算不认识自家大嫂年轻时候的长相,还能不认识亲哥?那是跟自己打小一起长大的亲大哥啊!

小舅妈的问题也不大的,跟大舅妈不同,赵桂枝的小舅妈其实是他们家的老街坊。等于说,她是跟赵桂枝的大舅、小舅还有妈妈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后她嫁给了赵桂枝的小舅。

这样一个人,还用担心她认不出来?

结果,他们等了又等,愣是毫无音讯。

赵桂枝猜测,应该就是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没出现的那几人最终获救了。船难事故的获救率还是很高的,这种可能性估计还不小。

要么,就是那几人压根就不在孝义镇的范围内。这年头的交通、通讯都异常糟心,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镇子范围。假如不是同一个镇子,甚至不在一个县里,这辈子能见面的可能性就太低太低了。

她最担心的是,其他人并不像他们这般,穿越不久就遇到了其他亲人。假如没意识到家里人跟着一起穿过来了,多数人都会选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蛰伏的。

所以,她才会不放过任何一个外出的机会。

一年一次的庙会啊!

附近所有村子庄子的人都会赶来参加庙会,甚至过来的人远比赵桂枝想象中的还要多。她这会儿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将糖一气卖掉,如果能从初一摆摊到十五,就凭她这副模样,只要剩下的三人来了庙会,肯定能认出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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