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邪头的话带来了不少信息,一张拓画复制品,没料到能牵扯出那么重要的陈年往事。
从下行村出来,江执三人就马不停蹄地往敦煌市区赶,没在红太阳小学再停脚休息。
这一路上江执都沉默不语,像是在专心致志的开车,又像是陷入沉思,总之漫漫长路的他都没开口要求换开。盛棠几番想着要不要换她来开,让他歇歇,但瞧着他肃穆的侧脸,这话就不知道如何说了。
这期间司邵打了电话,问她回市区了没有。
去下行村的事她没跟司邵提,就说要走趟郊区。她跟司邵说,还得数把小时,又交代了一下相关工作。通话结束后,车内又陷入安静。
对于这通电话,江执也像是置若罔闻,如此一来盛棠就肯定了,他的确是在思考问题。
祁余坐在后座,许是终于良心发现,脑袋凑前头,“江教授,我来开一会儿吧。”
江执没吱声。
“江教授?”祁余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执这才有反应,茫然的“啊?”了一声,祁余又重复了一遍,心想着得亏是在戈壁滩上一条路走到底,这要是在市区不得出车祸啊。
“不用,谢谢。”很难得的,他这么客气。
祁余跟盛棠的眼神交流了一下,不像江执平日的作风啊。
江执冷不丁出声,“小七,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敦煌?”
盛棠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你们”指的是谁,也没摸清楚他问这话的心思,想了想说,“目前还没定。”
江执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一手落下来顺势牵过她的手,自然而然的。盛棠第一反应是想挣脱,却又觉得他藏了心事,也就任由他握着了。
祁余坐在后面,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想了想说,“棠棠,你长期待在敦煌更有利于做文创啊。”
盛棠目视前方,手心贴着他的温度,沉默片刻道,“再说吧,都要看工作计划的。”
三人直接回了公寓,罗占一直在,他们回来后,他还在做器械改装方案。
没浪费时间,对于老邪头所经历的事,他们又做了重新梳理,也就大致勾勒出当年发生的一些事。
老邪头投奔亲戚那年,就是薛梵失踪那年,而老邪头看见帐篷的那天,也就是薛梵失踪的前几天。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
那一年薛梵接到上级封窟的决定,却不顾反对坚决修窟。或许他已经觉察到了,那年除了他一人作业外,还有盗洞贼盯上了他。
“帐篷里那三个人口中提到的他,就是指薛顾先。”江执这一路上想了又想,分析了又分析,种种可能性排除掉,最后汇总了一条最清晰的事件线。
“之前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他们不知道0号窟的具体位置,所以盗洞打得偏,现在看来他们真正在找的就是0号窟隐藏的洞窟。”
帐篷里的对话泄露了重要信息,他们知道0号窟里有宝贝,却不知道宝贝在哪,所以只能等着薛顾先的挖掘,而他们打算来个黄雀在后。
在戈壁滩上支帐篷的目的,就是方便盯着薛顾先。
至于老邪头提到的惊悚事件,乍一听是挺瘆人的,当时老邪头在说的时候,祁余都觉得后脊梁阵阵泛凉。后来老邪头还补上句——
那地方很邪门,我早就听说了。
邪门倒不至于,关于0号窟的异样他们几个也经历过,山体显人影,他们也不是没见过,着实是离奇。
“极端天气产生极端现象,也不排除老邪头的想象被影响而扩大化。”江执说。
祁余皱眉,“老邪头当时看见了四个人从山体出来,跑掉的三人是盗洞贼?那剩下的一位……”
“是薛教授!”盛棠一激灵。
江执面色凝重,他没反对盛棠的话,是早就想到了。
“那他……”盛棠想到老邪头最后的那句“被拖回了山体”,就觉得心惊胆战。
江执却摇头,语气沉重,“我猜想,应该是他主动回去的。”
盛棠倒吸一口气,已经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
“当年大暴雨,他是一路跑回了0号窟。”江执低低地说。
这是胡教授之前跟他提起过的,现在再结合老邪头的话,薛顾先自行回窟的可能性极大,并不存在被黑影扯回去一说,那只是老邪头的误觉而已,那么恶劣的天气,一个人又慢慢走回窟里,这在正常人看来都不现实,所以老邪头是主观认定被某种力量给拖回去了。
的确是某种力量,哪怕江执始终不想承认那两个字,它还是存在着,在薛顾先的骨子里,至死不变。
这种力量,就是信仰。
室内陷入沉寂,老邪头的话虽说寥寥一句,却令他们看到了当年的画面:狂风骤雨,山体坍塌,盗洞贼都纷纷逃窜保命。逃命,是人在情急之下的本能,但薛顾先的本能是石窟。他在暴雨中也许静默了很短的时间,然后毅然决然回了窟里。
当时他在想什么?窟里的彩塑,窟里的壁画,还有隐藏着的至今都没被发现的秘密……总之,他唯独没想到的就是他自己。
盛棠心口阵阵发酸,她能感受到的江执自然也有体会,想到他一路回来的沉默,许是心都在滴血吧。
罗占想到了关键,“那这么说,薛教授他……就在石窟里?”
一句话令祁余一激灵,想到之前他们在窟里进进出出,却不知窟里藏了具尸体……想到这儿他又马上在心里呸呸呸,不能这么说薛教授,可是,罗占的话说得讲究,真要是在窟里可不就是尸体了。
江执沉默,俊脸上像是罩了层阴影似的。
还在窟里这种可能性他不是没想过,尤其是听胡教授讲了当年的情况后,可他始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就是当年大暴雨时薛顾先其实是没进的了石窟。
许久,他干涩道,“是,可能性很大。”
盛棠在旁也感到压抑得很,如果老邪头的话没错,那薛教授就是再也没能出来。那他的遗体到底藏在哪呢?那个他们还没找到的空间?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去纾缓胸腔的滞闷。
戴上手套,从包里取出一块石头来,问他们,“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他以时间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