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筝于此道上实在生疏。
她扯开顾丞均的衣带,指尖触碰到古铜色的紧实腹肌,她便如碰到火焰般,快速收回手,低了头,小声道:“请陛下上榻。”
顾丞均瞥了她眼,对她的章程匪夷所思,只好劳动自己的手指,替她将绔裤褪下,踩在脚下。
宁筝低着头,冷不防见两条修长健壮的腿映入了眼帘,她怔了下,再反应过来前,脸倏得红了。
她抖着手去将勾起的纱帐放了下来,又将灯烛吹熄了,这才借着夜色的掩映,鼓着勇气爬上了床。
顾丞均手指一动,摸到了她的裙边,便知她未解衣。
也罢了。
他单手枕在脑后,大剌剌地敞着两腿,随宁筝摆弄。
裙摆浮香,自他肌肤间细腻地摩挲。
忽然顾丞均脸色一变,他抓着宁筝的手臂:“你疯了!竟然直接来,真不怕伤到自己。”
宁筝茫然看他眼。
顾丞均咬着腮帮:“你和唐颂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吗?怎么还会这般胡来?”
宁筝低头,也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纠结道:“妾与南安王向来如此。”
顾丞均只觉眼前发黑,太阳穴处的青筋被宁筝气得一跳跳得疼,他握着宁筝的手将她拉了起来:“你握着,难道就没有察觉两者之间的大小不同吗?怎么就敢这般乱来。”
宁筝倒进顾丞均的怀里,他的怀抱滚烫无比,带着阳光与青草混杂在一处的宁静清香。
“应当这样。”
顾丞均咬着她的耳朵,话说得朦朦胧胧,唯有呼出来的气息蓬勃又炽热,一下子就把宁筝的所有理智打散,渐渐浑沌了起来。
她记着自己的身份,这是一场侍奉,因此吃力地想撑起身子,想将主动权从顾丞均手里抢回来,如此,她也能得几分喘息。可顾丞均心眼忒坏,明明任着她翻身在上,可又紧紧地叫她蜷缩在怀,所有的颠簸快慢大小,都要随他喜欢。
宁筝被他弄出泣音,他将她的脸翻出来,双手揉着她的腰,唇舌逗弄间问她:“喜欢这样,还是从前和唐颂那样?”
宁筝自然是更喜欢和唐颂那样,毕竟那时候的节奏都在自己手里,不至于把自己弄得泣露滴雨,如此狼狈,如此失态。
可顾丞均紧紧地盯着她,他的双眸仅在月色的浅映下,也显得那般灼灼发亮,若乌夜晨星。
同时,他揉着她的腰的手改为紧紧地把控,似乎只要宁筝说错一句话,他就会把她的腰死死锁在月夸上,更为疾风暴雨地对待她。
宁筝起了畏惧之心,她的声音似断似续,听上去可怜之际:“喜欢陛下这样。”
顾丞均的喉咙里便冒出愉悦的笑声:“那以后就彻底地把唐颂忘了罢。朕会在你的生活中将他完整地取而代之。你说好不好,弦弦?”
宁筝被他逼到崩溃至际,哪里听得清他的话,唯一剩留的理智只够让她讨好地吻他,请求他慢些,或者可以轻饶过她。
顾丞均享受着她主动献上的吻,便当她已经同意,满意地抱着她翻滚过身,直到床榻深处。
四更天。
李广进在赏下的宅邸里睡得正熟,突然一个黑影敏捷地跃入院落,一把踹开他的房门。
李广进眼未睁,便迅敏地摸到榻边的长剑,拔剑飞跃而起,直刺大胆蟊贼。
黑暗中,火折子倏地燃起,擦亮那锋利的眉眼,李广进大惊,硬生生在空中打了个转,才将那柄长剑刺向无辜的雕花小几。
“陛下!”
李广进后背已是一身冷汗。
“你怎么深夜造访,也不知会末将一声!”
方才那剑尖离顾丞均可只有几寸之余啊,若非他及时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才从死亡边缘踏过的顾丞均却是半点惊吓也无,用手里的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燃,道:“朕高兴,睡不着,又怕吵到人,便来找你骑马。”
怕吵到人……
怎么他就不是人了?
等等,顾丞均起身能吵到什么人?
李广进瞪大了眼,觉得自己快接近那匪夷所思的真相了。
就间顾丞均矜持道:“弦弦近来觉浅,睡在外殿榻边时,朕便经常听她辗转反侧,一夜之间醒时比睡着的时候还多,今日她好容易好睡,朕不想把她吵醒。”
李广进艰难道:“敢问陛下,这位弦弦是哪位女使?”
可千万别是宁筝,千万别是宁筝,佛祖保佑!
顾丞均诧异:“自然是宁筝,除了她,还有谁?”
李广进麻木。
完了。
他就知道。
这世上有哪家好儿郎会把始乱终弃之仇牢牢记住三年,还一直磨刀霍霍要找小女娘报仇?
顾丞均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心胸狭隘的人。
报仇就报仇。
男儿志在四海,如今顾丞均为君,宁筝为阶下囚,一刀两断的报仇方式多的是,哪里有必要将她待在身边做个女使?
所以从最开始,李广进就觉得顾丞均对宁筝是余情未了,可惜顾丞均死鸭子嘴硬,矢口否认,就连‘脸面’‘尊严’都搬
出来了,也不想承认他还喜欢宁筝。
大抵也觉得丢人吧。
宁筝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却还要像个哈巴狗儿一样去舔她。
李广进那时就琢磨,堵不如疏,与其让顾丞均日夜念叨着这白月光,不如叫他将白月光私有,等过段时间,白月光自然而然就成了白米粒,也就没那般念念不忘了。
可问题是观着顾丞均眼下这半夜从宫里出来找他骑马的兴奋劲,怎么看都觉得这白月光强悍得很,一时半会儿绝难变成白米粒。
李广进便试探地问:“那一月之期,陛下可还记得?”
顾丞均道:“记得。”
他爽快无比:“你去朕的马厩上挑马,除了飒星,随你挑哪匹。”
这一月之期可还没到,李广进恨顾丞均的爽快。
他道:“陛下是将那始乱终弃之仇彻底放下了?”
顾丞均敲敲腕骨:“广进,朕的过去,戎马倥偬几年,摄政几年,时至今日,又登基做了皇帝,看过的人心多得不得了,若弦弦当真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朕又怎会一眼就看中她?”
“这些日子,朕将南朝留下的奏折、策文都看了,唐颂是个废物,真正在为这个腐朽的王朝殚精竭虑的是弦弦,也只有弦弦而已。”
李广进默然不语。
既是是他,也必须认可顾丞均的话。
其实最开始,顾丞均的计划是打下南朝,在建康稍作休息,便返还长安,另外派能官来治理南方,可南朝的大臣迫不及待呈上的废后折子引起了顾丞均的注意。
南朝的旧臣们实在太恨宁筝了,恨到哪怕国家都灭亡了,还要将她往泥地里踩,最好要让她万劫不复,永堕地狱。
顾丞均便想起在建康城外看到宁筝的那眼,她的眼眸泠泠若清水,独自跪在那儿,似竹若菊,与旁边的须眉浊物格格不入。
这样的宁筝,不像是个妖后,可折子里一口咬定她专断弄权,有吕、霍之风。
顾丞均不信,他便去查。
他查到宁筝封后的第一年,便在科举上废除行卷,同时采取糊名、誊抄之策,取消诸位王公贵族荐举权利,只凭考生才干取士。于是那年寒门进士一下子扩了百倍。
他查到宁筝意图将盐铁收为官营,但被派去主理此事的寒门御史接连被水匪所杀。于是宁筝开始绞尽脑汁灭水匪,但直到南朝被废,也没有成功。
他还查到宁筝意图关闭长生库,于是以感业寺为代表的僧人在信众中散布谣言,说宁筝意图效仿太武帝灭佛,民众群起激愤,将她视为妖后。
他又查到有寒门臣子上奏请求丈量土地,废除均田制,宁筝欣然同意,朝中大臣也一改往常态度,分外配合,可是送上来的第一案却是张政华为吞并良田,打死打伤百姓二十人,甚至将其中的一位小女娘捋回府中强纳做了小妾。
顾丞均便想到在大魏时,宁筝趁着夜色来寻他,他有时候还在忙碌,她便安安静静地坐在旁看他处理公务。
她很惊讶地发现大魏的科考是糊名誊抄的,没有什么行卷举荐之说。
顾丞均习以为常,笑着道:“行卷的名额,大多落在皇子公主,宰辅尚书手里,这岂是为天子揽才,分明是为他们壮大党羽,好行党争之事。何况世家位高,就见不到百姓困苦,久而久之,民生凋敝,实乃一患。”
便听宁筝在月下细细叹气:“南朝就是这样。”
顾丞均不了解南朝,但知道南朝朝政已经昏聩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便随口道:“南朝的根早烂了,又岂在这一件事上。”
宁筝没说话,只是细白的手指紧紧地攒起。
她道:“若南朝效仿北朝,或许也能复兴。”
顾丞均不往心上去,随意道:“那得下猛药了,绝不能徐徐图之,否则图着图着,半道就被大魏吞了。”
他随意说的话,却往宁筝的心上去了。
她到底在大魏待了两年,很清楚两国实力的差距,所以才这般不敢停歇,改革到甚至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天真,确实是天真。
可若非这样的天真,又怎会挺身而出,男扮女装陪唐颂北上为质。又怎会明知自己不善骑,就算把自己绑在马上,也要完成那次比试。
顾丞均又怎会看上她,以致于曾经沧海难为水。
回想至此,顾丞均就把所有的恨和怨都忘了,他就觉得,只要宁筝肯主动亲一亲他,他就什么都愿意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