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沂山,宗盟大会。
这是慕宁第一次上擂台。
也可能是第二次。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跟她对打的门派弟子皆败下了阵,失意之色像是被裱在了他们的脸上,氛围沉沉。
无趣。
她倒也不是他们哪个门派弟子,到了此处,完全是意外。
意外就是,她迷路了。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走失多少次了,每次醒来第一眼都会身处在一处陌生之地,次次如此使得慕宁也丧失了耐心。
尽快找到那处地方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她睥着台下那些蠢蠢欲动却又不敢前行的门派弟子,似是不屑,挥了挥手中的剑,讥讽道:“这种破大会有何好办的?你们谁来告诉我不渡渊怎么走,我就不拆了这里,你们觉得呢?”
一袭鹅黄轻衫随风摇曳,额前碎发轻柔地抚过她的面颊,平添一丝美意。
许是她的服饰过于亮眼,有人便以为她是外门弟子,喝道:“拆?你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也敢在宗盟大会上口出狂言?”
慕宁轻叹道:“看来我说的还不是很清楚啊,那你这意思是要同我打上一打了。来吧。”
那人冷哼道:“我乃流云派大弟子聂云峰,你若现在求饶我倒可怜香惜玉。”
慕宁嗤笑道:“本事不大,废话不少。”
众人瞧着两人话语间的锋利,心想着有热闹可看了,毕竟聂云峰在外是出了名的孤高自傲、乖张狠戾。
这般言语,定是刺激到他了。
聂云峰看见她那抹嘲讽似的笑意时,竟明晃晃地怔了神。
少女素齿朱唇,面如凝脂,面容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一头乌发挽着垂髻,鬓上插着一只朴素的燕尾银簪,极具淡雅的装扮却也能从其中瞥见一丝明艳来。虽是神情温婉,却又让人感觉到她身上的淡漠疏离之气。
可心中怒火疾冲而上,他回过神便举起手中的佩剑跃上擂台,直逼慕宁的心脉之处。
少女身材小巧,躲避迅速。
鹅黄的衣衫被风吹得张扬,垂落的黄色飘带顺势而上,系在腕间的手链上缀着的铃铛发出一声又一声悦耳的声音,似那在原野上肆意奔驰的野驹,意气高昂。
聂云峰出手狠戾,招招要其命害,但每次将要落在慕宁身上的剑锋,都被她手中微微抬起的长剑抵开。
绕来绕去像是在遛狗。
聂云峰气得不行,大骂道:“你只会躲吗?废物。”
场上的一抹亮黄与在场之人身穿得中规中矩的门派服饰不同,像是在山间欢快的小兽一般,显得不那么死板。
“那便到我了。”
少女体态轻盈,速度形如鬼魅。手中长剑随着铃铛发出的律动而挥舞着,那铃声似是能勾引人的心神,有那么一瞬间聂云峰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与魂魄的分离。
方才出手耗费过多气力,且对方攻击速度愈加迅猛,聂云峰不由吃力许多,他定了定神,咬紧牙关,往慕宁的脸颊蓄力击出一剑。
眼见他的剑刃就要朝着慕宁的脸上刺去,可她并未躲避,而是立在那里,神情冷淡,红唇微启:“玄心,反。”
事态发生了扭转。
一道红光从慕宁手腕的铃铛溢出,那就要落下的剑刃转瞬挥到了聂云峰的左肩上。
刺眼的光芒充斥着整片擂台,叫人睁不开眼,光芒中还伴有一声痛喊。
刹那间,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他肩上飞了出去。
待那强光褪去,所有人缓缓睁开发麻的双眼,只见场上二人一立一倒,不远处还有一条沾满鲜血的断臂。
孰胜孰败,一眼便知。
“好厉害。”
一句轻飘飘的话传入了慕宁耳中。
她瞥了一眼,那是一位身着鎏金白衫的青年。
聂云峰来不及思考,凭他的力量,顶多划出血痕,怎至于砍断了去?
“妖女,你使了什么招?”聂云峰凭着仅剩的力气强撑起半个身子大喊道。
慕宁手指聂云峰,似笑非笑。
“我听见你说,你、想、死。”
聂云峰忽地失了神,心中默念。
我,想死。
好似有一种不可抵抗的魔力吸引着他,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
少女挥挥手在空中画着什么,好似张符咒,又不像符咒。
待那四处流溢着金光的“符咒”完全显示后,众人看清,那不是一张符,那是生死状。
慕宁将手指往自己的长剑上一划,血珠立刻从她那青葱般的指尖渗出,点在了悬在空中的生死状。而聂云峰毫无知觉地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身上汩汩而出的鲜血,同样点在了上面。
从未有人这般签下生死状!
随即聂云峰形同傀儡般,挥剑自刎了。
“所以,现在有谁能告诉我不渡渊怎么走了吗?”
此时日丽风清,碧空如洗,不远处还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啼声。
流云派大弟子死在了这次比试上,众人哗然。
这仅仅只是几个门派间的小比试,不曾想竟会有人死在这里。
他倒在擂台上,如同一只被人碾死的蚂蚁。
“崇明师兄,聂,聂师兄,他,死了?”此时一名流云派弟子不可置信地询问旁边的崇明。
但他此时已经听不清旁人的言语了,眼中神色复杂,他攥紧了手中的佩剑,怒不可遏的模样似要将慕宁千刀万剐。
“妖女,你杀我师兄,我要你偿命!”崇明举起佩剑就要往前冲。
他飞身而来,就快要靠近时,慕宁伸出一只手,手腕微微一转,一股强劲的冲击力将他击倒在地。
一口鲜血猛地从口里喷出,他忍着剧痛捂住胸口。
“这么急着上来报仇啊?看起来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但是,你方才并未使多少气力,”慕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倒下的崇明,“让我猜猜,大概是因为,刚刚那人死的正合你意。”
崇明一惊,脸上骤然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场下顿时沸沸扬扬,似是在辨别慕宁的话正确与否。
流云派的人都知道,这聂云峰是掌门一手提拔的首席弟子,而这崇明不过是从山下收回来的普通弟子,能做到今日全靠一席努力,但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里,聂云峰总是会处处压他一头,不论他做了什么,他们都只会注意到聂云峰。
“是么?”慕宁漠然地看着崇明。
“你胡说什么?”崇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少女眼神澄澈透亮,却又深不见底,对上那双杏眸,似是能勾出世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让人无处躲藏。
只此一言,便将他内心中最腌臜的想法暴露在外。
他为此出头,就是因为想在之后派中之人会拿他今日的愤愤不平而拥簇他成为流云派第一弟子。
被戳破后,他只想杀了面前的女子,想着想着,眼中阴郁之色毫不掩藏。
正当他神游之际,一只秀气的手如同藤蔓般附在他的脖子上,寒凉之意直上灵骨,将他的意识唤了回来。
他身形一颤,死盯着自己脖颈上的这只手,对自己即将要面临的死亡而不敢相信。
“流云派不会放过你的!”崇明用尽力气嘶吼着。
慕宁挑挑眉,随即松开掐住他脖子上的手并将他一把拽起,崇明以为她害怕了,便舒了一口气,叫嚣道:“算你识相。”
起身后的崇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不屑地撇过了头。
正当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慕宁真的害怕时,慕宁轻轻一笑,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指着方才站在崇明身旁的弟子道:“你,来杀他。”
他们都忘了,方才可是强制聂云峰签下生死状的人,此刻又怎会真的害怕。
被点到名的弟子身形颤抖,似是被电流击过般,半晌道不出一句话来。
崇明冷哼一声,但握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察觉到手抖的他,试图用另一只手牵制,没曾想抖得更厉害了。
她真是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新手写文,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