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温馨的小家(八)

日记到这里就缺失了。

客厅里没人说话,路栀沉默地推敲日记内容,若有所思。

安东尼的母亲温妮莎拥有一头栗色卷发,他们几次遇到的洋娃娃,也有一头栗色卷发。

安东尼说,洋娃娃很像妈妈。

他还在深夜看见过门外的人影……那道人影,会是洋娃娃吗?

是安东尼妈妈吗?

路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他第一次接触到那只鬼娃娃时,就觉得它摸起来的触感很不对劲,滑腻真实,就像在抚摸一张人皮。

每次杀死洋娃娃后,那滑腻的触感还会在他指间停留一段时间……让他甚至以为自己杀了一个“人”。

也许是路栀盯着自己的双手有点久的缘故,黎零慢悠悠凑过来,手掌覆住他的手背,将他修长的五指都包容在自己掌间。

路栀抬头,与黎零对视,黎零冲他眨眨眼。

于是路栀微微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

另一边,赵川野猛的拍了下大腿。

“肯定是那个继父害死安东尼他妈,又将他妈做成娃娃,丧心病狂地送给这对姐弟!”

“然后,心怀怨恨的妈妈活了过来,回来报仇了!”

“等等!”胡混道,“又不是我们杀的她,冤有头债有主,她不能去找她老公吗!”

沐寒佳幽幽地道:“也许她已经把奥德森杀了,才来找我们。”

胡混:“……”

路栀忽然开口:“为什么?”

沐寒佳:“什么?”

路栀:“假设娃娃真的活了过来,为什么它能活过来?”

赵川野:“额……因为这是个玄幻世界?”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鬼魂”在梦魇实在太平常,他们都下意识忽视了恶鬼出现的原因。

路栀沉默几秒,看向楚岚岚:“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撒图鲁可能是某个印第安部落的信仰?”

撒图鲁是他们在杂物间发现的诡异存在,在路栀的印象里,他们就是先发现这个特殊的名字,而后才出现了异样。

楚岚岚点点头:“应该是他们是曾经的信仰,但不知为什么被他们遗弃了。”

“而现在,这个名为‘撒图鲁’的存在出现在了这里。”

路栀的手指落在安东尼的日记间,指着其中一句话。

【爸爸说,他去过很多地方。】

“奥德森去过很多地方,也许其中就有那个部落,他又在部落里接触到撒图鲁,将它带了回来。”

路栀道。

“那个诡异的洋娃娃之所以会出现,很可能就是受到了撒图鲁的影响。”

死人当然不会复生,死去的魂灵会寄宿在一只洋娃娃身上,必然也有自己的原因。

沐寒佳“嘶”了一声:“难道说撒图鲁是某个邪神,奥德森信仰邪神,出于某种目的才杀了温妮莎?”

“邪神毕竟是邪神,所以死后的温妮莎灵魂依然不能解脱,又变成了那只鬼娃娃?”

胡混凉凉插了一句嘴:“谁说杀人的一定要是奥德森?”

“你们之前不是说,那个姐姐在她妈死掉以后就和自己继父厮混到一块去了吗?我看啊,肯定是这个□□早就看上了她继父,甚至不惜对自己亲妈下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栀打断了:“母亲去世,弟弟年幼,在这样的处境下,如果奥德森真的想做什么,仅凭柯琳娜一人也很难反抗。”

安东尼的日记里,他的姐姐柯琳娜在母亲死后,伤心得一直哭泣。

因此,路栀始终觉得柯琳娜并不是主动与奥德森在一起,很大可能是被逼迫的。

谋害温妮莎的人应该正是她的丈夫奥德森,但这里面应该还藏着什么隐秘的枝节,还没被他们找到。

除此以外,杀死恶鬼的方法也始终没出现——这是他们逃离这里的关键,是最重要的线索。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下一半了……

“路栀?”沐寒佳留意到路栀的神色,开口,“你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路栀正要说话,一道冰冷的系统音就在他们头顶响起。

【规则二】

【安东尼要听爸爸的话,每天晚上按时吃药】

众人:“?”

他们刚来到这里时,系统就给出过第一条规则,即每天十点要按时睡觉。

现在都第三天了,第二条规则才出现?

路栀意识到了什么:“我们可能推动了某种关键剧情。”

安东尼的两本日记,再加上之前他们搜集的线索,已经揭露出一部分真相。

尽管他们还没猜出完整的真相,但它确实模糊地浮于水面之上,待人发现。

所以,新的规则也随着剧情推动,出现了。

“等一下,”赵川野又惊又疑,“第一条规则是要按时睡觉,第二条规则……我们不会要吃药吧?”

没人回答赵川野,因为这个疑问同样悬在众人心头。

而在当天晚上,他们的担心应验了。

餐桌再次摆满香气诱人的菜肴,在那股熟悉又煎熬的饥饿感出现的同时,众人面前多出几片薄薄的药片。

药片颜色淡白,没有特殊气味,路栀先嗅了嗅味道,又给黎零闻了闻。

黎零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苦,不难闻。”

路栀便对其他人道:“是洛达芬。”

温妮莎、安东尼还有柯琳娜所服用的药物,正是洛达芬。

祝霏按着肚子,强迫自己忍耐难熬的饥饿,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这里不对劲了:“我们吃的话,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路栀安慰道:“放心,只是轻量的话顶多嗜睡一点,不过量服用就没有问题。”

祝霏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犹豫,不敢吞下那药片。

但是,她也不想承受违反规则的后果,上次她就因为没在十点前入睡,被那只鬼娃娃找上了门。

如果当时没有路哥,我现在早就“死”了,还要被送回现实,失去许愿的机会……

祝霏目睹路栀平静地吞下药片,一咬牙,自己也将那两片药塞进了嘴里。

吃下药后,路栀倒不见有什么不适,旁边的黎零却“啧”了一声,蹙起眉头。

路栀立刻看向他:“怎么了?”

黎零不怎么高兴:“好苦,不像糖,一点也不甜。”

他很勉强地含着那药片,既不满意又不情愿,还有点生气,把脸埋在路栀肩上。

路栀看着这个气呼呼的学弟,有点想笑,下一秒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很喜欢吃糖吗?”

黎零认真地想了想:“我没吃过糖,但我知道糖是甜的。”

路栀微微一愣,想起第一次找到洛达芬药片时,黎零就在旁边问过他这是不是糖。

可是,他怎么会连糖也没吃过?

路栀看着黎零,黎零也看着他,深黑眼眸不见什么特殊的情绪。

片刻后,路栀微微笑了一下:“那回去之后,我给你带吧。”

黎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

他拉住路栀的手晃了晃,语气美滋滋的:“学长要说话算话,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了。”

路栀:“好。”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转向周围的人:“你们知道怎么回去吗?”

刚刚吞下药的沐寒佳“啊”了一声:“做完这个任务之后,我们就能回现实休息几天了。”

“不过,因为之后还有新的任务,我们会被随时召唤回来——这是系统说的。”

路栀沉默一秒。

为什么系统什么都没和他说过?

餐桌上的菜肴依然散发着勾人的香气,但不知是因为刚刚咽下那难吃的药,又或者是路栀白天的话,其他人都忍着饥饿,没有靠近那里。

胡混左顾右盼,见周围众人都吃下那片药,再不情愿,也只能强逼着自己吞了下去。

晚上八点,众人早早上床,只为了让自己别在十点之前还没睡着。

路栀和黎零回到主卧,黎零似乎还想着路栀答应给他带的糖,心情很好地拉住路栀的手不肯放。

两人在床上躺下,路栀感受着黎零没有温度的手掌,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黎零眨眨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身上老是凉凉的,”路栀给他拉了拉被子,“多盖点被子,别感冒了。”

黎零沉默几秒,忽然凑近路栀。

“学长让我抱着,我就不凉了。”他笑眯眯地道,“学长身上暖乎乎的,我可喜欢了。”

路栀:“……”

路栀就当做没听见,非常淡定地扯过被子,蒙住黎零的脑袋。

黎零被闷在被子里,嘴上还要不停地叭叭:“学长好小气,不肯让我抱,生气了也不肯哄我,学长根本不关心——”

路栀:“不给你带糖了。”

黎零立刻闭嘴,安静如鸡。

路栀嘴角扬起:“睡吧。”

说完,他就阖上了眼睛。

主卧安静无声,黎零的眼眸在黑暗中睁开,一眨不眨地注视路栀。

路栀呼吸清浅,纤长眼睫垂落,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黎零盯着他看了一会,回想起白天的一些事,深黑眼底划过一丝冷光。

这个人是他的,就算被人染指,也只能由他来染指。

但是,这个人的目光总是不在他身上,会被另外的东西分走……让他很觉得很烦躁。

要用什么方法,让这个人“留下”呢?

眼眸深黑、肤色苍白的青年若有所思,思了半天也没思出什么东西,只能抬手,以一个护食的姿态,将他身边的人圈了起来。

然后,心满意足地睡了。

吃下那药片后,胡混总感觉胃里不太舒服,一阵阵犯恶心。

他躺在床上,没有枕头,因为唯一的枕头被邵健豪抢走了。

这里是安东尼姐姐柯琳娜的房间,粉红色的少女床要挤下两个大男人着实困难,邵健豪体格又格外高大,因此胡混只能蜷缩在靠墙的角落里,

他听着邵健豪粗重的鼾声,在心里怒骂野蛮人,睡觉都不让人安生。

然而,内心骂得再大声邵健豪也听不到,胡混只能翻了个身,侧躺着捂住自己耳朵。

因为位置狭窄,他的膝盖还顶着墙壁,墙壁与大床间有一道漆黑的缝隙,不长,只有半掌宽。

晚上吃下的药片好像卡在他的喉咙里,那股恶心感还没消散,胡混紧紧闭眼,想要强行让自己入眠。

只是越是这么想,他就越睡不着,脑海里总是零碎散过一些想法。

这个破地方,我真是不想待了。

如果不是为了钱,为了爸妈,我才不会来到这里,还被这些人瞧不起,真是气死了!

等着吧,等我飞黄腾达,一夜暴富,我就能把爸妈接出来,这些人也不会看不起我了!

他们肯定会后悔的……肯定!

胡混越想越兴奋,似乎已经遇见到不远处的未来,他高高在上,接受着其他人讨好的模样。

然而,也是因为沉浸在兴奋中,他忽视了时间的流逝。

二楼长廊上,布谷鸟准时从钟表里弹出,却没有发出尖细的“布谷”叫声。

无声之中,胡混忽然觉得身上凉凉的。

似乎有股凉风不断从哪里吹来,他没有被子可以盖,只能再度翻身,平躺在床上。

身侧就是大床和墙壁的缝隙,缝隙漆黑,胡混没有往下看,因为他知道床底下肯定是空的。

邵健豪的鼾声不知何时停了,胡混却睡不太着。

他清醒地睁着眼睛,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逐渐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很安静,太安静了……

黑暗中的寂静容易滋生和放大某种想法,不知从何时开始,胡混不敢动了。

他僵着后背,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甚至屏住了呼吸。

其实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动。

因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屋子里还有一双眼睛。

就在他旁边。

就在那道床缝里。

他的床底下……藏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