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晨的光辉洒在何刚铁身后的一行人脸上,迎面而来的是蓬勃的朝气。
与周围荒芜之景格格不入。
慕宁眼底迅速划过一丝兴奋,似是对接下来的事饱含期待。
这下,他们该怎么圆这个谎呢?
她不喜欢说谎的人,尤其是在她已经看破别人说谎之后,那人还要继续撒谎。
本性难移的东西。
“你们几位可是这女侠的朋友吧?”村长上前谄笑道。
李安安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又瞧见了何刚铁那张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样子,提手跟她打了声招呼。
“嘿!何刚铁!”转念一想,又改了口,“哦不,我该叫你何姐姐。”
何刚铁原以为他们几个会说出自己被她给绑了的事,但现在好像就没发生过这事一样。
他们还做出一副与她关系甚好的模样,她猜想,一定是因为他们要告诉他们口中所谓的师妹,准备跑了,所以才装成这样。
可他们已经出不去了。
这六年来村子里没有一个人能走出去,到死都是死在这里。
那村长竟还以为那片密林中有什么怪物守着,所以村子里的人会一个一个消失在那里。
其实都是死在了那里。
只不过被她给瞒了下来,她告诉村长,那些壮丁青年都已经到外头去挣大钱了,他们都信了。
可这六年,却没有一封家信传回。
他们这一生都要被困在这个偏远的角落里。
永远出不去。
当她听见慕宁说她的兄长离去了时,大概也是死在了外边。
回不来了。
她不由得想起以往的日子。
昔日的繁荣景象也会沦落成今日这般凄凉。
但她是个能屈能伸的女人,马上就换上那腻死人的笑脸,毫不避讳地走了过去。
“不不不,太抬举我了,几位不嫌弃,咱们可以作个忘年交,”何刚铁想了一会,道,“就叫我铁铁!”
真是不害臊啊。
上一刻还要把她卖给鳏夫做老婆,下一刻就要做好朋友了。
“铁,铁?”李安安念了念这有点拗口的称呼。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起鸡皮疙瘩。
有些嫌弃。
身后的何商与和秦十堰同样一脸嫌弃地望着何刚铁,甚至还有些想笑。
“是啊是啊。”
“我觉得还是教你铁子姐比较合适。”李安安建议道。
“都行!”何刚铁乐呵呵地笑着。
慕宁佯装疑惑,看向了满脸惊恐的村长,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不认识他们呢?”
那村长当即疯狂摆手,差点就要跪了下去,还是被一旁的秦十堰给扶住了。
“女侠,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们呐!”
“三师兄,这都叫上女侠了,师妹这是快把他给吓死了。”秦十堰对站在旁边的何商与低语着。
“说明师妹厉害,到外吃不了亏。”何商与带有几分得意地扬起一抹笑。
“啊唷,村长,这是做什么呀,咱快些带几位贵客去吃早饭啊!”何刚铁催促着。
“是是是。”村长连忙点头。
村长与那何刚铁匆匆地跑进里屋去。
四个人又重新聚在了一块,其余三个都迫不及待地问着慕宁之前发生了什么。
“师妹师妹,你之前去探路,之后是怎么到这的?”秦十堰问道。
“我们是给那个何钢铁给带过来的,她还想迷晕我们三个,还好五师姐留了个心眼,”秦十堰想起当时场景,止不住打了个激灵,又问,“我们还听见他们说还有一个人,是谁啊?”
难得今日好脾气,慕宁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看着他,“你猜。”
秦十堰一直觉得,自从他认识小师妹以后,每每碰见她不笑的时候,都会有种不详的预感,周围还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可笑的时候,那就更让人感到不对劲了。
他将准备要呼之欲出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猜不到。
也不敢猜。
“我还是不猜了吧。”秦十堰知趣地退后了半步。
慕宁有些无辜地眨了眨双眼,她竟不知自己现在连散发出的善意也能让人无端生惧么。
还是六师兄对她有何误解了?
慕宁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他便有些紧张地向后缩了缩,眼神飘忽着。
她现在觉得秦十堰有趣极了。
“六师兄这么怕我么?”她问道。
“当然,不是啦,主要是师兄害怕又惹你生气了。”秦十堰干笑着。
看来前几次的教训让他记得很牢啊。
后面的两人憋笑着,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食物的香味从里屋的门缝中钻了出来,扑面在几人的鼻尖处。
他们三个已经有快一天没进食了,现下闻到这浓郁的香味,腹中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几位贵客,进来吧!早饭已经好了。”村长从里面跑出来朝他们招招手。
终于能吃饭了。
秦十堰首当其冲地跑了进去,剩下两个也早就耐不住饥饿,大步跨了进去。
看着饭桌上狼吞虎咽地三人,好像不是饿了一天,而是一年一样。
尤其是秦十堰,嘴的两边都已经鼓鼓囊囊的了,那吃饭的动作愣是没慢下半分。
这让一旁端着盘子的村长看傻了眼。
“你这是没给他们吃饭么?”慕宁嗤笑道。
“我,这,我真的不知道啊!”村长连连否认。
何刚铁出来圆场,“这不是年轻人长身体,饿得快嘛!”
一顿饱饭过后,几人的精神气比之前更盛几分。
“铁子姐,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不把她也带出来吃吃早饭呐。”
李安安可没忘记这回事,万一芜夭的爹还没寻到她,他们要是走了忘了,岂不是白白让她遭了罪。
趁着慕宁也在这,她心中安稳不少。
于是在吃完早饭后,将这事说出来,好让芜夭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岂料碰上个硬茬子。
“什么小姑娘,你肯定记错了。”何刚铁否认道,“我只认得你们三位呀。”
她就是死不承认,能拿她怎么样。
李安安对她这种不要脸皮的样子深感鄙夷,还搁着跟她装是吧。
“师兄,你们说,我们现在去那间屋子看,是不是有其他人在啊?”李安安长叹一口气,故作深沉道。
随后又向慕宁问着,但她的心中还是有些许的忐忑。
她怕慕宁不想跟他们一起去。
“师妹,可要与我们一同前去?”
不止她,何商与和秦十堰的神情也是带有几分紧张与期待的。
紧张她不去,期待她去。
“为何不去?”慕宁反问道。
“那就太好了,走走走!”李安安雀跃着。
村长见情形不对,扯着何钢铁到角落处,压低嗓子道:“你怎么回事?还有谁?你这是要害死我们起子村啊!”
他有些欲哭无泪,一把年纪了,操心这操心那的,偏偏这何刚铁还不听劝,非要将他们几个给绑起来。
现在好了,全完了。
现在只能祈求这位女侠大发慈悲,赶紧离开这。
“村长,他们走不了的。”
何刚铁的声音很冷,带着森森寒意,全然没有方才那般热情奔放。
“走了的人,都死了。”
似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村长眼底的震惊立即蔓延开来,脚下一软,有些站不稳,“你,你什么意思?”
何刚铁不再开口,转过身去跟着他们走向之前那所茅草屋。
留下瘫坐在地的村长,他接受不了这句话的深意。
这么些年了,他不是没有过猜测,但他都往好的方向去想。
也许是他们出去的人在外挣了大钱,嫌弃这里才不会来的,也许是没挣到钱觉得没脸不回来的。
死在外面这个最坏的想法,他不敢去想。
难道他们真的要一辈子都困在这吗?
六年前的那件事,真的错了。
都错了。
————
李安安他们找到了昨日被关住的茅草屋,上面还上着锁。
“开门。”李安安道。
何刚铁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便慢慢悠悠地掏出锁匙开了门。
就算有人又怎样,还能打死她不成?
门开后,李安安冲了进去,“芜夭姑娘!”
没有人回应。
人不见了。
只留下地上凌乱的绳索,那是昨日绑住他们手脚的麻绳。
“不见了?”秦十堰低声道。
“人呢?”何商与用剑柄抵着何刚铁的脖子道。
何刚铁的脸上也是很纳闷的样子,她也不知道人去了哪。
明明外头上了锁,人却凭空消失在了里面。
不过这不重要。
只要进了这起子村,就没有人能活着出去。
“小郎君,姐姐我,还真不知道。”
说着,便笑着用手将抵在自己脖子上冰凉的鞘柄给挪了开来。
“许是她爹找到她了。”李安安猜测道。
听着也是,芜夭也说过她爹会很快找到她的,应该已经安全离去了。
“师妹,你,觉得如何?”何商与收回剑,小步走到慕宁身旁,有些结巴道。
“桃花香很浓啊。”慕宁道。
“什么桃花香?我们这里可没有种过桃花。”何刚铁有些狐疑。
“原来是桃花香,我就觉得那味道很熟悉,怎么人走了还留着香?芜夭姑娘用的什么香,怎么这么持久?”李安安自语着。
慕宁站在门外,清风阵阵袭来,一朵极不起眼的桃花花瓣滚进了泥潭之中,她的手指微微一动,那花瓣瞬刻消失在泥地中。
桃花香也随之拂面而来,萦绕在几人的鼻尖处。
“还真有桃花香。”何刚铁惊讶道。
慕宁懒洋洋地勾起一抹微笑,姿态散漫,对接下来的事根本不放在眼里,眸中溢出一抹别样的色彩。
嗜血的兴奋。
“妖气。”
作者有话要说:快看我的新封面,我画了一个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