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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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勉强,梁又木抽空回头看他一眼,楚弦的眼神立马追过来。瞳孔黑曜石似的灼灼亮着光,看起来轻松不少。

哪还有之前那副不声不响的样子,这不是挺有用的吗。

“继续。”她拍拍楚弦的腰,示意他起来,然后把被子叠好,坐到他旁边去,“你跟他说什么了?”

空间一下子变的狭小起来,楚弦想,别的也就算了,一起坐床边算怎么回事,干什么呢。

“没说什么,就让他以后没事别出现。”他起身,神情在灯光下有些寡淡,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戳了下桌面上自己去年送的小音箱,似乎真不在意,低声问:“梁又木,你说结婚到底有什么好的。”

搞得鸡飞狗跳又一地狼籍。

他儿时也觉得,结婚是爱人的结局,婚纱礼炮,锣鼓喧天,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可扭头一看,回到现实,又割裂又荒诞。

有人当交易,有人当爱情,最可怕的是一方当交易一方却当成爱情,如果维持的前提是一定有一方在忍耐苦楚,那是否违背了初衷。

梁又木抬眼看他:“你要跟我聊婚恋观?”

用词还挺正经,楚弦看她穿着室内袜的脚晃啊晃的,很可爱,唇角一勾:“以前没聊过吧?”

确实没聊过。

梁又木回想,楚弦以前假正经的要命,袁莎莎要来找她聊点年级里小情侣的八卦,被他看见了都要制止,问就是尽量不要早恋影响学习,问就是现在还不成熟不能控制自己。

两个人待在一起无聊的时候连航母叫什么名字都能说几句,梁又木一提别的男生就是去上个卫生间等下再说,她也笑起来:“没聊过。但是确实有必要聊聊。”

两人视线一高一低,对视一瞬。

梁又木开口:“你想过要跟我结婚吗?”

“…………”楚弦飞身下沙发,“我还有事先走……”

“回来,跑什么跑。”梁又木抓住他的衣角,无情道:“不是要聊吗?”

楚弦背对着她,看不清神情:“说要聊这个了吗?”

估计又害羞了,他就那样,语气越凶越害羞,梁又木还不知道他。她才不管,只是径直道:“其实我想过。”

楚弦一僵,皱眉:“想过什么?”

“我想过要跟你结婚。”梁又木语气平淡地补充,“但也只是想过一瞬间。有段时间老被别人催,说长这么大了不谈恋爱,以后去相亲会被骗的。我当时被催的心烦,就想,如果真要去相亲,那我直接找你结婚不就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她早就潜意识里知道点什么了吧。为什么就那么笃定楚弦不会找别人,为什么就笃定楚弦一定会答应她。

楚弦沉默地盯着她,神情看不出端倪。

但没一点恼怒的迹象。

“后来想,又觉得没必要。”梁又木接着道:“我父母已经是非常理想化的婚姻状况了。相互扶持到现在,确实很好,但这实际上是极少数吧。”

大学时期夜聊,六人寝来自天南海北的姑娘们总会说起这个话题。有的对婚姻仍存向往,有的已经打算不婚,但唯一一致的是,她们绝不希望自己以后可能的另一半是像父亲那样的人。

梁又木虽然很少说话,但她会认真听。她记得有个女孩说,如果有时光机,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去让母亲不要结婚,不要生下自己。

不因为爱而诞生的孩子,似乎出生就背着令人痛苦的原罪。

她那时想,楚弦也会偶尔有这种想法么?哪怕只有一瞬间。

沉默中,楚弦应:“嗯。”

梁又木问,“你觉得呢。”

“……”楚弦沉默一瞬,先是无声地笑了,“别说,如果你跟我提,我说不定真会答应。”

“结婚?”

“至少你第一个先找我。”

“不找你难道找王凯耀?”

“这时候就别提别人名字了好不好?”

“……”

梁又木不说话了,看楚弦佯装微恼的侧脸,干净的眉峰微微蹙着,她想,这叫生气吗。她都没见过楚弦真发怒的样子。

“其实,刘诗……”楚弦喉结滚动一瞬,在这时刻换了个称谓,“我妈。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她爱美,他从小就知道。指甲头发永远是漂亮新潮的,说话也温声细语。后来变成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太陌生了。婚姻对她来说像一个容器,一个模具,强行把一团温柔的水磨出了浑身棱角,她每次发完火后就会开始哭,打着电话持续不断地哭诉,机械人似的,重复这个步骤才能好受一点。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楚弦不想再去批判谁先对谁先错,他只是担忧,无尽的担忧。

就像梁又木说的,万一她真的提了,他也真的应了,那他会让梁又木也不知不觉地被改变被塑造吗。就算他不会,环境会吗?他不想让梁又木变成任何她不愿改变的样子。哪怕一点也不要。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真够矛盾的。瞻前顾后,顾虑太多,却始终不敢迈出一步。

梁又木:“在想什么?”

“我在想。”楚弦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样的,不适合结婚吧。”

梁又木看着他,站起身:“对自己没信心吗?”

楚弦:“……”

梁又木:“直接说就好。”

“没有。”楚弦很快回答完,又略显狼狈地抬头看她,“但我不是……”

他也穿着家居服,额发松散地搭在耳际。最近被某人搞得方寸大乱,都没心思去修剪,发尾有点长,虚虚遮住一点漆黑的眼睛,像只被淋湿的大狗。

“不适合结婚就别结,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她也不想结,正好,真是天生一对,梁又木伸手抱他脑袋,把他毛茸茸的额发往后捋,镇定自若又掷地有声道:

“那就谈一辈子恋爱吧。”

*****

都过一天了,梁又木那句话还在楚弦耳边晃。

“不是,她真这样说?”王凯耀刚搬过来一箱沙糖桔,看楚弦神情有点憋闷,差点笑出声:“好梁又木风格的回答。”

担心什么前前后后的?不爱结别结。

主要是这不是气话。她认真的,而且说得出就真的做得到。

楚弦不大想说话,曲腿坐椅里,冷淡的眸光突然瞥到什么,用指尖把那块儿盖了很久的白布给掀了。

里面的熊比特不翼而飞,只有眼镜盒前那支可怜的香薰小蜡烛还在发着微弱的光。

“……”什么时候没的,他诧异地一挑眉。

真回去了?

“我说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也对她有点信心。”王凯耀拿了个沙糖桔剥皮,一边剥一边叨叨,“就她那性格,谁能改变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倔。三千检讨事件至今还是传奇,我表妹去上个学都还能听见这件事流传呢。”

楚弦心烦意乱:“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王凯耀剥完,相当不讲究地一口吞了,“你知道你还在这磨叽什么,人又木什么时候主动说过要跟人谈恋爱,你再磨叽把机会磨叽没了到时候别哭。”

楚弦看他在那嚼的风生水起,眉一蹙,嫌弃的要死:“东西咽了再说话,喷我一桌。”

王凯耀艰难道:“牛奶拿来给我送一送,有点噎着了。”

“自己拿水喝。”楚弦面无表情地一点下巴示意,“牛奶梁又木的,别惦记。”

王凯耀:“…………”

狗东西真的死没良心!!

心碎的王凯耀没待多久就走了,走之前再度撂下狂言:“我还是那句话,你小子能撑一周我叫你爹。”

楚弦对凭空捡个儿子没兴趣,他准备换个衣服去找梁又木看展。说好的六点十五出发,六点了那边还没动静,估计是又睡着了。

梁又木午晚饭后特别容易犯困,有时候坐着都能睡着,一头栽桌上,楚弦那时候就得随时准备用手帮她接着下巴,免得磕痛了。

他又等了五分钟,才去找人。

出乎意料的,他一出门就看到隔壁的谢欢正抱着书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似乎也在找人,一顿:“找她什么事?”

谢欢一惊,转头过来,手上抱着本眼熟的高三英语书,还有张数学卷子,呐呐道:“还书,顺便问个问题……但是她好像不在。”

“不是不在,睡着了。”楚弦走过去,眉眼平淡地伸手,“什么问题?”

谢欢迟疑了一下,把那道压轴题和水笔一起递出来,“就……就这个。”

楚弦扫了眼题目,发觉是去年的新题型,而且还是那种典型为了贴新题型而出的歪七八糟的模拟压轴题,做出来费神还没什么意义,但还是凝神看了片刻,抬眼:“辅助线这里比较合适点。…做到哪卡住了?”

“啊,啊?”谢欢一问三不知,还有点紧张:“哦,这里这里……”

谢欢正绞尽脑汁现编呢,突然听见楚弦道:“你不是来问问题的,是来找她的吧。”

谢欢:“?!”

“我以前经常这样。”楚弦垂眼拿笔简短写了几个步骤还她,用气声笑了:“不过要谨慎点,要是被发现你完全没看题就问,她要生气的。”

谢欢差点被他突然柔和的唇角吓到:“……”

怎么今天装都不装了!

他敲了几下门,没人在,才用钥匙开门,转头看谢欢,问:“进来吗?”

“不用了,我问完了。”谢欢抱着书光速溜走,“再、再见!”

“……”

楚弦进了玄关,门被掩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熟悉的场景,暮色四沉,昏暗的光线里,只有那个房间微微开着门。

正是晚自习前的时间,窗外有初中生经过,正和母亲抱怨:“妈,我明明没错,凭什么要我写检讨?是你说实在饿了可以偷偷吃早饭的!”

“我让你吃早饭,我让你带三菜一汤了吗?你怎么不在班里摆个流水席?找打!”

“。”

楚弦的侧脸隐没在昏暗里,他想到,梁又木整个学生时代就写过两次检讨——准确的来说是一次,第二次是他写的,两次都是因为他。

他的第一次中考只考了一门就中止,成绩没显示,第二次和她一起考,考了当时初中的最高分记录,两人的裸分一模一样,就连错的题目也一模一样。

当时还没有禁止宣传高分的政策,各大学校为了吸引生源,奇招百出,附中恨不得把这届出了两个并列状元这件事在全城拉满横幅,但可能是因为所谓的“影响不好”,楚弦的名字又再一次被抹掉了。

这就出现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状况。

宣传,是要靠你考出的分数来宣传的;名字,是提也不许提的,如果一定要提,就用张某、张**来一笔带过,不像是状元,像是什么犯罪分子,连夜赶制的喜报荣誉榜上,梁又木的照片在第一名,顶着一个小小的皇冠,旁边是空白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被迫消失了一次,而这次他什么都没有做。

已经淡化的烙印再一次被提起、重塑,人在沉默中忍受,不被允许承受荣耀。

这委屈连大人看着都觉得过分了,姜梅和郑轩去学校里问班主任,班主任也只能摇头。

领导层这么发话,一个小老师无能去改变什么,他知道楚弦只是脾气冷淡了些,他知道是个好孩子,但他知道又有什么用?

王凯耀和袁莎莎气的要死,特别是王凯耀,自己考了个三百分他不气,成天气这个都要气饱了,看楚弦脸色还那么平淡,他真是不能理解:“你就不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用。”楚弦正在用色纸折玫瑰,熟能生巧,刚开始的时候歪歪扭扭,现在的已经像模像样了,只是颜色苍白,不够艳丽,他把纸玫瑰丢到梁又木的桌上,垂眼道:“不是什么大事。”

王凯耀看了眼那边同样面色平淡的梁又木,差点把脑袋挠秃。

他不理解。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都这么淡定?

暑假翩然而过,很快升入高中,很多人都知道梁又木是最高分进来的,但几乎没人知道楚弦同样。很快,新的地方产生熟悉的传言,熟悉的眼神,他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直到高一刚入学的那次本地电视台采访。

附中和一中一起合作,学生代表理所当然要接受采访,周五最后一节视听课,直播转播,大家都对秃头啤酒肚兴致缺缺,直到画面里出现梁又木才纷纷坐起来。

穿着学生衬衫的少女,在阳光中沉静的像一块玉,附中的教导主任扶着她的肩膀,对着镜头快笑开花:“我们附中的梁又木同学呢,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初中三年,没跟老师顶过一次嘴,没写过一次检讨,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在我们的师资力量下取得这个成绩,说句自信的话,我是觉得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

镜头前的年轻记者问:“据说附中今年升入一中的有两个状元?非常稀奇啊!”

“啊,是啊,没错。双状元,两个人裸分一样。”教导主任噎了下,擦擦汗,“就是吧,这位同学,他比较低调,不太喜欢被人关注,甚至连名字都不太想公开,怕人打扰。确实也是有这种同学,比较成熟,对吧?”

他“对吧”是朝着梁又木说的,梁又木没应,只是静静站着,记者嘟囔应了两下:“原来是这样,真是荣辱不惊啊,厉害。”

王凯耀听着差点白眼翻到天上,咬牙切齿地凑过来:“他还真敢说?!”

过河拆桥都不是这么拆的!

楚弦一直看着电视里的梁又木,没应声。

镜头一路移到那个崭新的光荣榜。今年的成绩的确给附中拉了不少生源,经费都充足不少,大手笔做了个比以前都精致不少的榜单,坏了没得补,教导主任与有荣焉的声音在画外出现:“这是我们的光荣榜,在整个省都是前列。梁同学的照片呢就在最上面……喂,你干什么?!”

突然,风云突变,梁又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那边去,径直踮脚,伸手,“啪”的把一张不知道是谁的照片贴到了自己旁边去。

一直循规蹈矩到无聊的每年例行采访节目竟然出现这种突发状况,整个教学楼顿时骚动起来,“喂,醒醒,快看快看!”

“不巧。”梁又木对着镜头清晰道:“那个比较低调的同学正好是我的朋友张楚弦,也很巧,正好跟我也在同一个班……啊。说漏嘴了,不好意思。”

教导主任:“?!”

全班:“?!!”

重名?名字听着像?

诡异的沉默中,众人震惊的视线第一次充满敬仰地聚过来。

雾草。

真人不露相啊。

楚弦:“…………”

还没结束,梁又木又开口了:“教导主任说的没错。张楚弦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初中三年,没跟老师顶过一次嘴,没写过一次检讨,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在雄厚的师资力量下取得这个成绩,我也觉得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

口齿咬的这么清晰,名字还特意拉长,重名或者音似都说不过去了。

奇怪,为什么明明只是在复述刚才那段话,为什么能这么阴阳怪气?

静默中,王凯耀发出一声忍不住的爆笑:“快看主任的脸!”

缺乏经验的年轻小记者仍在懵逼状态,镜头一动不动怼着拍,主任整张脸绿得仿佛窝瓜,试图制止:“别拍了!先关掉……”

有镜头在,他不敢伸手去拽,只能看梁又木又平淡地伸手,用指节叩了叩那块光荣榜,示意往这特写,“今年的光荣榜确实很精致。”

记者下意识放大,最上面的小皇冠下,梁又木的红底证件照旁边,格格不入地放了张楚弦的蓝底证件照。但可能是她没弄到高中拍的,只找到了小学六年级还有点愣的照片,看上去甚至有点诙谐。

两个人并排在同一时刻,贴的整整齐齐,好像本就该这样排布。

你本该有的荣耀,不管你是不在乎或是假装不在乎,都由我拿回来。

主任飞身一拦,上去试图撕掉,在那抠了半天,梁又木抱着臂,在旁边凉凉道:“用的502,不要太用力,整张都撕坏了就不好了。”

主任:“能不能先闭嘴?!关了没?”

记者连声:“关了,在关了。”

梁又木:“这是在采访,我不能说话吗?我是你钦点的学生代表。”

主任:“你跟老师说话就这态度??你有尊重别人吗?检讨……”

记者:“这个键怎么按了没反应??”

“是您先不尊重他的。凭什么?”梁又木说,“而且我现在是高中生了,你不能让我写检讨。”

主任差点气到从窝瓜变成火爆辣椒:“…………”

场面混乱,鸡飞狗跳。

整栋教学楼瞬间发出一阵惊天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学生来说,敢这么离经叛道的人本来就少见,更何况戏剧的是这还是今年的状元,平时可望不可及的学霸级人物,真是肃然起敬,一般人真不敢这样。

王凯耀看着屏幕上主任的脸,转播关的不是时候,正好卡在他差点气死的表情上,笑的快要接不上气了:“楚弦,又木真的牛,不声不响出手就是大招……”

他转头,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身旁的楚弦没有笑。

比起说没有笑,更像是另一种极端,咬着牙,下颌线弦般绷紧,唇角平直,皱着眉注视着荧幕。

即使现在上面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他的视线很久没有挪动过。

明明那样肃然到甚至会令人误会是恼怒的神情,王凯耀却莫名觉得,他好像在忍着什么抑制了太久、到快要抑制不住的东西——

三秒后,他眼底有光亮一滚,又很快敛进漆黑里。

快到谁都不曾发觉。

鸟叫声响起,在昏暗室内不曾疲倦地鸣着。梁又木的闹钟响了,楚弦回神,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他停住了。

相似的场景,卧室和客厅的交界线,不越雷池的默认,直到现在,他一直谨守着。

闹钟还在响,里面传来衣被摩挲的轻响声,楚弦深吸一口气。

走进去了。

小床上,梁又木缩在被子里,抱着一只熊睡的头发凌乱,脸红扑扑的,手机放在靠墙那侧,不间断响着,她皱着眉,好像被吵的烦躁。

楚弦微微俯身,单膝跪在床边,攥了攥她露在外面的手指,“梁又木,起来了。”

梁又木没声音。

“不是说六点半看展吗?”楚弦不知道她睡多久了,再睡下去估计晚上睡不着,又加重了一点点力道:“起来了。”

梁又木可能以为进来的是姜梅,严肃地闭着眼亮出五根手指:“再五分钟。”

楚弦:“……”

算了,睡吧。大不了等会儿晚点再进去。

他抬眼看向还在叽叽啾啾的闹铃,估量了一下距离,小心地把膝盖抵在床沿上,越过床上还迷糊着的人,伸手去关。指尖尚未触到屏幕,人就僵住了。

似乎是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梁又木把熊丢了,慢腾腾伸手抱住他的腰,环紧,脸颊在他锁骨上蹭了蹭,发丝扫过下颌,吐息和贴紧躯体一般温热,暖融融的。

“楚弦。”她闭着眼睛说:“我马上起来了,别关。”

楚弦:“……”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声有没有代替闹铃的作用,但在这瞬间,他突然想,看来王凯耀想让他当爹的美好愿望破灭了。

别说一周。

他现在就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