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就打一顿

阿槐有点紧张,此时气氛不太对劲,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当然能感觉出来。

他一边往前带路,一边心里忐忑地偷偷往后看。

这就看到了鹿烬和鹿归拉着一张脸,臭得不行,看到他看他们,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阿槐立刻转移视线看向兰霜和黎素素,就见她们两个面无表情看不太出来什么心情,总之他心里也慌慌的。

黎素素倒是想说话的,问问那结契大典的事,但是看看周围三个人的神色,立刻毫不犹豫保持冷漠。

一行人越往村里走,气氛就越凝重。

到最后,阿槐苍老的脸都白了,颤颤巍巍的,手里那根装饰用的拐杖今天竟是真的派上了用处,住拄着一点点往前挪步。

村里的小妖怪们就看到他们威名赫赫的阿槐长老好像一夜之间老得走不动路了一般,以乌龟爬的速度往村里最大的那栋屋走去。

他们还看到了阿槐长老身后跟了四个人族修士,一时不敢说话。

……

鹿雁也是喝了桃子酒的,而且比厌西楼喝得多的多,虽然不至于醉倒,可跟着他上天下河还要捉鸡,这会儿有点困倦了。

她抬手捏了捏厌西楼还被酒熏红的脸,脱了鞋子爬上床,钻进被子,在他一侧躺下,并抬手环住了他,紧紧靠着他。

此时气氛静谧美好,鹿雁有点昏昏欲睡,但她坚持到了阿槐带着爹娘他们过来。

当门外响起阿槐的敲门声时,鹿雁一下睁开眼睛,从床上下来,轻柔地翻身下床,再重新将被子给厌西楼盖好,然后才走出去。

厌西楼醉酒得厉害,周围气息又令他安心,他睡得很熟,只是忽然感觉周围的温暖忽然离去有些不满,皱着眉头侧过身就想抱住,结果抱了个空,睡梦里,他十分不高兴地皱紧了眉头。

鹿雁不知道身后厌西楼的动静,打开门就看到爹娘和哥哥还有黎素素,立刻笑了起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鹿归就先忍不住开口了。

他拉着一张臭脸,磨了磨牙就问:“那只狐狸呢?”

鹿烬还想在乖女儿面前做一个慈父,所以就让儿子唱红脸,自己则顶着那张清润温和的脸庞,慈霭地问鹿雁:“囡囡,爹爹想见一见厌西楼。”

鹿雁想到厌西楼喝醉酒的样子,忍不住就笑,她回头往里看了一眼,把食指压在唇上,轻声说道:“恩人喝醉了,在睡觉。”

鹿烬看到女儿对厌西楼这么体贴,心里的酸泡泡不断冒出来。

鹿归同样是这种感觉,同样是男人,凭什么厌西楼那只笨蛋狐狸就有妹妹这么一个贴心可爱的人护着?!

兰霜则是上前仔细看了看鹿雁的脸色,清冷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她往里屋看了一眼,看到了厌西楼侧躺在床上,小半边身体还从床上垂下来,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一些。

她问道:“要不要娘给他一颗解酒丹?”

黎素素跟着也往屋子里看,本以为会看到什么刺激人心的画面,结果就看到厌西楼傻乎乎半边身体快掉下床,衣衫也整齐,顿时略感失望。

鹿雁听说还有解酒丹这样的好东西,眼睛都亮了,立刻高兴地点头:“要的要的!”

兰霜微微一笑,就从芥子囊里拿出了一个小玉瓶。

鹿雁立刻挽着兰霜的手往里走,准备看热闹的黎素素站在鹿雁身边。

鹿归和鹿烬两个男人如同闷气的大冤种一般跟在后面进去,看着床上睡得脸红红的厌西楼,当时眉头齐刷刷皱紧了。

鹿雁在窗边坐下,从玉瓶里取出一颗丹药,那丹药散发出甜香味,闻起来便好吃,她便自己也吃了一颗,果然是甜滋滋的味道。

随后她才取了一颗丹药,递到厌西楼唇边,塞进他嘴里。

或许是因为丹药香甜,厌西楼睡梦里无意识地含住并咽了下去,还砸吧了两下嘴,俊美昳丽的脸红红的,一头漂亮浓黑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在鹿雁眼里极为赏心悦目。

鹿烬压低了声音问兰霜:“多久会醒来?”

兰霜气定神闲:“马上。”

鹿雁一听说厌西楼马上醒来,立刻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期待着他醒来。

厌西楼的头很疼,宿醉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虽然上一次喝醉酒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但那种记忆还隐隐约约存在。

这次他是怎么喝醉的?

厌西楼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这会儿脑子转得很慢,醉酒前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回拢过来。

他带着鹿雁去了桃林,找了桃妖,问了埋酒的地方,便带着她去挖了桃子酒和桃花酒。

酒坛子搬出来,一开封,酒香味飘香十里,口水直下三千尺。

然后他给自己倒了一碗桃子酒,也给鹿雁倒了一碗桃子酒,再然后,他低头喝了一口……

回忆到这里,厌西楼嘴角的笑容便顿住了。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耳旁鹿雁轻轻喊他的声音:“恩人,你醒了吗?”

厌西楼:“……”

他当然醒了,但是他身为八千八百一十八岁的九尾天狐,此时不想睁开眼睛,他觉得实在是太丢人了。

十八岁的自己都不见得有这么丢人的时候。

厌西楼翻了个身,不想睁开眼睛,他如今可是九尾天狐,不是八尾小狐狸,如此丢人的事……只当没发生过。

鹿雁见他没睁开眼,还翻了个身,疑惑地看向兰霜,用眼神询问‘娘你不是说吃了就会醒吗?’

兰霜脸上露出淡定的神色,“实在没醒,就打一顿好了,打一顿总该是醒了。”

厌西楼一听这话,再感受了一下,才发现屋子里除了他和鹿雁外,还有其他人,他一下转过身,睁开眼。

然后就对上了五张脸,五道视线,其中两道视线十分凶残。

厌西楼:“……”

干嘛呀,不就是喝醉了吗,这么凶。

厌西楼心里那样想,但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情绪来,他潇潇洒洒坐了起来,然后顶着这几道视线看向鹿雁。

他有相关鹿雁的任何记忆,所以,她身边的人,他都记得。

他知道那个长得一脸慈祥温和一副书生模样的是她爹爹鹿烬,知道那个身形健壮高大神色一本正经的剑修是她那个打了无数份工的哥哥鹿归,知道那个神色清冷淡漠身形纤弱的医修是她娘兰霜,知道那个眉目张扬穿得十分富贵的女修是富婆黎素素。

厌西楼镇定自若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大家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鹿雁:“……”

鹿归第一个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厌西楼后脑勺,“趁着我们不在偷偷和我妹办结契大典了,笨狐狸厉害了呀!!”

厌西楼被拍懵了,手按在后脑勺上,懵懵地抬头看向鹿归。

他一时还没从自己冷不丁被打这件事上缓过神来。

毕竟,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人敢这么呼他后脑勺。

鹿雁一看厌西楼这懵了的眼神,立刻拦在他面前瞪了一眼鹿归:“哥!不许欺负他!”

鹿归心里很受伤,忍不住又磨了磨牙,他是知道妹妹有多么宠这笨蛋狐狸的,他想到那结契大典自己和爹娘竟然不在,语气就更加酸溜溜了,“阿妹,结契大典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这会儿厌西楼也缓过劲来了,摸着后脑勺,低着头在鹿雁身后,恍惚之间真的有点委屈。

鹿雁还和老鹰护小鸡似地坐在厌西楼身前,将结契大典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下。

在场的人都不笨,自然听出来妖域的长老最初有故意为难鹿雁的意思,毕竟那架势,只有她愿意承受魂契的痛苦才算是能让妖域众妖相信她是真心待厌西楼的。

鹿归和鹿烬就更心疼了,忍不住又往鹿雁身后的厌西楼瞪了一眼。

厌西楼垂着头,心情竟是有些窘迫,也有一些好像不属于自己的甜丝丝从心尖冒上来。

“所以,他现在不是八尾天狐了,是一只真真正正的九尾天狐?”

黎素素终于忍不住插嘴了,语气略显激动地盯着厌西楼看。

厌西楼忍不住抬头。

黎素素又激动地问鹿雁:“那他是不是变得聪明一点了?”

鹿雁略显谦虚地说:“恩人一直很聪明的呀!”

黎素素就给了她一个‘你自己相信就好’的眼神。

厌西楼:“……”

九尾天狐厌西楼沉默了,决定不插嘴。

鹿归还瞪着厌西楼,问:“所以,弄长出第九尾本该是忘记八尾天狐之时的记忆,结果因为魂契,还记得那些,你现在还喜欢我妹么?”

要是只有记忆却没有喜欢的感觉,这算什么?!

喜欢吗?

厌西楼的视线移到拦在自己面前以保护的姿态守在他面前的鹿雁身上。

应该是喜欢的吧,可他自己也不确定是因为十八岁时候的自己烙印在神魂上的情绪太过浓烈,还是真的现在也是喜欢的。

鹿归见他不回答,脸都沉了下来。

鹿雁一看情况不对,立刻高喊:“哥!”

鹿归放下手中好剑,瞪着厌西楼,厌西楼从鹿雁身后出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他出来面朝着四人的目光,神色从容坦荡。

“喜欢的。”厌西楼回答得慎重。

就是这该死的坦荡和慎重让鹿归稍微看他顺眼了一些。

厌西楼忽然浅笑了一下,眼睛明亮清澈,道:“你放心,在她不要我之前,我只喜欢她一个人。”

之前的八千八百年也没有喜欢过别的人,既然十八岁的自己那么喜欢她,除非她先不要他,他肯定会好好守着她的。

十八岁的自己会喜欢她,那八千八百一十八岁的自己肯定也会喜欢她。

感情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一时忘记了,以后也会复苏的。

何况,昨天醉酒后,拉着她做的事,他还记得。

想着,厌西楼耳朵悄悄红了一下。

恋爱大师黎素素听了直点头,在旁边点评:“我确定,厌西楼确实长大了。”

看这甜言蜜语,看这情话,可不就比踩高跷翻跟头的他要会的多的多?!

鹿归:“油嘴滑舌!”

鹿雁却高兴地从后面挽住厌西楼的胳膊,“恩人放心,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厌西楼偏着头看从自己身后冒出头来的鹿雁,嘴角翘了一下,神色愉悦,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在耳朵上的红即将蔓延到脸上前收回了手。

鹿归牙又酸了,本想与爹同仇敌忾一下,余光却看到爹站在娘身边,一脸慈祥的看着厌西楼,顿时就按了按眉心,算了算了。

趁着厌西楼酒也醒了,鹿雁便将迁徙妖域的计划说给他听。

她的小脸认真,一点一点将她的计划说出来,说到最后她顿了顿,道:“妖域那么多妖,不是非要恩人你一个人承担责任的,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离开妖域。”

鹿雁的眼睛看着厌西楼,有些话虽然没说,但厌西楼莫名看懂了——恩人,你为他们牺牲过一次了,这一次不要再自己一个人背负重任了,我们一起来。

厌西楼忽然就想抱一抱鹿雁。

人就在他身边,所以他想抱就抱了,哼!就当时替十八岁的自己抱了。

她这么好,怪不得十八岁的自己这么容易喜欢上这小器灵呀。

鹿雁轻轻拍着厌西楼的背,轻声道:“恩人,我会陪着你的,你是我的狐狸,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看看这小器灵嘴巴多甜呀!

鹿归抬手就想将两人分开,结果被亲娘扫了一眼,只好没动手。

厌西楼抱够了鹿雁,耳朵上的红晕也散下去了,他轻轻松开鹿雁,朝着门口方向看去,阿槐就站在那。

阿槐立刻走了进来。

厌西楼:“妖域如今有多少妖在休眠?有多少妖在山中独居,与世隔绝?”

阿槐想了想,恭敬道:“大约有一万多只。”

厌西楼点点头,相当有妖皇气势:“去把他们找出来弄醒,三天后的这个时间,以相思树为中心,等在那儿。”

他知道,十八岁的自己回来妖域也是为了这件事的——迁徙妖域。

鹿雁忙说道:“我们也帮着找。”

厌西楼没有客气,高高兴兴地点了头,眉宇飞扬,“有小器灵帮助,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鹿雁最喜欢厌西楼用这样飞扬的语气高高兴兴说话,她挽着他的手,靠在他身边,什么都没说,心情愉悦。

鹿雁要做的事,鹿家人当然要帮着一起,至于黎素素,纯粹是出自富婆的仗义。

“那等明天早上,我与恩人去东边,爹娘去西边,哥哥和黎姐姐去北边。”

至于南边,是靠近山脚下的青璃村了,鹿雁觉得南边肯定是不用多愁的。

鹿归幽怨:没能来参加阿妹的结契大典就算了,连口饭还没吃就要被支使着干活了。

真是妹大不由哥啊!!!

话虽这么说,没过一会儿,鹿归就尝到了做鸡小能手荆北做的鸡的一百种吃法,堪称眼界大开,他当机立断找荆北谈了这一百种鸡的做法,坚决偷师,等以后穷困潦倒时用这一手厨艺到了凡界也不愁赚不到钱了!

直把黎素素弄得翻白眼,无语至极,甚至明日搜山都不想和鹿归走在一起,简直是辱了她富婆的名号。

但偏偏鹿归理直气壮:“大小姐,你这就不懂了,我要是学会了鸡的一百种做法,行走在外我岂不是可以做了给你吃了?当然,我得收钱的,做你护卫也得收钱的,而且这种贴心服务,还得是另外的价钱!”

黎素素白眼翻得飞起,道:“我不爱吃鸡。”

鹿归沉思三秒,诚恳地说道:“没事,鸡的一百种做法我也能扩展成猪的一百种做法,道理都是一样的!”

黎素素想起自己的那只猪国强,觉得鹿归是故意的,实在没忍住,抬脚就死死踩了一脚鹿归的脚:“闭嘴!”

鹿归就叹气:“大小姐你这一脚,要付钱的,我柔弱的身体和脆弱的精神都受到了打击,没有一百个上品灵石是好不了的。”

黎素素冲他砸了一百个上品灵石。

那边鹿烬看到儿子这么对黎素素,当时就觉得儿子这脑袋大概这辈子都娶妻无望了,一辈子打光棍适合他。

这个晚上,妖域大部分妖都睡不着,阿槐已经将妖域上下即将迁徙到北狼窟一事传了下去。

一传十十传百,一晚上过去,还不知道妖域即将因为灵气稀薄而迁徙的妖便只有那些躲在山里,或者躲在结界里,或是与世隔绝或是休眠的妖族了。

第二天天刚亮,从青璃村便瞬间出去了几十只小队。

厌西楼以人形背着鹿雁飞出了青璃村往东行。

这会儿太早了,而妖域美好安宁的氛围让人实在困倦赖床,鹿雁趴在厌西楼背上,脸埋在他颈窝里,在晨风朝露里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等飞出青璃村一段距离,周围没有其他妖时,厌西楼便化作大九尾天狐,驮着鹿雁往前奔。

鹿雁感觉到身下的变化,把脸埋在他柔软的毛毛里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问:“恩人,你怎么忽然变狐狸?”

厌西楼疑惑地反问:“小器灵,你不喜欢吗?这样睡得不是更舒服吗?”

以前是八尾小狐狸,做不了这样的事,现在却是可以的。

他希望她也会觉得九尾天狐厌西楼有些东西是她没有从八尾天狐厌西楼身上得到的,且又喜欢的。

鹿雁舒服地趴在他身上,眼睛都没睁开,特别大声地告诉他:“喜欢!”

厌西楼轻哼了一声来回应她的喜欢,心情显然极好。

“那为什么刚才从青黎村出来时不变呀?”

“哼!我哪能让其他人随随便便见到我本体?”

鹿雁听了后,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她开心地睁开眼睛,直起腰来,看着厌西楼带着自己跑进一处深山石洞里。

石洞又深又宽,十分潮湿,头顶上方还往下滴落着水珠,里面更是深邃不可见。

她忽然就觉得这山洞有些眼熟,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山壁看过去。

山壁黑漆漆的,粗略一看,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可鹿雁再仔细一看,还是看到了石壁上斑驳的壁画痕迹。

鹿雁立刻就想起来在清虚剑宗山下那一回救了许多少女一事,那些少女是澹青枫捉来试图给灵心打造一具灵体的,在那地下密室里,就有一处诡异的壁画。

壁画上画着一道与她阿娘极相似的身影,站在山崖上,山崖下是无数伸出手臂的仿佛祈求着什么的恶鬼。

鹿雁立刻就揪住了厌西楼的毛,“恩人,先别走,等等,你看这石壁上的画!”

她的语气有些激动。

厌西楼一下被她扯痛了,哎呦一声停下来,转头朝着鹿雁指着的方向看去。

这里光线昏暗,石壁上的壁画也早就斑驳不已了,看不出什么痕迹。

厌西楼仔细一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郎朗的声音含着笑,低了几分:“你看到了呀?你觉得这壁画怎么样?”

鹿雁不知厌西楼为什么这么问,但她清脆的声音很是客观:“不太好看。”

她阿娘比画上美多了!

厌西楼:“……”

厌西楼的语气幽幽的:“小器灵,这是我画的。”

记忆里,八尾天狐犬西楼无论做什么,她都会高高兴兴地夸奖的。

鹿雁:“……”

鹿雁想都没想,先闭眼吹一顿:“才怪!这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画!画得栩栩如生,仿佛是活的一般,能够看到这样完美的壁画,我这辈子真是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