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拉并不在意凯撒如何安排自己的行程。
她的狱友一个接一个开始出狱了,尤其是那个因为不写感情戏的狱友,在出狱之前,她声泪俱下地念了保证书,保证今后三天小车五天大车,不然将会面临高额罚款。
萝拉在这个城市的监狱中住了两晚,只有隔壁那个违法收养三个阿斯蒂孤儿的老人会和萝拉聊天,可能是上了年龄的原因,对方有些耳背,对于萝拉许多问题,他都是大声地“是啊是啊”,这样回答。
在几轮诸如“先生您多大年纪啦”“啊呀我不吃鸭”的对话后,萝拉并没有放弃和对方沟通,仍旧兴高采烈地扒着铁门,继续驴头不对马嘴地聊天。
她不能闲下来,萝拉不可以忍受无聊。
但晚上,那个老人也被保释出去了。
萝拉不是第一次进监狱,晚上睡得也安静,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就睡。没有网络,没办法联系到外面,她唯一难过的是这次出勤前带的枪|支和子|弹有点多,还都被凯撒没收了。
她给组织浪费子弹了。
那可是辛辛苦苦才买到的武器。
萝拉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准备一口气睡到天亮。凯撒在她脖颈上做的临时标记让她稍微舒服了一些,而凯撒的唇舌同时让茉莉花也稍微舒服一些。似乎,凯撒从她的反应中发觉萝拉的身体暂时无法承受永久标记,也或者他对萝拉洗去标记这件事仍旧耿耿于怀,并没有进一步深入交流。
他简直不像是萝拉认知中的那个凯撒,萝拉已经做好再被弄痛的准备,但凯撒却给了萝拉一颗糖。
这种猝不及防得到的礼物只会让萝拉心中不舒服。
萝拉躺在监狱的床上,听到对面的狱友在抱怨被子又冷又凉。
萝拉低头,抱住被子闻了闻,只有属于太阳的味道——嗷,也或许是烤螨虫的味道。
她抱着蓬松的被子慢慢进入梦乡。
遥远城市中。
艾米莉亚还没有睡。
快要到释放俘虏的时候了,艾米莉亚本来应该开心,可现在却感觉心脏处像是有只手在反复拉扯,这种不知名的感觉令她分外烦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萝拉离开后,艾米莉亚不能像之前一样随意走动、放风。她的身份有些特殊,很少有人敢承担起这个责任。
安加斯执行公务回来后,基本上已经到了深夜,偶尔会陪她稍微散一会儿步。
这里全都是阿斯蒂族人,全是反叛军。
他们并不穷凶恶极,也不会肆意地奸/辱女性,不会虐杀无辜平民,没有虐待俘虏——其他几个俘虏虽然没有艾米莉亚这样好的生活条件,但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小院中,可以晒太阳,看一些书籍,没有遭到任何虐待。
艾米莉亚忍不住想,她一直以来坚持的,到底是正确的吗?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军校里灌输的观念让艾米莉亚对阿斯蒂族人的反叛军恨之入骨,她认为这些人都是一群只会杀戮的恶魔。可是亲眼所见又令艾米莉亚感觉到迷茫,他们也是人,而且……的确是为了族人的自由而抗争。
晚上,盖着柔软被子的艾米莉亚侧身躺着,她目不转瞬地看着墙上的一个发光贴纸——这个贴纸是丘比特的模样,印刷廉价。胖乎乎的爱神长着翅膀,拉开装载着爱心的弓箭。
这是一个被收留的阿斯蒂族孤儿送给她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夸赞艾米莉亚的银色头发像是天使。
艾米莉亚不知道现在的萝拉有没有温暖的被子可以睡。
监狱中不会给她们舒服的条件,一想到这里,艾米莉亚有些难过。
安加斯刚刚洗过澡,他正在织补艾米莉亚的衣服——艾米莉亚需要穿着被俘虏前的衣服离开,但因为车祸,衬衣上被刮出多处伤痕。灯光下,他顺着纹路仔细地缝补,努力将衬衫还原到原本形态。
艾米莉亚的晚餐是安加斯亲手做的,刚刚喝完睡前牛奶,艾米莉亚却忽然想要知道,真正的阿斯蒂族人,每天都在吃些什么。
为了帝国大部分民众的安稳,她们是否真的对这个民族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期间,安加斯接了一个电话,他并没有避讳艾米莉亚,向对方道谢;几分钟后,他重新打电话给赫尔曼。
艾米莉亚听到了电话内容。
一开始是个老人给安加斯打电话,清楚地告诉安加斯,萝拉将会跟随凯撒去其他国家参加政治访问;而安加斯将此事转达给赫尔曼,准备明天商议,该如何在邻国将萝拉成功拯救。
艾米莉亚背对着安加斯,墙上的廉价贴纸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和高档货没有什么区别,丘比特的小翅膀边缘是漂亮的荧光。
安加斯终于补好艾米莉亚的衬衫,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关掉灯,在艾米莉亚的床榻边缘铺上被子。
声音很细微,柔软的被子展开,安加斯一直以来都这样,睡在艾米莉亚床边的地上。
他刚刚躺下,听到艾米莉亚小声说:“安加斯。”
安加斯问:“怎么了?”
艾米莉亚犹豫两秒,将被子掀开,往旁边让了让:“地上冷,你上来睡吧。”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又急切地补上一句:“我才不是在关心你……只是觉着如果你感冒生病的话,也会影响我。”
不知道为什么,艾米莉亚的心脏跳动的厉害,她想要压住这种悸动,但失败了。三十秒后,她感觉到床榻有微微下降的痕迹,安加斯上了床,躺在她身旁。
艾米莉亚背对着安加斯,眼睛仍旧盯着墙上的丘比特。
她生理期到了,安加斯不能对她做什么。
十秒后,安加斯从背后将艾米莉亚抱住,就像春天解冻的河流,哗哗啦啦地欣喜雀跃,艾米莉亚的手掌贴在心脏处,睁大眼睛。
安加斯的吻,珍重地落在她的头发上。
艾米莉亚安静地任由安加斯拥抱,玻璃窗外的明月皎皎,犹如银轮。
-
萝拉跟随着凯撒,在次日傍晚时分成功抵达共和国。
用来招待凯撒的地方是一个古老的、已经有着两百年历史的城堡,城堡外院对普通游客开放,不过在每天的三点之后将禁止游客入内。
萝拉在共和国打工的时候,曾经和某个建筑师来这里约会过,不过对游客开放的区域有限,内院是用来招待重要贵宾的场所。
车子通过严格的守卫,顺利地往内院驰去,萝拉从车窗往外看,阳光明媚,方正恢弘的建筑沉稳伫立。
凯撒看到萝拉的视线,他说:“想出来玩?明天的访问结束后,只要你乖乖表现——”
“不用,”萝拉说,“我来玩过。”
凯撒看她。
萝拉笑眯眯:“有个建筑师带我玩过,他还说这城堡的修缮——”
“过来,”凯撒向萝拉招手,“过来。”
萝拉凑过去:“啊?”
凯撒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的脑门:“不用把你的风流史讲给我听,萝拉,除非你不想要你那个可爱的小屁股。”
萝拉捂着脑门,蹭啊蹭的,重新蹭到车门旁,专注看玻璃外的世界,开始保持安静。
车子一路驰入内院,停留在角楼下的拱门门口。等候在两侧的侍者快步走来,打开侧边车门,迎接凯撒和萝拉,萝拉猜测对方应该是配备的管家。她抬头看了眼天空,远处的火烧云瑰丽如同珠宝中最美丽的一块,遥遥远远,不可触及。
私人侍者守在套房门口,萝拉才知道凯撒给她的定位是“私人医生”,蓦然被安了这么个头衔,萝拉只感觉到有些惊讶。对方指派了两名侍者,男性负责照顾凯撒,接待萝拉的是一位温柔的女性,主动帮忙整理房间和衣服,把一些需要熨烫、打理的衣服取出来,贴心地询问是否还需要其他服务。
这是一个漂亮的套房,萝拉的房间在主卧室的右手边,有着漂亮的、百合图案墙纸。
萝拉没有理凯撒,侍者送来晚餐,她安静地吃完。
晚上的晚宴,她不需要出席。这段飞行让她有点难受,尤其是肩膀受过枪击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些疼痛,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萝拉花了十分钟来了解这个城堡中的构造,她仍旧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异国他乡,凯撒似乎笃定不会有人带她离开,临走前还特意嘱托侍者,将所有的、有可能造成危险的餐具和东西都收走。
萝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玻璃往外看。
她能够看到城墙上吹着风笛的守卫。
从城堡中逃走的可能性比让凯撒怀孕的概率还要低。
在认真思索后,萝拉遗憾地确认了这点。
遇到困难先睡觉,“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权衡利弊后,萝拉决定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到明天再说。
萝拉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几乎是趴在柔软床上的瞬间,她就睡着了。梦里面昏沉沉的东西将她的大脑挤压,枪声和硝烟覆盖着整个梦境,萝拉从鲜血中汗淋淋地醒来,看到有人坐在床边,正安静地凝视她。
萝拉坐起来。
晚宴的着装要求是晚礼服,凯撒穿着黑领结礼服,没有开卧室中主要的灯,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安静地看向萝拉。
萝拉坐起来。
凯撒问:“睡得还好吗?”
萝拉说:“比在监狱中舒服多了。”
这个诚实的回答让凯撒笑了一下,萝拉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这意味着凯撒刚刚在晚宴中喝了酒。
在凯撒还担任上将这个职务的时候,他很少喝酒。
萝拉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月光明亮,她那已经变成淡淡浅金色的垂在肩膀上,吸引着凯撒的视线。
凯撒问:“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萝拉若有所思:“如果我说喜欢,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养在这里?”
凯撒问:“有没有说过,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萝拉说:“您是第一个。”
很遗憾。
这样讨巧的对话方式没有令凯撒满意,他靠近,浓郁的酒味漫过来,萝拉坐在床上,她张开腿,已经做好准备。
萝拉感觉茉莉酒酿的感觉或许有些不太好,她希望凯撒能够在进行前去认真洗个澡。
凯撒做出萝拉意想中的举动,他低头,抚摸着萝拉的脸颊。
凯撒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
萝拉说:“可是你就不能快乐了。”
凯撒的手停留在萝拉脸颊旁,拥有至高权力的男性Alpha看着不受控制的小乳猪,手指在她脸颊上压出痕迹。
他昨晚刚刚对萝拉进行了临时标记,但今天,属于他的信息素味道又淡到几乎闻不到。
接受消除手术后的一年内,她不会再被永久标记。
凯撒弯腰,萝拉已经自动将肩带摘下来,她的肩膀并不是当初纤弱到一折就碎的模样,长时间的出任务和设计让她有了健康、更加美好的弧度,柔软的月光落下,凯撒终于看清楚萝拉肩膀上的伤疤。
那道打穿她肩膀的枪伤,在白的皮肤上留下狰狞的伤痕,像一朵滴血的花朵。
凯撒抬手,触碰到伤疤。
萝拉没说话,她转过脸,安静地看凯撒的手。
凯撒低头,亲吻住这个狰狞的疤痕,萝拉没有动,她不喜欢这样,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求萝拉推开他。
不行。
不能够这样触碰她。
她不要这样温柔、小心的对待。
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目标,是敌人,是阻碍。
萝拉抬起手,想要推开凯撒,但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曾经被枪击中的那块伤痕,她的脉搏狂跳起来,就像被对方舔的不是肩膀上的伤痕,而是她不安的、努力要冷静下来的一刻心脏。
凯撒身上的酒味浓郁地散布在空气中,萝拉深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终于下定决心,用力压住他的肩膀,拒绝再被触碰:“凯撒。”
凯撒被她推开,那种疯狂的心脏律动、不受控制的慌乱脉搏、有着柠檬味道的酒精味道和温热的空气同时被萝拉推开,她坐在床上,仰脸看着凯撒,无辜地看着对方:“爹咪,我喜欢粗暴的,不喜欢这种。”
凯撒站直身体,他垂眼看着可怜的、毫无包裹地坐着的萝拉。
他说:“你这个小骗子。”
今晚,这是醉酒后的凯撒对萝拉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转身离开,甚至忘记拿自己的外套。
萝拉坐了一阵,将肩带重新提起来,裹着被子继续睡觉。
肩膀上的温热质感仍旧存在,好像被凯撒的唇舌施了魔法,不应该存在太多敏/感神经的疤痕处,却孜孜不倦地向她的大脑传递着怪异的欢愉。
萝拉不喜欢这样。
她只要冷漠粗暴的对待,不要拥抱她,不要亲吻她,不要安慰她。
她不需要这些。
不需要被温柔对待的萝拉在次日下午终于得到了外出的机会,凯撒会去听一场音乐剧。
这个城市有很多美丽的音乐剧剧场,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是依照维罗纳那所建立于公元1世纪奥古斯特王朝的圆型剧场仿造的,对听众的着装并没有要求,穿着运动衫和牛仔裤去也没有关系,萝拉去听过一次。
不过凯撒肯定不会选择这种“平民化”的地点。
他们要去的歌剧院有一定的着装礼仪,尤其是在凯撒到场的情况下,几乎是晚礼服级别的盛装场合。男士们都被要求穿商务正装,而女士也需要穿过膝的裙装或者小礼服,基本上是参加酒会的标准。
萝拉不能穿露肩膀的小礼服,因为她的肩膀上有那道疤痕。
出于社交场所的考虑,她得遮掉这块疤,虽然萝拉很喜欢这个痕迹,但不能保证那些美丽的贵妇人也喜欢。
送来的小礼裙有好几件,在萝拉试穿这些漂亮衣服的时候,凯撒坐在沙发上,念着今晚歌剧主要演出人员名单。
就像所有的Alpha和自己的Oga约会,凯撒选择的这出歌剧,也是适合恋人一起观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当凯撒念出女高音者的名字时,萝拉惊讶地咦了一声。
凯撒抬头:“你喜欢这个女高音家?”
萝拉捧着玫瑰红的礼裙,认真点头:“是的,她声音超好听!”
凯撒面容有些松动,他合上名单,看着眼睛骤然明亮的萝拉:“如果你喜欢她,等演出结束后,我可以要求你和她单独见面。”
萝拉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不太好吧?”
凯撒说:“只是见面而已,不算以权谋私。”
“我倒不是说这个……”萝拉踌躇着,脸颊有点点发红,“我和对方约会过三次呢……”