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白终于要去考进士了。
此刻,他已经给自己重新取了个名字,叫苏临清。
但是……
养父:“小白啊,你此次上京,可要小心谨慎,不能喝酒,不能在外露宿……”
养母:“小白啊,不要吃别人给的吃食,娘已经找人给你占卜求神过,你要远离狗,远离其他寺庙道观,不可让娘求的神觉得咱们家求神拜佛不专一……”
老师:“苏小白!此番进京老实点!除了按照为师给的书信顺序拜访为师的友人,不可与人多说话!”
苏小白:“我叫苏临清,不叫苏小白!苏小白的名字不好听!”
苏轼握拳,敲着苏小白的人形猫猫头,一大串唠叨冒出来,念叨着苏小白眼冒金星。
苏小白捂住耳朵:“老师,别念啦别念啦,我都长这么大了,你怎么还念。”
苏轼把苏小白的手拿开,拎着苏小白的耳朵继续咆哮。
苏小白满眼生无可恋。
他老师明明对其他弟子都很宽容和蔼啊,为什么老吼他?
苏轼:为师为什么只吼你,你自己不知道反省一下吗!
待长辈唠叨完之后,师兄们和苏家三个儿子也开始唠叨。
“小白,虽我知你性格仗义,但天子脚下,出手前先三思。”
“不要在京城打架!”
“小白,考场上不要紧张,落第后再考便是。”
“别说不吉利的话!小白,你尽力而为,以你策论,正常水准,定能榜上提名。”……
苏小白左手右手分别按住苏迨和苏过的脑袋:“你们两个小毛孩子怎么也在念叨?兄长我还没到都需要你们俩念叨的程度。”
苏迨和苏过被苏小白按得嗷嗷叫,使劲挣扎。
苏迈背着手,吐槽道:“你若不三天两头揍人,让我们去官府找你,他们也不会担心你。”
苏小白一边继续欺负两个弟弟,一边道:“你话怎么说呢?什么叫三天两头揍人,去官府找我?我帮官府缉盗,到你口中,怎么和作奸犯科似的?”
他打量了一下苏迈:“我明白了,你故意说酸话,是嫉妒我。你嫉妒我比你早三年科举,早三年进士登科。”
苏小白得意洋洋:“三年啊,三年我都当大官了,你才来考试。说不准我能成为你考官,你还得叫我一声恩师。”
苏迈平时涵养极好,很少与人红脸。但只要遇到苏小白,他就变成了一个暴躁小伙子,当即面色胀红道:“胡说八道!即便你这次进士登科,哪可能三年后就能当主考官!”
苏小白终于松开被欺负得头上小揪揪都歪了的两个弟弟,双手兜在袖子里,得意洋洋道:“别人不行,我苏小白一定行。”
苏迈冷哼:“就你?”
苏小白抬起下巴:“来比一比?”
苏迈道:“比什么?”
苏小白道:“比升官速度啊……哎哟,老师你怎么又敲我脑袋!”
苏轼骂道:“你读书科举就是为了比升官吗!你怎么能说如此奸臣之语!读书是为了明志,当官是为了忠君为民,你……”
苏轼又唠叨开了。
苏小白乖乖垂着双手听训。师兄们在一旁劝说老师别骂了别骂了,小白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性活泼,和小迈闹着玩。
苏迈则幸灾乐祸地瞥了苏小白一眼。被骂了吧?被骂了吧?哼!
养父养母在苏轼唠叨了一会儿后,也加入了进来,从生活琐事上唠叨苏小白。
这下把苏轼听得分外无奈了。
他这族兄以前也是个严厉人,虽无亲生子嗣,但对侄孙辈要求非常严格。在眉山时,族学就由这位族兄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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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苏轼从小性子过分洒(顽)脱(皮),与族兄关系不是特别亲近。
族兄求到他家里让收徒的时候,苏轼还挺纳闷。但这可是小猫妖啊,难得一见的教化妖精的功德,苏轼还是很爽快地应下了。
现在苏轼发现,或许族兄求别人收苏小白为徒,猫妖什么的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这个当爹的,根本硬不下心肠来教训猫儿子。
听听这唠叨,什么谁惹了你就半夜三更去套布袋子揍了便跑,可不要当面起冲突,也不要被人发现。这还是个正经文人教导孩子的方式?!
苏轼听得都气笑了。
都说慈母多败儿,这慈父可比慈母败儿多了。
为了不让自己关门弟子被教坏,苏轼赶紧捂住苏小白的耳朵,催着苏小白赶紧上京。
苏轼弟子之一的晁补之也正好今年科举。苏轼叮嘱晁补之,一定看好苏小白。
晁补之笑着应下。
路上,晁补之替自家师弟整理被苏轼敲歪的发髻:“之前已经见你稳重了,怎么今日又去气老师?”
苏小白笑眯眯道:“要出远门了,当然要让老师多念叨几句。否则之后他想我了,可没处念叨。”
晁补之不由失笑。
旅途无聊,晁补之和苏小白互相抽背经义、达者文章,两人皆为几乎过目不忘之人,交流起来十分愉快。
苏小白在师兄们之间,那是相当得宠。在老师那不敢说的话,在师兄这随便说。
于是一路上除了交流学术问题,晁补之就全听苏小白吹牛皮了,顺带还小小的诽谤一下老师苏轼。
比如我那老师就是逊啦,至少记忆力不如我。
苏小白也不想想,苏轼多大年纪,他多大年纪。别说他苏小白是一只小猫妖,记忆力对比人类来说本就开了挂,他这开了挂的记忆力,对比同样二十岁左右的苏轼,估计也就差不多。
毕竟苏小白的记忆力,也就比晁补之好上那么一丁点不多。
晁补之忍着笑,在苏小白吹牛皮的时候点头附和,夸奖师弟就是厉害。在苏小白说苏轼坏话的时候,则用不怎么坚决的语气劝说苏小白尊师重道,然后保证不会说给老师听。
这个时代的人都十分尊重老师,师生关系几乎能影响一生命运。但苏小白居然能在苏门弟子中肆无忌惮的说苏轼“坏话”,可见这小师弟已经得宠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小白,你进士登科后,想当什么官?没关系,告诉师兄,师兄不告诉老师。”
“哦,我想当大将军。我们大宋以文御武,我身为进士去当守土戍边的大将军,是不是很合理?”
“噗……咳咳,嗯嗯,很合理。以进士之身封狼居胥,燕山勒石,小白在史书中的名声肯定比师兄们都大。”
“我的目标是,名声比老师大!文学上的成就我必不可能超过老师,所以我要投笔从戎!”
“嗯嗯嗯,好好好,记得别告诉老师,老师会生气。”
“那当然,你看我像傻的吗?”
……
绍圣元年,晁补之出知济州。
济州有一伙横行跋扈的强盗,因武艺高强,又善于隐藏,连在白天都敢入室抢劫。
文官多软弱,对盗贼等持刀作恶的恶棍很是惧怕。历代知济州的官员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那伙强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晁补之乔装打扮,游走街头巷尾。短短几月,他便记住了所有强盗的面容细节、衣冠打扮,并推测出其可能住处、窝赃地点、背后靠山。
是日,晁补之宴请强盗背后的靠山们,暗中传召贼曹官缉盗。
酒未过一巡,强盗悉数归案。
杀鸡儆猴后,当地豪强作风收敛,当地治安为之一清。
晁补之坐在书房,看着一张除了猫儿活灵活现,其余花草树木都匠气十足的小画。
“小白啊小白,当日我二人在老师门下一同求学时,师兄被你拽着每日出门查访盗贼踪迹,耽误课业,被老师好一顿训斥……”晁补之苦笑后,合上画卷,哽咽声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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