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二)(艾米莉亚X安加斯...)

艾米莉亚很难用语言描述自己当时看到这一切的心情。

事实上,在她的思想当中,从来都没有将安加斯当作一个“可怕的阿斯蒂族人”或者“危险的Alpha”。和其他的Alpha不同,安加斯顺从,温和,在艾米莉亚的印象中,她甚至都不记得对方是何时分化为一名Alpha,而未分化的人对信息素十分迟钝,艾米莉亚甚至都嗅不到对方身上的气味,还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安加斯顺利分化的这件事。

艾米莉亚并不认为安加斯的分化对她会有什么影响,不过为了防止他伤害到人,仍旧会在固定的时候佩戴好防咬面罩,这种稍微具备一些羞辱性、将人当作畜牲的工具并没有让安加斯感到难过,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或许因为从五岁起到现在十多年的时光中都有安加斯的陪伴,艾米莉亚没有办法将他当作一个Alpha、一个男性或者一个阿斯蒂族人来看待,安加斯就是安加斯,不能够用那些符号来定义的安加斯。

可是现在,艾米莉亚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安加斯也只是一个会伤害到她、有着肮脏心思的Alpha,和其他同学说的一样,他是一个不干净的阿斯蒂族人,对自己的主人怀有不可告人的阴暗想法。

在学校的授课中,艾米莉亚学习到了基本的知识,她知道Alpha和Oga的区别,这是凌驾于性别之上的另外一种、影响择偶的重大因素。可是她从来没有近距离看到过,这和教科书上面的彩色插画完全不同,狰狞恐怖如恶魔,微弯上翘,像是死神收割性命的镰刀。

如此恐怖,如此让人畏惧、害怕。

艾米莉亚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原本是想告诉对方,她明天要去参加朋友之间的聚会,安加斯必须要为此做好充分的准备,包括不仅限于为艾米莉亚收拾好行囊、认真规划好她那个浅紫色皮箱中的所有空间、整理归类。

但安加斯的行为让艾米莉亚想说的话都堵在咽喉中,无意间窥探到的暗黑秘密让高傲的大小姐在门口停留、驻足。身后是碧树清影,月色皎白,门内是爆裂恶魔的武器,是能够伤害到她的危险利刃。

压抑的声音,被攥紧的薄薄布料,垂下的棕褐色卷发,赤红发紫,野兽的弯刀,对艾米莉亚大为不敬的语句和幻想……

这些恐怖的东西叠加起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阻止艾米莉亚的前进。

她绝不会踏入一步,好像忽然间看到美艳花朵下肮脏的淤泥,艾米莉亚对Alpha易感期的信息素一无所知,她只觉着愤怒,厌恶,还有些微妙的、无法言明的东西,这些复杂的感情让艾米莉亚的脸颊都泛起一种不正常的红,她将这些归结于夏天的暑热,转身离开。

拥有着月亮般银发和紫宝石眼睛的艾米莉亚大小姐在次日就生病了,她扑在床上,拒绝了朋友的邀请,喝了好多可以让她镇定下来的药物。穿着干净、质朴棉布衬衫的安加斯端着茶杯过来,一如既往地向艾米莉亚送来具备安神效果的红茶,但艾米莉亚却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咒骂他:“不忠之犬。”

安加斯一顿,他英俊的脸上并没有情绪波动,仍旧将茶杯送到艾米莉亚床边的小桌子——艾米莉亚拼尽力气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响亮,艾米莉亚的手掌心都为此发红发痛。

她揉着手掌心,看着安加斯关切地问:“您的手很痛吗?要不要上药?”

艾米莉亚只觉着他虚伪,垂着眼睛的姿态恭顺,现在着急的模样也温顺,但扒开这层伪善的忠犬皮囊,对方的内里就是肮脏的、腥臭的一只狼,一只企图冒犯主人的野兽。

艾米莉亚收回手,银色的头发倾洒在她肩膀上,她用一种愤怒的、小狼崽一样的架势冲着安加斯尖声说:“不要碰我。”

安加斯愣了一下,才收回手。

他看上去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无辜,茫然,褐色的眼睛暗下去。

艾米莉亚承认安加斯的眼睛很美,大家多认为那些有色的、宝石般的眼睛漂亮,比如说萨列里家族中遗传到的紫色眼睛,还有绿色、蓝色、红色……这些像贵重珠宝般的瞳色备受称赞,相比之下,褐色眼睛就不那么吸引人。

但安加斯不同,他的眼睛也像珍贵的褐色矿石,上一个拥有这么美丽眼睛的,是官邸中关押的一个小傻子,艾米莉亚读小学的时候,跟随兄长进入官邸,曾经偶遇过一次,对方饿到拔出嫩生生的草芽、摘掉刚开的花苞吃,后来才知道对方是被关押的罪犯后代,艾米莉亚不忍心,悄悄地递过去一块蛋糕。

艾米莉亚宁愿安加斯是个傻子,至少傻子不会对她产生这样不堪的念头。

她一直认为自己会顺利分化成一名优异的Alpha,从此今后,顺利通过特殊部队的选拔,进入军校,以后像兄长凯撒,取得象征着功勋的徽章。

被另外一个Alpha用污浊的幻想所弄脏,艾米莉亚感觉到愤怒。

她病了两天才好,贵族小姐们重新聚会,艾米莉亚仍旧带着安加斯参加,不同的是,在其他人用一些恶意的语气讨论起阿斯蒂族人的时候,艾米莉亚叫了安加斯过来,抽了他一顿。

用的是萨列里家族中的鞭子,每一位萨列里的成员都拥有着雕刻自己名字的皮鞭,顶端包裹着韧皮、柳木做骨的马术鞭,抽了许多柔韧皮子缠在一起的软鞭,艾米莉亚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怒,抽破安加斯肩背上的衬衫,责罚着他对自己的大不敬。

安加斯始终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他安静地承受着艾米莉亚的努力,直到艾米莉亚气到手抖,丢掉鞭子。

周围的贵族小姐们也终于劝慰:“艾米莉亚,虽然安加斯也是阿斯蒂族人,但他从小就跟着你呀,可以将他当作普通人的。”

“是呀是呀,你看他都不反抗的。”

“你干嘛要忽然惩罚自己的狗呢……”

艾米莉亚的手一直在抖,她从来没有殴打过其他人,安加斯是第一个。她坐在椅子上,安加斯仍旧平静地过来,为她倒了热茶,微笑着询问艾米莉亚的需求……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似乎完全不在意阿斯蒂族人应该有的原则,他表现的如此诚挚,但艾米莉亚永远都忘不了,当紫色弯刀吐出大量刃芒时候,安加斯将柔软的丝绸贴在脸上。

他叫的是艾米莉亚的名字,不是恭敬的大小姐,而是“艾米莉亚”“我的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认为这是一种耻辱。

被肮脏的狼狗惦记是一种耻辱。

聚会结束后,艾米莉亚很少再对安加斯笑,她竭力想要避免和他联系,但又不得不依靠他——

艾米莉亚从小到的衣服都是安加斯买、安加斯手洗;

她所有的食物饮料都是安加斯准备,安加斯送过来;

出行的时候,只有安加斯在身旁才能给予她安全感;骑马的时候,安加斯的守护永远是最稳妥的。

艾米莉亚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驯养了安加斯,还是安加斯逐渐将她培养成依靠自己的大小姐,这些矛盾导致艾米莉亚无法远离安加斯太久,她在厌恶对方、回想起那些不堪事情时候,只能用鞭打来泄愤。

如果安加斯不是阿斯蒂族人就好了。

他这个该死的种族劣根性,这条想要冒犯主人的狼狗。

安加斯从来不问为什么,他沉默地接受艾米莉亚的愤怒。不过,在施暴过后,艾米莉亚又会陷入某种短暂的痛苦中,她清醒地知道这些不对,但好像没有办法能够更深地表达出自己对安加斯的看法。

她讨厌他,却又离不开他。

这种扭曲而奇怪的关系持续了将近一年。

一年后,艾米莉亚的朋友生日,贵族小姐之间的生日总会准备盛大而奢侈的晚宴,艾米莉亚自然是重要客人之一。只是那天晚上发生了一点点意外情况,有阿斯蒂族人混入晚宴,企图暗杀重要客人。

安加斯当机立断,开着车子载着艾米莉亚远离这样糟糕的事况。

艾米莉亚的头有点热,身体也不舒服,像是轻微的发烧,头脑也轻飘飘的,只不过艾米莉亚将这些理所当然地当作是酒精的作用,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坐在车座上,直到不知不觉中,车辆停下。

艾米莉亚睁开眼睛,她看到旁边的安加斯手中握住方向盘,似乎在控制着什么,双眼平静地注视前方。

“为什么不回家?”艾米莉亚问,她捂住额头,确信自己应当是喝多了酒引起发烧,“不要停在这里。”

或许不是发烧,也可能是生/理期提前,总之,艾米莉亚从裙上不正常触感判断自己需要立刻回家。

安加斯摘下安全带,他倾身过来,那双被艾米莉亚称作为黄褐色矿石的眼睛从来没有如今晚一般压抑过,像是阴翳遮蔽月光。

艾米莉亚银色的发松散地落在肩膀上,眼尾、鼻尖和脸颊都呈现出一种蜜桃的色泽。

她闻到淡淡的、像是烘焙后的咖啡豆气味。

安加斯与她保持着固定距离,一动不动地看着艾米莉亚,他的表情就像是被花香吸引的蜜蜂。

艾米莉亚不悦,她强撑着身体斥责对方:“我生病了,你应该早点送我回家去看医生。”

“大小姐,”安加斯低声说,“您不是生病,这是属于Oga的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