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周末。
日历也翻到了九月初,该开学的都预备着开学,暑假档的旅游旺季即将结束,国庆的黄金档已经擦掌磨拳了,夹了个九月份承上启下,适合专挑淡季来旅行的背包客,所以除了风沙季,敦煌的热闹从不轻易停歇。
都说新月新气象,盛棠甚至还在日历上的1号这天画了个红嘴唇,写着:九月你好。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盛棠冥思苦想要怎样投其所好时,她就被江执给训了!
而且就在九月第一天!
为此,盛棠默默地把日历上的那句九月你好划掉,添了个火冒三丈的黑脸。
事情的缘由大抵这样。
敦煌文创的设计师王琰找上她,跟她商量设计图的一处细节。这次文创作品的背景元素来源于敦煌的254窟,因为254窟目前在闭窟修护,虽说之前肖也完善了254窟的数字全景图,但王琰还是看得不够透彻,盛棠之前在254窟里待了两年做临摹,请教她最合适不过。
另外,盛棠在见过故宫文创的那批年轻设计师后也灵感爆棚,时不时也会跟敦煌文创这边沟通几句,王琰是敦煌文创的主创,同时也是大出盛棠好几届的Z大毕业生,再加上他本身就有意拉盛棠做文创,所以这次登门是带着双重任务。
公寓的门开着,两人讨论的时候正好赶上江执回公寓取替补工具,撞见后,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是微微暗沉。王琰也知道他就是Fan神,上前同他握手,一口一个久仰大名。
江执当时以手沾了壁灰为由没伸手跟他相握,反而笑问他,“既然你久仰我,那我问你,我常用的颜料制法是哪种?”
盛棠站旁边心想着,我知道我知道……与此同时又觉得这个问题问王琰有点过分,毕竟他是做文创的,跟他们是两个路子。果不其然,王琰嘴角抽搐了一下,面露尴尬,很显然是不清楚。
盛棠想起肖也说过的那句话:江执这个人性格别扭,他看不惯的或是他不想搭理人的时候情商就特别低。
到了晚上,祁余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提前出窟了,罗占不放心也跟着一起走了,沈瑶在外面的帐篷里调整方案,剩肖也、江执和盛棠在窟里时,肖也刚想撺掇盛棠今晚夜宵时,就听江执淡淡说了句,“棠小七你过来。”
这话落下后眼皮微微一抬,扫了肖也一眼,肖也激灵了一下,这大热天的他竟能觉出寒意来,便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呵,我先出去把0号窟的数字资料做一下……”说完见这俩人都没搭理他的,也是默默退出石窟。
盛棠还抱着好好学习不耻下问的态度上前的呢,手里的小马扎往江执身边一放,乖乖坐下,完全一副好学生天天向上的模样。
这是打从北京回来后她跟江执的工作状态,有关塑像的修复,盛棠是负责方案制定的工作,这也是她来敦煌两年多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修复工作。
敦煌对于能上手修壁画的修复师要求特别严格,因为容不得半点差池,所以盛棠哪怕修复方案做得再完美也是没资历上手动塑像的。
江执亲自来修塑像,每次上手时都会把盛棠叫到身边观摩,北京之行后,盛棠的修复方案在他的帮助下也调整得差不多了,因此江执对她的要求就更高了些,不但要求她观摩,还能随时回答上他的问题,更别提要精准知道他工具包里每一样工具的用途、用法、优缺点和制作原料、原料产地,甚至还要清楚工具的制作方法……
而且回了敦煌后,江执又甩了她个任务,学着制作地仗模型,所以,每次盛棠从实验室里出来都灰蹡蹡的,就跟从坟堆里爬出来的似的。
盛棠以为又要上课了,十分利落地把他工具包往前一推,就听他问,“棠小七,我发现你学长挺多啊,你还有几个学长在敦煌,跟我说说,我备注一下。”
盛棠怔愣片刻,还真回答了,“祁余……”
“除了他。”江执一皱眉。
“没了。”
“真没了?”
“嗯,真没了。”
江执盯着她,也不知道是在衡量她话里的真伪还是就单纯地这么看着,甭管哪种吧,总之盛棠觉得瘆咾咾的。她发现江执的眸底深处像是藏了什么似的,黑暗幽深,似深潭,潭里的东西就是危险。
危险?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良久后江执问她,“棠小七,你之前说过你想做文创,直到现在,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我……”
她的确喜欢做文创,因为在她实在不想做个画家之后,文创作品是最能满足她对敦煌的向往和艺术创意的表达,简直就是一份理想和专业相结合的最佳职业。
当初她选择进石窟做临摹其实是藏着私心的,只有深刻地将敦煌的灵魂攥在手中,感受到敦煌壁画的魅力和前世今生,她才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不是她自夸,把她跟敦煌文创的设计师们放一起,她绝对是最了解敦煌壁画的人,也是最能抓住敦煌精髓的人。之前托程溱的福跟故宫文创的设计师交流过,她是自信得很,假如给她两年时间,她也会将故宫的精髓抓得透彻,落在作品上出手就是王炸!
可她见到了Fan神,认识了江执,她的心思就开始左右摇摆了。尤其是在看到他修复壁画的时候,眼睛里的认真和上手时每一笔每一处的严肃、谨慎,就总觉得迷人。
她清楚记得有一次罗占打的光线落下来,映亮了正在北壁工作的江执,那张逆着光的侧脸写满了专注。
要她怎么说呢?
“我其实还没想好,我喜欢文创,但我也挺喜欢壁画修复的。”
“既然喜欢,就要认真对待。”
盛棠张了张嘴,她挺认真对待的啊。
“你把用在文创上的心思拿到壁画修复上,也不至于一个方案调整了这么久。”江执沉沉地说。
久吗?
盛棠觉得委屈,就算久也有情可原吧,她是新手啊,另外,她真心没觉得自己耽误大部队的进程啊,想了想,决定为自己辩解一下,“可是当年祁余第一次做修复方案的时候……前前后后用了大半年的时间。”
江执喝道,“他的师父是谁,你的师父是谁,你不知道吗?”
盛棠敛下眸,不多说话了。
“还有。”江执继续道。
盛棠心理防线一塌,还有?
他盯着她的脸,“叫王琰是吧?虽然是你学长不假,但你们有熟到可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程度吗?”
他以时间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