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将慕宁的居所安排好后,便离开了。
看着屋内一床一桌一凳,陈设极简,慕宁有些嫌弃。
真穷啊!
倍感无聊的慕宁准备出门寻些乐子,只是她走着走着,就有些不对劲了。
她好像又迷路了。
……
一股烦躁之意涌上心头,她有点想掀了晏清派,眸光一冷,随即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大槐树。
碰巧路过的一行人,听见有什么东西沙沙作响着,好奇地扭头一看。
是掌门刚带回来的姑娘正对着一棵槐树一顿乱砍。
槐树上的叶子已经被折磨得所剩无几了,树干上像是被扒了十几层皮一般,要不是在这待久了,哪还认得出这是棵槐树?
几人相视一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慕宁似是注意到这边来,停下了手中挥舞的黄鹂,笑得温和地看着他们。
来得正好。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方才掌门身旁乖巧的姑娘忽得发了疯似的朝着槐树攻击,且看到他们时竟浮现出几分诡异的笑容,让人心里直发怵,连呼吸都忘记了。
掌门定是疯了!带回这般女子!
刚想转头就跑,就听见一句不合时宜的招呼。
“慕师妹!”
慕宁走了过去,脚下踩过的树叶发出淅淅飒飒的响声,其余人不得不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
“六师兄,你来的正好。”慕宁含笑道。
“这是?”秦十堰指了指那棵光秃秃的大槐树。
慕宁执起手中佩剑道:“这棵槐树经久失修,我见其生得不好了,特来替它修剪修剪。”
几人看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面面相觑。
倒打一耙是吧。
这槐树在这生的极好,今日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们可是亲眼所见的!不然还真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了去。
听见慕宁喊他六师兄,心中便明晓她答应了做掌门的弟子,忙不迭地将身后几人介绍给她。
“师妹,这是三师兄何商与。”秦十堰指了指穿蓝色衣袍的人。
慕宁微微颔首打量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挂着十分勉强的笑容,打扮上与秦十堰相差无几,个子比他高了几分,生得倒是风流韵致的,腰间还别着一个小葫芦。
此时一只大肥鹅正优哉游哉地走过。
何商与莫名心下一紧。
“三师兄是在害怕?”慕宁抬眼道。
被点名的何商与,僵硬地摆了摆手道:“哪有?”
待其余几人介绍完毕后,慕宁便向秦十堰打听谢执的情况。
他告诉她,晏清派属于五大门派之首,除了流云派,还有凌霜派、微正派、望月派三大门派。
至于为何晏清派居于首位,这件事其实一句话便能说明白。
那就是,打出来的。
谢执是十年前拜入玉清掌门门下并成为一众弟子中实力最强之人,也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少年天才,鲜衣怒马。
三年前,谢执凭一己之力,将这四大门派的掌门都打了个遍。那时他刚当上掌门,他也是众多门派中最年轻的一任掌门。
他孤身一人,持一柄长剑,有着劈山斩水之势。
只一剑,破万丈。
年纪轻轻,天赋极高,被誉为超世之才。
只凭这些,短短三日,便让晏清派直达第一门派。直到现在,谢执也是众人口中称奇道绝的风流人物,天下第一。
回到房内的慕宁,有些疲累,早早沐浴完后便躺在了床榻上。
睡意滚滚袭来。
“嗬……嗬……”一道古怪的声音传来。
还挺有规律的。
刚有的睡意,被这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脑中一片清明。
慕宁缓缓睁开眼,眸中的冷意深不见底,深秋的夜晚已然感受到严寒之气。
任谁看了,都怕会为之战栗。
推开门,发现是下午那只肥鹅在门口嗷嗷叫唤着,姿态很是散漫。
一人一鹅对视着。
“嗷……”
这是最后一声。
终于安静下来了,慕宁看着死得不能再死的鹅,心中升起一丝快意。
这样扔在这怪可惜的,慕宁想着。
慕宁拎着大鹅走了出去,来到紫星阁。
门口的小黑睡得正香甜,忽地听见脚步声,猛地睁开眼,刚想用低吼赶走对方,却嗅到几丝熟悉的味道。
“嘘。”慕宁将食指搭在嘴前,示意小黑不要声张。
看清来人是慕宁后,小黑一脸兴奋地摇着尾巴,还看见她手上拎着那只成天瞎晃悠的大笨鹅。
好像死掉了。
慕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着里面一大片法器,眼珠转了转,最后定睛在最左边一鼎紫色炉子上。慕宁做出手势,轻轻一挥,炉子瞬间从里屋飘飞到院中。
“小黑,我请你吃鹅,你不要告诉别人。”
“汪!”
看着这只还未处理过的鹅,慕宁泛起愁来。
这好像有些麻烦。
“偷吃东西,小黄鹂要成小花猫了。”
慕宁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慵懒的语调似笑非笑。
她此刻却没有被发现的害怕,而是有着多一人帮忙的喜悦。
“这只肥鹅吵到我睡觉了,叫的又响又难听,”慕宁解释道,而后转过头去,“师尊睡不着吗?”
天上云霭飘飘,星月交相辉映,月光如水,墙垣上银杏叶的影子斑驳点点,二人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仿若交叠缠绵。
“是啊。”谢执看着那鼎炉器,唇角噙笑。
谢执虽不曾管过派内弟子的日常喜好,但这确实扰了别人,也是理所应当。
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坐下接过那只死透了的鹅。
看着谢执熟练处理鹅的样子,慕宁不觉发笑:“当掌门也要自己做饭的吗?”
慕宁没想到他处理起来竟这般熟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只是笑而不答。
谢执的动作慢条斯理,就连拔毛这般粗鲁的事情也显得有几分优雅。
短短片刻,一只鹅就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他走到银杏旁的井口处舀水,仔细地用水擦拭着手中的污秽。
小黑朝着炉鼎内张大狗嘴,一道猛烈的火焰喷射而出,点燃了鼎内的柴火。
“小黑是只火狗么?”慕宁又摸了摸它,“很厉害。”
一听到夸奖,小黑尾巴直摇得上天。
炉鼎中火焰已然旺盛,慕宁将鹅往上一架,施法使其转动。
半个时辰过去,香味四溢在周围每个角落,小黑却不见了踪影。
“差些调料,”谢执略微皱眉,随即舒展开来,“来了。”
小黑从远处跑来,嘴里叼着东西,哼哼唧唧似是求夸奖。
像是惯犯。
两人一狗,吃掉了一只鹅,只留下满地白毛以及一张被小黑嫌弃的鹅嘴。
翌日,紫星阁前传来阵阵哀嚎。
“小雪!你死的好惨啊!”
一觉到日上三竿,慕宁心情大好。
收拾一番出门后,看见秦十堰风风火火的样子,连忙打招呼:“秦师兄,早啊。”
“师妹,早啊!”秦十堰听见慕宁的声音,停住了脚步回应她。
“师妹,昨晚发生一起偷鹅惨案,三师兄哭得可惨了。”秦十堰走上前,悄声说道。
“啊!”慕宁惊呼一声,“三师兄没事吧?”
秦十堰一脸老道地摇头,幽幽地开口:“三师兄认定是小黑干的,正嚷着要吃狗肉呢。”
想起昨日两人一狗烤着鹅肉的场景,慕宁的眉眼间便含带了几分笑意。
慕宁道:“这样啊。”
现下三师兄正提着剑追着小黑,其余人拦不住,只想着小黑自求多福吧。
小黑却只当是追着它练速度,欢快极了。
三日后便是晏清派十年一度的试炼,所有门派弟子,进入试炼地,需得找到至少两株由珍兽守护的灵草方算成功。
成功者,可得下山历练一次。
弟子们一直待在山上,对于山下之事好奇无比,所以对于这种十年一度的试炼机会,每个人都勤加练习以保成功。
慕宁听到这个消息后,眸光一亮,回到房中,静静地把玩着黄鹂。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放下黄鹂,平静道:“进。”
“师妹,我是你二师姐,我叫丹罗。”丹罗推开门,温和地笑着。
慕宁看着她的眼睛,不语。
“师妹,怎么了?”丹罗有些困惑。
“无事,”慕宁一脸天真地笑着,“师姐找我有事吗?”
看着慕宁水汪汪的眼睛,灵动又俏皮,她很难想象秦十堰昨日所描述的慕宁在台上狠辣的模样。
丹罗有些愣神,不一会便缓过神来。
“三日后的试炼,我能和你一起吗?”她语气恳切道,“师姐可以保护你的。”
说完她便懊恼自己的唐突,慕宁这般厉害,哪里还需她保护。
“好啊。”
却没想到慕宁这么快就应了下来,只是看着眼前笑吟吟的人,丹罗心中起了一丝异样。
“那我先走了。”
丹罗没有久留,说完便是连寒暄都不曾,便离开了。
慕宁送了送丹罗,望着她的背影,不免一声长叹。
刚送完丹罗,秦十堰便来了。
“师妹!”秦十堰向站在门槛处的慕宁招了招手,“我刚刚在外边碰见二师姐了。”
“师兄,你也要与我一起吗?”慕宁歪着脑袋,从容地看着秦十堰。
秦十堰心思简单,情绪秘密全都摆在脸上,听见慕宁戳破他的小九九,狗腿一笑:“师妹聪慧!”
那日瞧见慕宁这般厉害,他定要抱紧大腿,毕竟她还是掌门唯一弟子,区区试炼,不成问题。
这次下山,稳了!
秦十堰未曾下山历练过,每每听见其他同门提起山下景色,不由心生向往,奈何自己本领不高,每次试炼都是垫底。
这一次,有了慕宁的加持,他一定可以下山,还能顺道回一趟家。
慕宁每日未时都要到谢执那里学习。
他们两处挨得很近,毕竟是他唯一弟子,近一些好照料。
他的院前,有一股幽香。
院子里有一颗飘香十里的桂花树,飘落的桂花会被他拾去酿酒,然后埋在树底下,等到来年春天,再把它挖出来。
踏入院内,慕宁手中的黄鹂便微微震动,发出低鸣。
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向慕宁,慕宁拔出黄鹂,将其斩成两半,挥出的剑气震散了那颗桂花树上摇摇欲坠的碎花,香风拂过,直挠得人心痒痒。
“师尊很是闲情逸致。”慕宁抱着黄鹂,笑意隐隐。
“三日后的试炼,对你来说,不成问题。”谢执温和地说着。
慕宁恶劣地勾唇一笑:“是么。”
谢执没有在意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只道一声:“注意些。”
慕宁用剑尖挑起地上的桂花,本已满地堆积的花朵又跃到空中,飘飘悠悠。
漫天落下一阵黄澄澄的花雨,散发出的花香似是勾引般浸入鼻尖,只见慕宁双眼含笑,意味深长地说道:“送你的。”
也许是被这乱花迷了眼,又或许是被这眼前的少女哄了去,谢执的睫毛微颤,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悸动。
像那悬空高照的艳阳照射在亘古不变的冰山上,冰尖一点消融;也像那枯死的树枝上长出的一点嫩芽,为干瘪的枯景中增添一抹新绿。
作者有话要说:扰人清梦下场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